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雲頂之間，一羣靈禽魔鳥在暴風間盤旋，其中一隻重瞳子的五彩靈鳳，被長着人足的怪鳥數斯騎在背上，不，是抓着脊背，提在足掌中飛行，分明已經被獵殺了，從後腦到脊椎被啄開了巨大血口，露出森然的白骨來。
雖然連重瞳靈鳳的道體不怎麼結實，只是徒具其形而不具其氣，一雙鳳翅幾乎被背上的怪鳥數斯扯爛撕裂，但唯獨那後腦脊間的一塊骨頭卻堅硬如鐵，任那怪鳥啄咬也不碎裂。
然後一隻烏鴉從風暴間飛出，落在那塊脊骨上，鴉瞳中閃着紅光，在脊骨間啄了兩下，白骨突然噴射出大量琥珀色的油狀液體和蒸汽，從兩側滑蓋似翻開，露出藏在脊骨中的人形來。
是的，看得出是一個人，雖然沒有表皮，但依然有大體的軀幹骨架和人臉，這個人型全身肌肉神經都和重明之鳥的肌肉脊髓連接着，彷彿生長在一起似的。人面中的雙目上翻，眼球飛速轉動，發出無意義的呻吟。
烏鴉把頭湊過來，一啄，一啄，把那人面上兩個眼球啄出來吞了，然後擡足，把自己的鴉瞳摳出來，塞到人面的空洞裡，和人腦神經融爲一體。
等了一會兒，那人面眨眨眼，呵呵呵得輕笑起來。
瞎眼的烏鴉便點點頭，飛到數斯肩上，看着重明靈鳳後腦的血肉白骨翻合痊癒，呱！得叫了一聲。
數斯便把足爪一鬆，將重明從雲端丟下去，飛入烏雲中消失了身影。
而那重明在墜落了百米後，在墜地前，猛得開眼，露出一對重瞳的鴉目，猛得震翅翱翔，再次起飛，直衝向遠處冉冉升起的蘑菇雲。
比想象中簡單多了。
李凡不斷在鴉瞳間切換，通過鬼車，犀渠，重明，數斯，鵸鵌，何羅，張翔，所有這些掌中傀儡的眼睛，來看這個世界，每一次都有是新奇的體驗，每一次都不同的角度，每一次都是全新的冒險。
他通過鬼車的記憶，知道神教裡有些人特別喜歡搞十七八個血傀分身，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起派對，單人羣修。當時還覺得眼睛髒了，理解不能。不過真的體驗一下精神分裂症狀，似乎還挺帶感的。那句話怎麼說來着，自從得了神經病，整個人都精神多了。
不過你還別說，三處的科技還是可以的，除了那個‘何羅’用的人類義體，躲藏在暗處操縱電子戰設備，‘犀渠’，‘重明’，都是用人類義體，追加魔神級皮膚僞裝。本質上和‘燭龍’生物巡洋艦差不多，屬於那種‘活着的景觀野生動物’，用生物克隆技術製造的合成獸，一層宇航服似的生化僞裝外殼。雖然不能像真正的妖魔那樣使用妖法，但也安裝了一些等離子炮啊，激光炮之類的武器保證戰鬥力，不僅本體強度和大妖怪一般無二，同時還能最大限度避免使用高科技裝備，對環境影響產生偏差值，規避公司系統的注意。
至於那些無人機，智能彈藥，引力束縛場，全頻段的腦電波干擾，對軍團科技的瞬時壓制，這些也都是在這個支援小組，一邊駭入公司系統，進行網絡入侵的同時，使用有限的四級科技裝備完成的。如果不是他們把主要精力一直放在監聽公司的動向，順帶着分心處理了一波軍團使徒，獵殺埋伏的雙方立場調換，李凡自問也沒有一定反蹲成功的把握。
但無論因果如何，敗了就是敗了，這個保安處的小組確實陰溝裡翻船了，過度顧及公司採取隱秘行動，忽略了野生動物能造成的威脅，大概也是真的想不到，籠子裡的烏鴉，居然也是頂級駭客和幻術大師吧。
“還有個叫耳鼠的，抓嗎？”
躲在樹洞裡，頭戴鬼殼的鬼車和系統雙魚聯繫。
李坤，“不好辦，這個是哨兵，五級生物監測雷達，還有獨立防火牆，不好處理啊。”
李幹，“而且我們可沒有把生物腦改造成離子芯片的技術，先讓窮奇撤退，留一塊肉給他完成任務，跟着他把穿梭機的位置找出來。”
於是李凡神識傳音，讓窮奇趁着青陽擎天大化核彈功打出的機會，扔點肥肉下來僞裝死老虎，本體就可以溜了。
但窮奇拒絕。
嗯……嗯？拒絕？？
“他瑪德……痛死了啊……”
咧咧熱風之中，走出個身長兩丈，腰大十圍，虎背熊腰，鐵骨冰肌，劍眉若刃，瞳放金光的大漢，一頭白髮披散在肩上，巨大壯碩的胸肌好像兩塊鐵砧累在一起。他踏步而來的時候，周身蒸騰的道息好像熱風漩渦一般聚籠周身，好像整個人都被青白色的爆裂的炎氣籠罩其中！熊熊燃燒！
“目標還在活動！威脅值急劇攀升！重複！目標還在活動！威脅值還在攀升！請求支援！何羅！請求支援！”
“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吵死了！草泥馬！死！”
窮奇飛身衝躍，一腳踏地，山崩地裂！巖碎石開！
一隻菟首麋身，約有四米來長的大耗子見事不妙，直從地底躥出去，尾巴轉得飛起，幾乎就是貼着地面疾遁，快若遁光！
“我被發現了！何羅！請求支援！威脅值還在攀升！”
李凡簡直頭都大了，尼瑪窮奇居然在這種時候暴走了！他還得用鬼車羣控呢，這時候哪裡抽得出身附體鎮壓它！
“淦！翅膀硬了是吧這時候鬧騰！叫你先撤啊！我是說，支援在路上了！”
“目標從雷達上消失了！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死——！”
下個瞬間，耳鼠爆了。
唉，這傢伙速度型的，可是連逃都不會逃，速度再快有什麼用？你倒是跑個之字啊？直來直去得軌跡一眼就看出來了，窮奇一個太玄傳送到面前，直拳A上來吧唧一下就沒了……
沒有任候懸念，只一招窮奇就打碎了那巨鼠，還從雖然殘骸裡，扯出了一個脊椎上連着大量金屬線的人頭來。
窮奇提着脊椎，好像提一個鏈球似的，看着因腦震盪一時休克的真‘耳鼠’的腦袋，還不等李凡的血鴉飛上來強控，這畜生已經張開血盆大口，一口連頭帶臉咬掉，囫圇吞棗嚼碎，連脊髓頸椎也一起揉吧揉吧嚼嚼吞進肚了。
哦吼……
“啊——啊啊啊啊啊——！！！”
“警報！警報！生命信號消失！公民狀態異常！啓動緊急醫療援助！”
“艹，又是怎麼回事啊！”
李凡差點頭皮炸裂，一瞬間，特工小組的頻道里突然傳來‘耳鼠’的尖聲慘叫，那聲音簡直是撕心裂肺，震懾心魂，幾乎連鬼車都受到影響，何羅那些人更是直接口鼻噴血，倒在地上翻着白眼，羊癲瘋病發似得瘋狂痙攣抽搐失禁。
大概連心情繫統都驚了，心情掉一地那種。
“該死的……它，它倀鬼縛魂的被動，居然把那特工的靈魂從虛網裡扯出來了！”
“啥，啥！？這種事辦得到嗎？！”
“辦得到……我就知道可以辦得到……斷開鏈接！斷開鏈接！他們聯在一個子網上！靈魂碎裂了無法修補的！斷開鏈接！”
“別別別！別忘了把入侵痕跡擦乾淨！”
“淦！記憶擦除！呱！記憶擦除！呱！記憶擦除啊呱！”
而烏鴉們驚慌呱呱的同時，遠處的山嶺間一道強光橫空而來，如流星墜地，光學隱形的穿梭機已經衝破塵囂，飛到戰場上空，探照燈好像明光一般直照着場中窮奇。
偵測到特工探員體徵信號異常，幾乎都沒有一分鐘，穿梭機就直接躍遷進場了！透明的艙門在半空中打開，白色外殼上塗着紅十字的人型和蛛型無人機紛紛跳躍出艙！
那些蛛型本身就是多功能多用途無人機，而人型的嚴格以上來說則是‘擔架’。是的，軀殼裡是空的，專門用來把公民剩下來的殘骸，器官，碎肉，生物組織撿回去，保持生理特徵帶回去急救。
“警報！警報！公民狀態異常！啓動緊急醫療援助！偵測到威脅！野生動物！威脅等級攀升中！啓動緊急救援條例，武裝解鎖……”
“嗶嗶尼瑪嗶！吵死了艹嗷啊啊——！”
“轟！！”
還不等無人機羣靠近！窮奇怒聲咆哮！張口噴出一道豪火正中穿梭機！
青白色的等離子光束撞擊在穿梭機外層藍色的偏轉立場上！打得豪光萬丈！激流亂射！燦爛如漫天繁星！而穿梭機竟然只是晃悠了一下，完全無傷！
“幹尼瑪！電烏龜！死！！”
窮奇大怒！踏地飛躍！踩得地面蛛網似皸裂！拔地而起！一個衝拳！整個如炮彈般一頭撞上穿梭機，直接一拳打爆等離子引擎！隱形裝置也在劇烈的爆炸中失效！螃蟹殼似的碟形穿梭機盤旋着墜地！
系統大驚！
“咦？居然沒有觸發反牛頓立場！”
“靈魂給扯過來了啊！那特工的主體意識，現在它肚子裡的義骸芯片裡啊！敵我識別無效了！”
李凡簡直吐血，“別大驚了！現在怎麼整啊！”
現在場面已經亂了。
穿梭機搖搖晃晃得墜毀落地，艙門大開。
就好像一巴掌拍死蜘蛛，爆漿衝出一堆小蜘蛛的場面。
叫喚着“收到！緊急救援條例啓動！解救公民！”“收到！條例啓動……”“收到！解救公民……”大堆白色紅十字塗裝的無人機自動啓動，從墜落的穿梭機掛艙中涌出，蛛式的在瞬間啓動強引力場，控制封鎖窮奇行動，並且梆梆梆梆打出大量智能制導彈藥，蜂羣一般圍轟向窮奇體表！
而人型的無人機雖然沒有重兵器，也如靈猴跳蚤一般跳躍攀爬，從四足伸出單分子刃螳螂刀和高能射線，揮舞着指尖的手術刀，密密麻麻得狂衝上來廝殺！分明是想把窮奇活刨了，把它肚子裡的公民救出來。
“嗷嗷嗷啊啊啊！殺了伱！把你們都殺了啊啊啊！”
窮奇狂嘯着在彈幕和刀光中亂舞！
哪怕是青陽大化神功所煉，化神境界的鋼筋鐵骨，也難以抵抗鐳射和單分子刃的切割衝擊。但窮奇不是純粹蠻衝硬撞的野獸，剛纔吃了一次虧，捱了一頓打也不是白給的。這畜生竟也在殺劫中迅速成長，拿出一套自己的複合戰法來。
雖然還是李凡十年前就熟練運用的老東西，但窮奇這畜生總算也開竅了吧。
從原理來說，就是利用青陽道體打傷害，而在被激光導彈，單分子刃鎖定，窮奇感應威脅的瞬間，立即通過太玄之法變化罡風免疫傷害。如此來回轉換，虛實相生，如鬼如魅，甚至讓人無法判斷這狂卷的暴風，到底是術法所化，還是快到不可見的拳爪掀起的罡嵐！
須臾之間，狂風過境！竟然將一衆義體通通打爆！連那些蒼蠅似嗡嗡嗡追着不放的智能彈頭，也遭到窮奇快速閃現，青陽之炎如同EMP衝擊似的等離子衝擊下失去了準頭！不斷爆裂炸開！將大地炸得炎火通明！一片殘骸！
靠！窮奇這傢伙！只要認真起來還是可以打的很好嗎！那之前不還是純粹在偷懶！
“扔下來了！戰鬥機甲！”
得，果然是壞事了，不僅是隱秘行動失敗，而且還死了人，這下頁不用管什麼搜查令，什麼偏差值了。五級軍用義體立刻被解鎖權限，直接由保安處系統接管操縱，當場就有兩個小組，八架機甲從護衛艦彈射！直接自軌道空降下來！
系統把衛星照片機體數據打包扔給李凡的時候，SBS自主戰鬥機甲信號已經突入大氣層！
這些就不是民用的便宜傢伙了，SBS空間戰鬥系統，這本身就是設計用來空間宇宙戰，用來強登搶奪要塞死星，航母旗艦，斬首指揮系統的戰鬥機甲！
而且和那些人操的工程機械不同，三處的任務本來就是突擊潛入公司的秘密試驗基地，什麼樣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可能遇到，這些安全局的SBS戰鬥義體也是頂配的設置，機甲內部還裝備了戰鬥克隆人，連心情繫統也不可能通過簡單的信號干擾，或者駭客魔偶解決它們了！
李凡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打了整場好局突然被人拔網線一樣無語。
“……要不投降輸一半？”
“哪來的一半可輸！那羣特工都被靈魂衝擊成白癡了！地球人的靈魂也太他媽弱了！”
“瑪德！事已至此！B計劃！”
“確認，B計劃啓動！”
“我們有B計劃嗎？”
“當然有！一不做二不休！跟他們幹了！安全處子網已經崩塌了！公司和安全局很快都會報警！躲不了了那就把水攪渾吧！授權給我們來處理！別的你不用管了！”
“對了，腦癱的公民也是公民！只要特工還在我們手裡就有談判的機會！前提是不能讓系統把公民回收！讓窮奇把他們都吃了！”
拼了是吧？那就拼吧，大不了世界毀滅唄，反正世界瀕臨毀滅太多次了，李凡現在早就可以冷靜面對了呢。
“好！那就打吧！我授權開幹！子網並聯！呱！”
“神庭侵入！呱！”
“元神重置！呱！”
“痛覺遮斷！呱！”
“傳遞增幅！呱！”
“代謝激增！呱！”
“限制解除！呱！”
“凶神暴走！呱！”
李凡扯着嗓子亂嚎，羣鴉尖嘯！犀渠，重明，數斯，鵸鵌，紛紛狂怒暴走！
而窮奇也一聲虎嘯，震懾山嶺，從背上化出一對翅膀，直衝天際！正面迎擊從天而降的羣星！
一羣魔神與從天而降的鐵兵，便於雲端大戰起來！一時之間竟也難分勝負！
嗯，畢竟犀渠和重明的腦子裡都裝着個人質，機甲並不敢動真格的，而窮奇可以隨時罡風化躲傷害。至於數斯和鵸鵌，則是biubiu，一炮一個，都還沒飛到視野裡，直接秒變烤雞和炸子雞，當場隕落了……
李凡（鴉），“淦！不行啊！這些廢物太脆了！連離子炮都扛不住啊！！”
李坤（鴉），“正常來說都扛不住吧……”
李凡（鴉），“不如我現在本體跳過來，把它們都殺了？”
李幹（鴉），“先別！還有機會！用‘何羅’帶來的玩意！那是僱傭兵級的設備！不需要攻破安全局網關的！”
天上地下羣魔大戰，等離子火球亂射的時候，烏鴉們呱呱呱得自言自語，吵吵鬧鬧得飛過山嶺，飛向‘何羅’躺着的泥塘，旁邊還有一臺蛛式無人機載具，這玩意可是個不得了的軍品，全域ECM入侵阻斷，一招就團滅神教大軍，現在魔神們還在肆虐暴走呢。
然而倒在地上昏厥的‘何羅’突然跳起來，閉着眼擡手，biubiubiu一片閃光，把靠近的三四隻烏鴉打爆！同時全身納米反牛頓立場再度激活！
李坤（鴉）大叫，“淦！一次性義體也購買尊享客戶自動防衛白金包月禮包嗎！真他媽有錢啊！”
李幹（鴉）大叫，“駭掉她！你倒是快駭掉她啊！”
李坤（鴉）大叫，“淦！沒聽我說是白金禮包嗎！你以爲我在幹嘛啊！！”
李凡（鴉）大吼，“血傀擁身！呱！”
於是倒在地上的張翔眼一睜，蹭得一聲竄起來，攔腰把‘何羅’得腰身一抱，八爪魚似得纏住她的四肢，扯着她摔倒在泥塘裡。把手裡的鴉瞳往‘何羅’眼前一懟。
“血傀擁身！呱！”滿臉是血的‘何羅’大吼着，“解除防衛！”
“自動防衛系統提醒您，包月合同未到期，一旦解除合約，我司不進行退款……”
“我都說解除了瑪得！再嗶嗶差評！嘔！腰斷了腰斷了！”
“感謝您使用自動防衛系統，歡迎您再次惠顧……”
於是一羣血鴉衝過來落到旁邊的無人機上，你一口我一口啄開面板，把鬼殼的外接線路插進主機，踩着鍵盤調參數。
李坤（鴉）大叫，“完成了！倒數五個數給我授權！”
李凡（何羅）怒，“還倒什麼數我現在給你不行嗎！”
李幹（鴉）大叫，“五！四！三！二！”
於是在下個瞬間，李凡（何羅）開口道，“授權！”
“第二次衝擊，啓動。”
李坤（鴉）平靜得說着，就好像只是按下了什麼開關。
先是什麼反應都沒有，再然後，被勒着腰，仰面朝天躺着的李凡（何羅）就看到了。
天上有一顆星，突然亮了起來。
那一瞬間，就好像太陽從星幕間蹦出來似的，有人一把扯開了夜的窗簾，璀璨的放射，撲面而來，刺眼無比。
李幹（鴉），“初彈命中，‘夜幕’擊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