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府確實也好找的很,那地圈的,大半個仙鶴湖都是他家的,大片靈禽神鳥就在眼前起落盤旋,彷彿鶴首峰這許多仙鶴靈禽都是養在他後花園裡似的。
畢竟鹽商嘛,隨隨便便拿幾萬幾十萬的寶鈔給兒子當月錢使,那能是一般的人家麼。買一座山修別墅,小意思啦。
雖然玄門的仙人們總嫌人家商人是俗人,錢是臭錢,平常見到商隊,就當作野生的機緣,一個個都是行走的人肉荷包,蒙上臉就劫了,毫不猶豫的。但鄭澤天以前行走江湖的時候,其實最喜歡和這種能賺錢的老闆打交道了。
一來幫這些富貴人家做事,他確實給得起報酬,不至於你砍殺半天,臨頭人家來一句我打從心底感激你,做牛做馬也報答你',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二來那種能賺下大筆家產的人精,自然也知道結交靠山,拉攏幫手的重要性,輕易更不會得罪三教九流的高手,若能交他一個朋友,就相當於交了千千萬萬的朋友,很多事情都有渠道去做了。
三來賺錢嘛,不就是用來花的,也只有這些真正有錢的富人,才懂得如何花錢才最值當,才能搞來修仙的資源嘛。而且能花錢消災就更好了,總比丟了命強吧?
千金散盡還復來,至少在這種命如草芥的世道,捨不得花錢的人,大概也守不住多少家財的。
「真仙駕臨,蓬蓽生輝!黃曹一介商賈,也能有緣拜見真修,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份,請上座,請上座!」
見黃家閥主過來見禮,漱心真人依舊卻連眼簾也不擡,動也不動的模樣,「嗯'一聲就完了。鄭澤天便主動迎上前道,
「師叔客氣了,哪有主人出來相迎的道理,在下墨竹山弟子鄭澤天,奉峰主之命,請來天覆山三元極真宗的真君,此番叨嘮打擾了。
仙師行了一路,沾染風塵,若是方便,還請尋個清淨雅緻的居所靜修。」
黃曹也看出這師弟過來給自己個臺階,他又何嘗不知道北方那些玄門中人的腔調,爽朗笑道,
「鄭師弟說哪裡話,自無不可,峰主同尊師已在我江邊亭宴飲了,仙膳水酒也都備下,請諸位與我一同入席吧。」
黃老闆也乾脆得很,見個面說句話的工夫,直接一個紅包就給塞到鄭澤天手裡了。摸一摸起碼十張,老闆大氣啊。
別看這黃曹黃老闆貌不驚人,體態略有些發福,其實是個挺有趣的人,鄭澤天和他隨便聊了一會兒,就看出這是個難得的人才了。
他自稱少年時就學着墨者任俠仗義,四處打抱不平,長於劍術,弓馬俱佳,文武雙全,年輕時也結交一羣遊俠四處惹事。
後來長大些,收了心,曾經也想考科舉出仕,想着報效朝廷出將入相,也給百姓做點實事,不過終究他的天賦只是不錯,還達不到天才,根本卷不過那些書院和世家的子弟,屢試不第,一氣之下,就回家繼承了鹽幫首領。
而等到黃老闆主持鹽幫的時候,正是離國朝廷打壓墨竹山最狠的時候,一時間商路斷絕,各種物資短缺,他便偷偷借販私鹽的小路運貨到山區,因此在墨竹山結交了許多朋友。
而且很快借着天下時局越發動盪的機會,他又各種大膽經營,賺下億萬貫家財,後頭更是乘風而起,抱團投資了鉅子的機關鐵道院,入股鐵道銀行,從此如黃河入海,一發不可收拾,滾雪球似的,成爲不止離州,大概整個南國天下都屈指可數的富豪巨賈。
當然他也不敢自稱天下鉅富,這種虛名圖遭人惦記,聊天時候總說自己是走了好運氣而已,像他這樣跟着墨竹山崛起的新貴人數不少,勢力更不小,還自稱他家這鹽商的生意,其實還是跑個辛苦錢,主要還是後期靠銀行投資賺一點。而真正賺的多的,按他的話說,其實是墨竹山天工峰
那些開工廠的,你想想山裡那些不值錢的石頭木頭鐵塊,用機關之法鍛造了就能幾千幾萬兩賣出去,真是不要太賺。
當然啦,商人的話,聽個樂子也就是了,就像人家是不會真的把自己發家致富,財源滾滾的秘方寫本書告訴你的。也不可能上來就給你露老本的,客套兩句罷了。
不過黃家是真有錢,這一會兒功夫就琳琅滿目上了幾大桌的佳瑤仙釀,以至於天覆山的真仙雖然瞧不上這些凡夫俗子,見了這種比起蟠桃之宴大抵也差不到哪裡去的仙宴,卻也挑不出什麼錯的。
而且鄭澤天一路入得莊來也瞧在眼裡,這侍奉黃家的侍從下人,大多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其中不乏元嬰境界的高手,看來黃老闆結交了好多江湖人士,從墨竹山搞來的修煉之法也不少,大概家裡這些親隨死士的修煉用度也是他一個人包了。黃家這種防備,大概公司的魔子過來也有點棘手,倒是讓他放心了一點。
當然黃老闆本人的修爲不怎麼樣,想來他大部分時間精力都忙着生意,難免疏忽了修煉,現在是直接藉着仙宮的外丹道,服丹嗑藥堆起來的元嬰境界,不過以黃家的財力,身邊自然不缺那種隱藏的高手隨旁保駕,而且外丹道並非沒有前途,只要有錢有資源有渠道,完全可以一路順風順水提升,如今墨竹山物產如此豐饒,婁觀道的丹道也遠近聞名,十有八九,黃家已經在蒐集材料,委託墨竹山給家主煉製化神的外丹待用了吧。
很快步入正廳,商峰主那邊已經請了鶴首峰附近,幾個墨竹山修真家族的修士過來,一羣人在黃家設宴款待下,交流修行煉氣的精妙,倒也有點羣仙聚會的樣子。
鄭澤天這樣的小輩也犯不着陪那些真人家主們應酬,坐小孩這桌只管吃就是了。當然他忌口還蠻多的,雷法沒練成,葷腥一丁點都不能沾,好在宋大有大概提前也和黃家說過了,倒是專門給他準備了素齋果脯,不會太冷落他了。
席間鄭澤天倒是瞧到一個眼熟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黃家書童黃安,這不是玄門仙人不屑和凡人共處一室麼,他這個多少有點修爲的也過來幫忙端茶倒水了。
於是鄭澤天便招招手把他叫來身邊打聽了一番黃家的家裡事。
黃安一聽是少爺的同學,剛纔也見老爺和這小子交談甚歡,自然也不敢隱瞞。
果然他們這次也是從婁觀城坐火車過來的,那黃家的少爺黃靖本來也沒啥大礙,不過是他娘窮緊張,搞得興師動衆的,回家請人瞧了瞧服了些丹湯,鎮了痛就睡下了,屁事兒也沒有。有女眷在他身邊照料,那個書童黃安直接來前頭幫忙上菜了。
如果按照第一回的發展,黃家的那五個人,按理說該死在車上被奪肉身的,結果這次卻能活着下車,也就是說陸琦沒有動手。是他發的電報起作用了麼
這時鄭澤天看到黃老闆帶着兩個年輕人,去拜見玄門漱心真人和商峰主一衆真人,這一回有墨竹山修士在側,而且黃家辦的仙宴確實隆重,漱心真人也緩和了顏色,與黃家人結交。
鄭澤天遠遠看了他們一眼,突然拉住黃安問道,「那兩個是誰?」
「哦,是大少爺黃儒,二少爺黃武,那兩位是老爺的前妻所出,現在跟着老爺做生意.」
「做什麼生意?」
「做什麼生意.」黃安撓撓頭,「大少爺幫着處理銀行商會的事情,二少爺還在跑鹽商的貨運。」
鄭澤天點點頭,心裡有數了。
那個二少爺黃武,腰間帶着個金鑲玉,分明是給公司辦事的人。看來公司也盯上黃家這億萬兩金山般的家產了。
「師兄你嚐嚐這魚,可鮮美了。」
靈娟又來搭訕了,玉箸夾着魚肉想投喂,差點沒把靈寶氣得半
死。
「不用了,我練功不能沾葷腥.嗯,嗯??這玩意不是河魨嗎?這魚有毒吧!?」鄭澤天一時心裡有事,扭過頭來仔細看了眼菜差點沒跳起來。
黃安趕忙解釋道,
「道子果然見多識廣啊,這正是鉅子最喜歡的河鮮,因爲鉅子天賦異稟,百毒不侵,就好這一口,大家見了也爭相模仿,發現此魚果然美味絕倫,只是難免有人中毒的。
因此爲了普及此珍饈食材,與衆同樂,鉅子便專門研究了料理殺魚之法,稱爲《殺魨刀法》,我們黃家請的廚子都是最專業的,自然掌握了此上等刀功,另外還有婁觀道專門配的解毒丹以防萬一,丹方也是鉅子專門推演調理的,專治魨毒。這鮮魚只用靈泉清煮的,一點油葷沒放,但用些無妨。」
———.鉅子還真是蠻閒的哦.
靈娟那邊都"啊.」得投餵過來了,鄭澤天也不好再拒絕,嚐了一口,確實有些滋味。「師兄這個翡翠糰子好吃,來我一口你一口,啊.」
靈嬋也不甘示弱,立刻上來挑事,叼着糰子就懟上來。
「啊啊!氣死我了!你們幹嘛老勾搭他啊!鄭澤天!你自己沒有手嗎!」靈寶大鬧,把碗碟都掀翻了,引得衆人側目。
「師弟!你鬧什麼呢!」「還不快給師兄道歉!」
靈嬋靈娟也是煩透了,這小子仗着師父寵愛,什麼法寶秘笈,天材地寶的都是他一個享用,啥都要讓着他,請教道法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藏着掖着說什麼師父吩咐不能外傳,以前在師門裡還有好多姐妹等着補這兩個隨侍真君的缺,只好忍氣吞聲慣着他。好容易來了墨竹山,居然還要吃醋鬧騰,可真是討厭極了!
鄭澤天趁着那邊吵鬧,不動聲色得把嘴裡魚肉吐掉,畢竟破戒這個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你貪一口肉,指不定雷就不響了,哪裡划得來。不過他看到那黃武也朝這裡看過來,突然心生一計,
「怎麼,師弟你又要拿你那個狗圈兒丟我啊?那咱們就比比吧,我站在這讓你丟。也讓諸位見見天覆山的本事,給大家助個興。」
「師兄!」「不可啊!」
「哈哈!好!大家聽到了!這可是你說的!呔!叫你見識見識我玄門秘寶的厲害!」鄭澤天根本不理他,只朝長輩那邊作揖,「還請師父許可。」
宋大有不由皺眉,「這怎麼使得」
漱心真人眯起眼瞧了一眼靈寶,然後微笑朝宋大有這邊還禮,
「小輩玩鬧罷了,不如讓兩個弟子試試自家本事,也好歷練一番。」
看他這麼說,商峰主開口道,「師弟,大家在旁看着,也出不了大事,比較一番也不妨事的。」
宋大有也知道這哪是什麼小輩玩鬧,現在是墨竹山和天覆山比較本領了,但想來鄭澤天一貫心裡有主意,還壓了一個境界,應該問題也不大,便點頭道,
「既如此,就比試一番吧,點到爲止,不可傷了兩家和氣。」「是師父。」
那邊靈寶已經按捺不住了,直接跳到開闊地,把脖子上金圈取下來往手裡一翻一轉,那圈兒閃爍着在半空中打出道道金火,晃人眼目,眨眼的工夫,竟然展得如呼啦圈一般大,分明現出金圈上一長串的符文籙字來。
「呔!此寶乃是我天覆山所鑄,極真乾坤金剛琢!看法寶!」
靈寶手上掐指,默唸口訣,把臂一掄,將那金圈擲出去,金光一閃,貼着鄭澤天頭頂飛過,直往他身後一座假山大的翡翠寶石珊瑚樹上,一圈一繞,刷刷刷轉了三圈,又飛回靈寶手中,而那座兩三丈高的珊瑚樹已經被切成片片碎塊,轟然倒塌,珠光寶屑散落一地。
「啊啊!」「
這.!」
羣衆賓客們一陣驚呼。
靈寶得意洋洋,「哼哼!怕了吧!」
商峰主臉一下子拉下來,好心請你們赴宴,卻毀人家寶樹,有點不給臉了吧。漱心真人也是呼吸一滯,面無表情看了靈寶一眼,然後歉意賠禮道,
「黃道友,劣徒得罪了」
黃曹倒是面不改色,笑着擺擺手,
「哈哈,不妨事不妨事,盆栽擺飾罷了,真君不必在意,倒是玄門至寶,果然厲害,真開了眼界啊哈哈。」
見主人家不介意,一衆墨竹山修士也不好發作,只是眼底已經發冷了。鄭澤天也是無奈得看着面前還得意洋洋的靈寶,衝他招招手,
「好了,直接衝我來吧,瞄準點,可別再打砸別人家東西了。」「你!哼!居然這麼不知死活!好!我成全了你!」
靈寶大怒,掐訣唸咒,御起金圈法寶,直朝鄭澤天當頭砸去!
眼見金圈砸到面門,鄭澤天卻不慌不忙,雙手青草雷雷光綻放,擡手打出一片青霆,竟和寶光相扛,把金剛琢託在面前,落不下來。
「啊?這,這」
靈寶可沒見過這種情況,他這金圈可是師父傳的靈寶,也是金丹境界六品的寶貝了。從來是劈山碎玉,無往不破的,怎麼會落不下來呢?只好一個勁唸咒,想讓金圈打砸下去。
「咦?」漱心真人也不由把美目一睜,緊盯着鄭澤天。在場中人,大概只有她最清楚鄭澤天做了什麼。
他在法寶落下的瞬間,把雷光打入法寶內部,同時逆運御寶心經,在爭奪金圈的控制權!
這種手段,可比單純的用罡氣神光防護,硬扛法寶攻擊強太多了。說的更明白點,就是避金訣的一種變種。
衝撞類的法寶,尤其是飛劍,雖然千里追人,飛劍斬頭,厲害無比。但只有對象避金訣此類遁法厲害,且神識功力更強,完全可以用避金訣引開襲來的飛劍,即使劍光裹身,也不傷到一根汗毛。
而鄭澤天不僅僅是在避金了,他還借用雷光,在一瞬間將自己的神識道力,反向侵襲入極真乾坤金剛琢法寶內部!篡奪了籙印,搶奪法寶的控制權!這是隻有頂級的煉器宗師纔可以做到的!而且,他怎麼會熟悉極真宗的煉寶秘法的!
而就這一會兒工夫,在閃耀的金光青霆,電閃雷鳴的瞬間!鄭澤天竟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金圈!擡手把圈兒一搓,就打消了靈寶覆在法寶上的神識烙印,把法寶空手奪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