第18章 漫長 (2)

曾經,在黃皮回來之前,我們去廈門辦羅佬的時候,從東莞趕過來的險兒給我說過一次,黃皮現在混得不錯,和當地一位九鎮出身的大哥走得較近。但是,我們所能知道的也就是這麼多,甚至江湖上從來都沒有過關於這件事的任何傳聞。

當年,三哥告訴我黃皮殺丫頭的故事時,我就體會到了黃皮那種讓人心底發寒的隱忍性格。可惜,我卻還是沒有想到他的隱忍會如此之深。只圖安安穩穩過日子的人不會這樣,因爲這樣的日子太累,也太苦。這樣的隱忍,只能是以待時機。

血洗恩仇!

那一刻,我終於意識到,所有這一切背後所蘊藏的巨大危機。

老鼠和黃皮聯手,我不幫三哥,三哥很難贏,但是也不見得就一定會輸,四六之數而已。現在,卻憑白多出了一個悟空。

這樣的三個人,就算我和兄弟們插手在內,與三哥並肩抗敵,面對我們的也只能是滅頂之災,不會有絲毫勝算。

我想,全市範圍,有資格救三哥,有能力救三哥的也只有兩個人。

廖光惠,皮春秋。

他們會幫嗎?

不會!

那我呢?

這時,酒菜已經上齊。我和三哥放下魚竿,在極度壓抑的情緒中吃了起來。

估計三哥已經看出了我的擔憂,吃了沒有多久,他主動端起杯子,和我幹了一杯,“小欽,你也莫想太多,我就是告訴你這個信兒,心裡好有個準備。悟空也不見得就一定會直接插手,我義色也不是說辦就能辦的小麻皮。”

我點了點頭,終究還是忍不住滿腹心思,說:“三哥,那你準備怎麼辦?”

“事情到了這一步,大家心裡都明白,遲早要搞,先下手爲強。”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過段時間吧,我而今要先把手上一筆生意忙完。”

三哥好像不願意給我透露出太多的細節,只是點到爲止地說了兩句之後,就不再多說。

我也不好繼續追問,兩人默默地繼續吃了起來。

當時,我的腦海中正在進行着劇烈的思想鬥爭。就在幾乎拿定主意,準備把老鼠見過我,並且意圖明顯地安撫了我的事情告訴三哥之時,三哥突然對我說:“小欽,以前的事,莫怪三哥。”

我一下子愣在了那裡,我做夢都不會想到三哥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百種情緒,涌上心頭。

“唉,你而今這些年應該也明白噠,什麼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小欽,莫怪我。”

“嗯……”

我飛快地點點頭,將腦袋埋了下去,同樣飛快地往嘴裡大口扒拉着飯,從被塞滿的嘴中發出了一個含糊不清的回答。

“小欽,剛給你說,我而今在搞筆生意。停車場的事,你曉得不?”

停車場!

這三個字突然讓我莫名地警覺了起來。

看着三哥,不知道什麼原因,我沒有任何思索,按下與老鼠見面的事情,隨口說了一句謊:“聽樊主任說過,在搞承包是吧?三哥,你要搞啊?那是個好生意啊。你有沒的希望啊?”

“是啊,是個好生意。希望還是有,關係也都搞得差不多了,應該沒的大問題噠。對了,小欽,你有沒有興趣。如果有的話,我們兩兄弟一起搞。”

三哥用一種很平靜的眼神看着我說道。

那一刻,他熟悉面孔的下面,彷彿浮現出另一張臉,是那樣的陌生,好像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眼前這個人。

“小欽,如果你搞,我和你四六分,算是我換你買碼的那筆債。”

一股無法自制的憤怒、失望與厭惡之情從我心底狂涌而出。

那天,我最終拒絕了三哥。

因爲,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提起老鼠和黃皮結盟,正在和他爭奪停車場生意的事情。

我明白,其實他沒有錯。

出來打流的人,歸根結底爲的就是一個利,誰都沒有例外。所以,打動流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利。

可惜,明白歸明白,我卻還是不能接受。

畢竟,他曾是我的三哥。

接下來的飯兩人都吃得索然無味、心事重重。甚至連偶爾的閒扯都變得心不在焉。

離別之前,三哥送我到車門前,他拉着我的手,再一次語重心長地給我說:“小欽,考慮哈,停車場的事,只要你搞,我這邊隨時都等你來。”

被侮辱的感覺又一次從心底涌起。

輕輕抽出了自己的手,我打開車門。終於,忍不住心底的狂潮,我有些嘲弄地扭過頭對三哥說:“三哥,老鼠和我吃過飯。”

三哥的表情最開始好像有些許驚訝,瞬間之後,他彷彿明白了過來,臉色突然變得慘白,看向我的眼神,複雜到讓人心驚膽戰。

我關上車門,猛一加油,揚長而去。

從後視鏡看過去,越變越小的三哥還是那樣失魂落魄地站在路邊,恍如雕像,紋絲不動。在周圍喝酒吃飯的人羣映襯下,顯得那麼寂寥,那麼孤單……

突然之間,悲傷如潮,充斥在安靜的車廂。

我和三哥,我們都太驕傲自負,也太相似。

驕傲自負到縱然彼此有着割不斷的濃情,萬般渴望對方的依靠,也沒有誰願意有半分低下頭,去開口說出一句懇求的話來。

搖了搖頭,我收回了看着後視鏡的目光,將車內CD機打開,張信哲的歌聲驟起:

過去很熟悉,現在不懂你。想看你眼睛,你卻給我背影。如果問原因,可能更承受不起,如就這樣離去,我又很難平靜。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不對?眼看就要讓滿心遺憾爲愛受罪。你的心回不去了,對不對?不能去怪誰,頂多只能掉眼淚……

兩個太驕傲的人可以相知,卻無法相守。

我和三哥再也回不去了。

當天晚上,我將三哥與我吃飯告訴我的內幕,以及他想要和我聯手的意思都告訴了小二爺。他聽了之後,一臉緊張地看着我說:“胡欽,你怎麼說的?你答應了沒有?”

“沒有。”

“哦,那還差不多。我告訴你,千萬莫要答應。而今這個事我們絕對不要插手!義色這是要擺你上臺,當槍用。媽的個逼,胡欽,你要記得,你而今是大哥。手底下這麼多吃飯的人,你要是感情用事,哪個都討不到個好。我們和三哥搞了那麼一場,不管你再怎麼搞,我們都不可能還像之前噠。明白唦?”

小二爺說的句句都對,但是卻讓我感到無比的痛恨與厭惡。

我猛地擡起了頭,看向小二爺。

他明顯被我的表情嚇到了,身子一下挺直,呆呆看着我。慢慢地,他的身體緩緩朝着後面靠背軟了下去,眼神由最開始的驚訝變成了緊張,繼而是慌亂、躲閃……

嘴巴張了幾張,卻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好像突然就清醒了過來。

我是怎麼了?小二爺又是怎麼了?我怎麼會讓他的眼中出現這樣的眼神,而他又怎麼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向我。

低下頭,我緩緩說道:“二爺,我曉得。我只是心裡有些不舒服,對不住噠。”

半晌之後,我聽到小二爺走了過來,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打開門,走了出去。

第二天,小二爺自己去了一趟九鎮,他見了老鼠。

那天開始,我們抽身事外,完全中立。

十多天之後,白露已過,秋寒更甚。

意料中的危機也以一個意料不到、雷霆萬鈞的悲劇爲開端,爆發了出來。

接下來的那幾天是如何度過的,我不太記得了,平平淡淡、波瀾不驚的日常生活而已。

在我腦海中,唯一留下的印象,只有滿心的內疚、無奈與緬懷。

時光流逝中,我莫名其妙地就等來了省城之行後,所得到的第二個回報。與第一次那張奧迪車不同的是,那次我是迫不得已,不得不接。而這次,縱然明知一旦接下,未來不遠就是刀光劍影、險阻重重,我卻甘之如飴、奮不顧身。

因爲我很清楚,這是一個代價可能慘重,卻也絕對能讓我在市區佔有一席之地的巨大回報。

那是與三哥吃飯後,大概一個多星期的某天,秋雨淅瀝,陰霾連綿。

省城之行,留下的大小創傷,在這樣的天氣中,又開始一跳一跳,隱隱地疼痛起來。這種痛彷彿遍及全身,隨處可尋,細察之下卻又如同附骨之疽,能很清晰地感覺,偏偏撓不到、揉不着。

吃了中午飯,我就叫上賈義,一起去市內的某家洗浴中心。先去蒸了一個恰到好處的桑拿,然後,手法老到、舒筋活脈的中醫按摩,終於讓苦不堪言的痛楚開始緩解了下來。

躺在寬大柔軟的按摩牀上,被疼痛折磨了整整一夜,沒有怎麼睡好覺的我,眼皮開始越來越沉,耳邊播放的電視聲與技師敲打的“噼啪”聲,也離我越來越遠……

不知道什麼開始,迷迷糊糊的我突然聽到了一連串的清脆響聲,反覆而堅定地持續了很長時間。聲音是那樣的熟悉、迫切,我的腦中卻完全不能反應過來是什麼,而我又應該做些什麼。

接下來彷彿又窸窸窣窣地聽到了幾句對話聲,一切再次安靜了下來。

我終於從極度的深眠中醒了過來。

擡眼望去,天色已經全黑,包廂裡的燈光卻依然沒有打開,技師早就不見了蹤影。只有賈義依然安靜地坐在旁邊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着完全靜音的電視。

他的輪廓在黑暗中顯得模糊不清,卻又那麼忠誠、安詳。

一股溫暖從心頭涌起,我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單,慢慢坐了起來,“小義,幾點鐘了?你一直都坐在這裡啊,開燈唦,等久了吧?”

聽到我的聲音,賈義“呼”的一下站了起來,回過頭看着我說:“欽哥,你醒噠。呵呵,我怕開燈了,光照着你,睡不好。好些沒有?要不你再休息下吧,我反正也沒的事,我等你。”

我笑着輕輕搖了搖頭,對着賈義說:“小義,去幫我打杯熱茶來。”

賈義飛快地走出去,片刻之後,他端着茶杯推開門,人還沒有完全進來,就對着我說:“哦,欽哥,我告訴你,下午的時候,張總給你打了電話的,我看見你睡着了,怕把你鬧醒,就幫你接噠。”

賈義邊把茶遞到了我的手上,邊繼續說:“張總說等你醒了之後馬上給他回個電話,他有事找你。我問了下,他也沒有說。只怕是要緊的事。”

我點點頭,從牀頭拿起了電話。

“喂,張總,是我。你下午找了我的?”

“哦,小欽啊。你好些沒有?還疼不疼?”

看來張總已經聽賈義說了我身體不舒服的事情,並沒有馬上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非常關切地詢問着。不由得有些感動,我將語氣放得儘量禮貌溫和,說:“不礙事,張總。過幾天就……”

沒有等我說完,張總在電話那頭很快地打斷了我,嘴裡喃喃說道:“你這是幫我背的,幫我背的啊。”

語氣含糊不清,緩慢低沉,好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說給我聽。突然,張總的語氣一變,很果斷地接着說:“小欽,你聽我說,我而今有點事,在和路政的幾個朋友吃飯。就先不和你多說,有個事想要麻煩你幫我安排下。”

“張總,你說!”

“下個星期,週末啊。我生意場上有幾個朋友想一起玩哈牌,你幫我找個地方,都幫我安排妥當。要不要得?”

我當時心裡一愣,張總生意場上的這些大老闆朋友要打牌,自己隨便找家五星級酒店訂個房間玩就是了,要我這麼個小流子安排什麼?

還要妥當,什麼是妥當?

縱然有些意外,我還是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了下來。

“那好,張總,我等下就去幫你們訂好房間,到時候,還需要什麼,你提前通知我一聲就是了。”

“訂房間?訂哪裡啊?”我的話出口之後,電話那頭居然傳來了張總疑惑的詢問聲。

“呃……訂在珍珠……”

“哈哈哈哈哈哈哈……”沒有等我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張總的大笑聲。“小欽啊小欽,你以爲我是要你安排房間打休閒牌啊?哈哈哈哈,我是要你安排地方,搬坨子!”

搬坨子?!

我猛地一下坐直身體,明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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