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間,楚千芳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地方,灰濛濛的看不太真切。他繼續往前走,希望能看到一個光明的地方。
一座橋突然的出現。
弧形的橋身,跨在兩端,連接了陰陽兩頭。在橋的底下,是一條河流,靜止的,沒有流動。楚千芳看的清楚,橋身中央的地方有三個字:奈河橋。
奈河橋!
楚千芳駭然,他怎麼走到奈河橋邊了?那底下的河流,莫不是黃泉?
天吶,他是要死了嗎?不然怎麼會來到這種地方?
他駭然的大喊,才一張嘴,橋上忽然多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女人。
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黑色的頭髮齊肩披着。她的手上舉着一把黑色的傘,陰沉沉的,籠罩在她的頭頂。
她朝着這邊張望,喃喃自語,“怎麼還沒有來呢?”
楚千芳認出來了,那是舒朗媽媽。是爸爸最愛也最對不起的女人,她怎麼也在這裡?
楚千芳走過去,他想要和舒朗媽媽說說話。他是她一手帶大的,雖然不是她親生,卻比親生更加的親。
“媽媽…”楚千芳輕聲的叫。
可舒朗就和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一樣,依然在張望。這個時候,奈河橋上的人影多了起來。
有兩個鬼差押着一個男人過來,那男人哭天喊地,“我不要過奈河橋,我不要死。我還沒有死,求求你們,別帶走我。我老婆孩子還等着我養呢,別帶走我…”
“別廢話,陽壽已盡,多說無益。過了奈河橋,喝了孟婆湯,前塵往事都會忘記。很快,你就會有新生。快走!”
舒朗趕緊的跑過去,她去看那男人的樣子,還詢問着,“楚衍,是你嗎?”
鬼差瞪了舒朗一眼,推開她,“走開,別妨礙我們做事。你在這裡等了多少年了,怎麼還不去投胎?”
舒朗訕訕一笑,“我在等我的愛人,他不是,謝謝鬼差大哥。”
她一直都在等。
她害怕喝了孟婆湯,就會忘記了他。她情願做孤魂野鬼,也不想忘了她最愛的這個男人。
“別等了,再等下去,錯過了投胎的時機,你連孤魂野鬼都做不成。要是被打入畜生道,你生生世世都想不到與你的愛人相逢。投胎去吧,說不定你們還有機會相逢。”另一個鬼差勸道。
鬼差的生命悠久,見慣了人間的悲歡離合。像舒朗這麼癡情的,雖不在少數,卻也難得一見。十年如一日的等着一個男人,卻不知男人變心了沒有?
現代社會不同古代社會,人人功利,愛情,這個神聖的詞,已經很少聽到了。
舒朗苦笑,“謝謝鬼差大哥的提醒。我再等等看,說不定他就來找我了。”說着她就走到一邊,當着她的望夫石,等待着楚衍。
鬼差勸不動她,趕着新死的鬼,度過奈河橋。
楚千芳忽然想:爸爸一直說舒朗媽媽在奈何橋邊等着他,原來這是真的!如果他一直執意用妖婆羅挽救爸爸,爸爸不死,靈魂不滅,那舒朗媽媽豈不是永遠都等不到爸爸了。那舒朗媽媽的下場,豈不真的要打入畜生道,下輩子都做畜生。不,不,不是這樣的!
他只是想救醒爸爸,沒有想過別的。他只是想救爸爸而已。
就在思緒激盪的時候,楚千芳看到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朝着舒朗走去。
這個男人有着和他相似的容貌,在這個世界上,能和他一樣的也就只有他的父親,楚衍。而這時候的楚衍,比起躺在冰牀上的,來的更加的年輕。就是舒朗媽媽,也好像是十七八歲的模樣。
他們都回到了他們年輕的時候。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深究不出來,他的注意力都在楚衍和舒朗身上。
站在舒朗的身後,楚衍笑意盈盈,輕輕的拍着她瘦弱的肩,“小朗。”
舒朗有些不可置信,這熟悉的聲音她夜夜都在想念。此刻從背後傳來,淚水忽然涌來。她轉過頭,看着面前的英俊男子,忍不住的哭泣,“衍。”
“你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久到我都懷疑我是不是忘記了你,衍…”
楚衍擁抱住她的肩,“再也不會讓你等了。小朗,我來了,你再不會感到孤單。走,我們在橋上走走,說說話。”
“嗯,我都聽你的。”舒朗依偎在楚衍的懷裡,無比的乖巧,惹人憐惜。
“小朗,你一走我就想跟着你一起走,那時候,千芳才十歲,他太小了。爸爸年紀大了,先是媽媽離開了,接着是你,如果我再走了,爸爸是真的要崩潰了。我不想讓爸爸太難過,就留了下來。小朗,對不起。”
“過了十年了,千芳長大了,他是個聰明的孩子,能力出衆,我放心了。我喝了毒酒,想要一死來找你。可千芳這個孩子啊,他捨不得我走,用妖婆羅救我。他一片孝心,卻不知曉再用妖婆羅爲我續命,那一點效果都沒用,只會禁錮我的靈魂,讓我生生受着煎熬。”
“這個可憐的孩子,他從小沒了媽媽,便希望爸爸多陪他幾年,即使爸爸是個不能睜開眼睛不能說話的屍體,他也捨不得。小朗,對不起,又讓你等了那麼長的時間。”
舒朗搖頭,“衍,沒關係。千芳他是個好孩子。他愛你纔會這麼做。衍,你來了,那千芳呢,他有沒有在哭?”
“我也不知道,是一個高人幫我超度的。我想那位高人應該會爲他指點迷津。小朗,多虧了那位高人,我們才能再度重逢,就是可憐了我的孩子。”
楚衍忽然對着灰濛濛的天空大聲的喊,“千芳,我的孩子,你如果能聽的到,一定要記住爸爸的話。爸爸解脫了,和舒朗媽媽相逢,爸爸很幸福。而你,一定也要幸福,不要一直活在過去中。找一位心愛的女孩結婚成家,這是爸爸和舒朗媽媽最大的心願。你聽到了嗎?”
楚千芳已經淚流滿面,他沙啞了嗓音,“爸爸,我聽到了。”
“都是我的錯,爲了讓你醒過來擅用妖婆羅爲你續命,讓你與舒朗媽媽生生多分離了十年。爸爸,我不會再死心眼,我會好好照顧爺爺,聽你的話。爸爸,你放心。”
“我已經是個大人了,有能力,會把楚氏打理好。你和媽媽,也一定要開心。”
放佛聽到了楚千芳的迴應,楚衍和舒朗雙雙露出笑容,走過奈河橋,沒了蹤影。
楚千芳醒了過來,一抹臉,全部都是淚水。
雙手捂着臉,楚千芳自言自語,“爸爸,舒朗媽媽,我會聽你們的話。”
同一時刻,楚氏集團,朱經理的辦公室中。
楚志羣看着項目合同書上的標價,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他放低了聲音,“楚氏要開發昭天學院後院空地的項目,趙總知道吧。我知道他開的底價,不知道趙總有沒有興趣?”
“自然想知道。不過你不會就這麼告訴我的,說說你的條件吧。”
“晚上十點,嘉樂夜總會,我們再詳談。”
關上電話,楚志羣的臉上盡是陰險的笑容。
他喝了一口咖啡,一個電話打來,卻是曉朵打來的。曉朵的聲音充滿了激動,儘管只是電話那端傳來,都掩飾不了。
“志羣,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猜猜看?”
“我可猜不到,告訴我吧。”對於曉朵,他是真愛,這是能和她共患難,吃苦的好女孩。
“志羣,我告訴你,你可別嚇到了喲。”曉朵神秘兮兮的,越發的讓楚志羣感興趣。
“聽好了,志羣,我懷孕了。志羣,我懷孕了,你快做爸爸了。”
“什麼!”楚志羣徹底的呆住。
“哈哈,我就知道你會嚇住。怎麼樣,高興吧。我覺得有點不舒服就到醫院檢查,沒想到醫生說我懷孕了,哈哈,志羣,我有寶寶了。”
楚志羣卻是沉默。
他的頭枕在椅背上,好一會兒才說,“曉朵,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我就在醫院呢,我等你。”曉朵的臉上盡是幸福。
楚志羣來的很快。他認真的看着曉朵的身體檢查報告,看到那上面的指標,明明確確的表示曉朵是真的懷孕了。
他的神色變幻不定,最後幽幽嘆息,“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曉朵坐在他旁邊,不理解他的話,遂問,“怎麼了?好端端的發什麼感慨?”
楚志羣一把抱住了曉朵,忽然很是慶幸的說,“曉朵,謝謝你打電話給我,不然再晚一天,我怕我的孩子還沒出世就再也見不到他的父親。”
“志羣,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楚志羣一笑,牽起曉朵的手,“走吧,我們回家去。”
“啊,你不上班了?”
“不了。”楚志羣搖頭,和曉朵說,“曉朵,我並非楚家的子孫,我的父親楚藥不過是楚家的養子。父親本姓吳,口天吳。以後我們的孩子出生就姓吳吧。曉朵,我們離開這個城市吧,我雖然沒有那麼多錢,但我會好好愛你,好好呵護你和孩子,做你們的保護神。曉朵,以後我們都不要來這裡。”
“好。”曉朵抱住他,低低的說,“我都聽你的。我本是個孤兒,有你爲我遮風擋雨,我什麼都不怕。走吧,我們回家收拾東西,馬上就走。”
“嗯。”
楚志羣回頭看看屬於這座城市的天空,有白雲,有太陽。它們並非黑沉沉,還有美好的一面。
“算了。”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是楚志羣放下了他的仇恨。他本想着和楚千芳同歸於盡,曉朵他也做好了準備。他在曉朵的銀行賬戶上存了一百萬,足夠曉朵好好生活一陣子。
他想了很多,唯獨沒有想到曉朵在這個時候懷孕了。
曉朵的肚子裡是他的孩子,是他吳家的子孫。他真的不想孩子還沒出生就要面對人的各種有色目光。他受過的罪,不希望他的孩子也承受。
幸好,還及時。
所以,他收手了。
在曉朵收拾行李的時候,楚志羣寫了一封信,讓快遞公司送到了楚宅。信是寄給楚老爺子的,上面說明了一切。楚老爺子看完之後交給了楚千芳,並留給他一句話,“你自己看着辦吧,我老了,不想再造孽了。”
楚千芳搖頭苦笑,說什麼看着辦,還不是暗地裡發表了意見。
當天晚上十點,嘉樂夜總會。傳說中的趙總帶着妖嬈的秘書在包廂裡坐等神秘人給他報楚氏項目的底價。趙總的算盤打的精明,想讓美麗的秘書出手套出話來。
秘書身段妖嬈,哄男人的功夫一流,他就不信那個神秘人不上鉤。想到這裡,趙總就激動的在秘書的臀部上摸了一把,惹得秘書嬌喘一片。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來赴約的男人,確實是一位年輕人。但趙總實在難以和打電話泄密的神秘人聯繫到一起。
舉着一杯酒,趙總戰戰兢兢的敬酒,“楚,楚董事長,怎麼是您來了?”
楚千芳淡然自若的一笑,接過趙總的酒,抿了一口才說,“我一弟弟和我鬧脾氣,拿趙總開了一個玩笑。這不讓趙總白跑一趟,千芳過來賠罪了。”
“趙總,這杯酒還請幹了纔好。”
“是,是,幹,幹了。”
趙總嚇得頭上的汗一個勁的流。
這什麼作孽的弟弟,這樣的玩笑也好開的!媽的,老子都快嚇尿了!
趙總邊擦汗邊暗地裡給秘書做手勢,讓她趕緊上來救場子,順便用美人計誘惑一下這位年輕的董事長,最好是能從他的嘴裡得到招標的信息。
昭天學院擴建,楚氏身爲昭天學院最大的股東,好不容易點頭同意開發昭天學院後院的一塊空地。這個項目,如果得標,那銀子豈不是滾滾來。
如果楚千芳點名讓他的公司做,那豈不是美死了?!
趙總也算是腦子活絡,轉的快。秘書也很上道。反正都是陪人,陪酒陪聊陪睡覺,若真的和這個楚家最年輕的掌舵人有那麼一段露水姻緣,嘿嘿,鈔票鐵定少不了,日後辦事也方便的多了。
秘書的禮服忽然鬆了,包裹在裡面的豐滿有所鬆動。秘書魅惑無比,然而她才一俯身,楚千芳突然站了起來。
“別人用過的東西我不喜歡,尤其是很多人用過的。”他舉起酒,微微一笑,“這位小姐,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