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狗日的手電筒大概是耗光了李凡最後一點出差預算，發現從這窮鬼不能賺得更多就不搭理他了，李凡喊了半天，連近光燈都不給他開。
結果大概是因爲空間站解體，機庫大門全部封閉，李凡也沒法找個穿梭機租了開出去逃命，只能沿着穿梭機彈射軌道向外爬行。
現在重力系統時開時停的，一會兒把人彈飛，一會讓把人壓扁，時不時又把貨艙之類的大件垃圾拋射出去。他也只能把彈簧刀當冰鎬使，儘量將身體扁平得貼在軌道上防止被丟入深空中去。
現在芯片搞到手了，但得想辦法投遞給物流公司，然後才能找個地方下線。只是這身體也快撐不住了，雖然李凡可以用神識和血煉之法強制維持住生命，但這個世界的人精神到底是太脆弱了，光瞥到仙人一眼，這具身軀的‘意識’‘靈魂’那種形而上的東西就已經煙消雲散，從細胞端開始，徹徹底底進入死亡潰爛的倒計時的肉塊罷了。
再加上剛纔李凡和保安們加速狀態下旋轉跳躍得玩了玩，消耗有點大，現在爬軌道的時候就是一路拉血，等他好不容易爬出艙口抵達空間站外殼，膠衣裡頭已經只剩下一泡內臟腐爛的膿肢，和血皮黏着的骨頭了。
唉，現在他能做的真的很少了，系統要是再不給點力，這把要翻車了。
李凡從手肘彈射出安全繩，固定在空間站外殼的安全鎖上，把自己固定在船殼，跟着解體中的空間站組件在真空中旋轉，擡眼望向深空，在陽光照射下，遠遠得看到一顆黃白色的行星。
那是木衛二，木星的衛星，木衛二上表面覆蓋着厚厚的冰層，冰層下有液態水，這是太陽系中除地球外，唯一存在大量液態水的地方，而且行星也是金屬性的鐵核，據系統說，也是星際開發時代的古人類，長期爭奪的資源點。周圍有隸屬於各個公司的大量軌道工廠，研究站存在。李凡估計這個時候緊急救援的船隊也要到了。
公司大概還是會來收容空間站難民和求生艙的，肯定是付費服務嘛，你破產了也不要緊，太空援救的開支都是公共安全系統代付的，事後你慢慢還債就是了。當然有很多人確實是這麼破產的就是了……
而且在解體的OP173殘骸被木衛二的引力束縛，墜落到冰層上，淹沒在深海之前，肯定會有大量星際垃圾佬聞風而來，爭奪公司的遺產。
宛如鯨落引來狂鯊的盛宴。
於是李凡也不擔心化作宇宙中的塵埃，就安靜得躺屍，節省防護服的電力。
然後他聽到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的振動聲順着外殼合金傳來，李凡扭過頭，看到一隻成年人手掌大小，蜘蛛似的多足無人機爬到面前。
“滴噠噠噠噠？”
但無人機沒和他互動，‘眼’一閃，吐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圓形鏡片。
李凡猛得擡頭閃避。
同一瞬間那鏡片一閃，射出一道高能光數，把合金板都切開來，同時一個蟑螂撲面，刷一下跳到李凡臉上！吐出個鑽頭滋滋滋——！得刺進李凡腦殼！
淦！軍用品是吧！
李凡抓着那無人機往外扯，臉皮都撕下來半塊依然甩不掉，鑽頭穩穩穩得刺進腦殼裡，鑽出一個血窟窿，然後直接把針管似的，內藏電路的晶體管直插入腦髓中！分明是知道他玩的單機，要強制和他聯網互動！
艹！給腦殼都鑿一個洞！這年頭的黑客都是這麼物理聯網的嗎！淦！
李凡怒，反手一刀，彈簧刀對着自己下巴捅進去，直插入天靈蓋，斬斷了晶體管。同時手腕一甩，把半個腦袋都平平得削掉一拋，連着半個腦袋和扣在臉上的無人機一齊拋入真空！
但那蜘蛛居然又噴出一道鋼索，同樣扣在空間站外殼的安全鎖上！反向拉回來了！
淦！陰魂不散！老子走行了吧！
李凡當機立斷，在蜘蛛撲面而來之前，一刀砍安全繩，縱身躍起，彈射躍入真空！
拼盡全力的一跳，空間站迅速遠離，而那蜘蛛玩意果然不敢再追了。這麼精細的玩意肯定不便宜，要是墜入木衛二弄丟了，大概那黑客也捨不得。
瑪德……不過說真的，這兩狗系統再不來救命老子真要死球了……
在深空中
‘未辨識的通訊信號請求聯結。’
哪裡來的信號？系統？公司？
算了，精血也耗盡了，宇航服也要沒電了，真頂不住了。
接受。
然後光幕一閃，
李凡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一艘豪華的穿梭機裡。
怎麼個豪華？就這機艙內景是藍天白雲，還有一個正兒八經的花園草地，自帶桑拿泳池，泳池裡有一羣國色天香的真人，不是機器人，真人伴侶，走出露臺一仰頭，能看見觀景臺外星辰大海那種低調的奢華。
李凡愣了愣，看看手中紅酒杯裡的倒影，發現自己佔據了一個英俊強壯，身材外貌幾乎完美的青年的義體。然後紅酒杯裡的倒影衝他舉杯微笑。
“李怡。你的獻祭另吾滿意。”
哦，是伱啊，隨便吧。
李凡人都麻了。
杯中的倒影飲盡了紅酒，走到巨大的景觀落地窗邊，那影子站在璀璨的星海間對他說，
“我喜歡可以把事做成的人，要不要到這邊來幫我？”
李凡看着窗外，幾乎不用多少天文學的知識，就能知道自己的所在，這外殼是玫瑰金的穿梭機筆直航線的目的地，正是那顆蔚藍清淨，宛如星海寶石的生命之星。
啊，地球，一切的一切都那麼令人懷念……而且一絲一毫都沒有改變……
多謝仙人您的誇讚了，不過現在他還沒有本事加入到這邊的棋局來。先從自己的世界開始拯救吧。
“是麼，呵呵，隨你，改主意的話，就頌我的名。你的召喚我等很久了。”
影子笑了笑，伸了個懶腰，走入泳池中，將那些伴侶擁入懷中。
李凡表示很期待後續的發展，可惜他眨個眼的工夫夢境就消失了，懷裡溫熱柔軟的伴侶瞬間無影無蹤，美夢甦醒眼前出現的是不認識的金屬天窗。
這是一艘不認識的飛船，基本就沒什麼內飾可言了，到處都是外露的金屬管線，明顯是工業船。
一個頭戴複眼目鏡，不，是整個臉都改造，長着機械複眼的義體人突然伸頭湊過來，每一個鏡頭上都倒影出手術臺上鮮血淋漓的人形。
“我擦！這玩意還真活着呢！嚇老子一跳！喂！要不要給你們老哥裝個頭啊？我有備用義骸，便宜點賣給你們啊？靠！加錢繞路過來，你們就撿個死人回去啊！”
李凡嘶嘶得吸着冷氣，發現自己被什麼人給打撈了。
“嘀噠噠噠噠……”
“什麼嘀嘀噠噠的？哦，認證碼？喂，問你們認證碼呢，嘀噠噠噠噠，是四個噠沒錯吧？老哥，俺不是海盜，是來收件的。訂單號確認一下籤個字。”
李凡看着對方拿出來的液晶板，擡手把藏在肋骨間的芯片摳出來。
“收件確認，歡迎使用星海直達。星海直達，現在辦理銀河會員月卡，每票立減40幣！一單回本！多寄多賺！大件大優惠！收到就是賺到！具體福利請諮詢客服！
喂老哥！你老闆好摳門啊！手術費都不出，我看你半個頭都沒了，正好我有備用義體頭啊，刑天版的A貨啊！有沒有興趣，一口價500幣讓給你啦！我看你這麼慘，再給你打五折啦？”
“……沒錢。”
“靠！250都沒有！窮鬼！”
那義體人罵罵咧咧得，不過還是麻利得給李凡全身插上管路，裝到塑膠袋子裡上鍊了。
又是眼一睜眼一閉，李凡發現自己又換了一艘船。
這回是系統的船了，銀色子彈似的流體金屬外殼上，站着彷彿碳素煙塵聚攏起來的人型。
“先等一下，貨物在過門，等確定沒人追蹤到我們再回去。”
李凡檢查了一下，確認自己的元神倒是沒啥問題，
“這次又出什麼情況了？公司的黑客居然這麼厲害，你們巡洋艦都搞得定保安搞不定？我拜託大哥們都靠譜一點啊！別老是這麼坑爹好不好啊！”
“唉……真不是我們坑你啊，如果對面只有幾個信息安全部門的技術員也就罷了，但是剛纔有七處和九處的人從後門接進來了，我只能靜默啊！
我就說怎麼那麼容易就找到這種級別的系統芯片，那公司狗簡直惹了一屁股事，不止被自家保安處調查，還被公安系統盯上，肯定牽扯到其他大案要案命案裡，打算湊錢跑路了！”
“唉……這也太點背了，一般情況哪裡用得着安全局出馬啊……大概是惹上地球人了，虧得用了B計劃，要不然還真不好脫身了。”
“啥情況？七處？九處？地球人？”
“公共安全系統編制下的特工，七處是經濟犯罪調查處，九處是網絡犯罪調查處，當然，他們處理的只是地球公民之間的犯罪行爲。
其實這年頭，十有八九的犯罪都即是經濟犯罪，又是網絡犯罪，所以大致上涉及到公司糾紛的由七處辦，牽扯到專業駭客的由九處辦，兩個都有牽連就聯合辦案。”
“就是不知道他們是本位面分局的，還是總局那邊的，兩邊水平可是天差地別的。你瞧，機動部隊都拉出來了。”
然後全息影像亮出來，反覆切換視覺的畫面中，只見空間站自動解體的時刻，一隊隊身穿SBS機動兵裝，全副武裝到牙齒的機動部隊，從隱形突擊艙中現身而出，四面八方突降衝入OP173空間站。
這些機動士兵全程雷達潛行，光學影形，每一隊四人配備二十臺以上同樣隱形，型號各異，從狼狗到棕熊大小的火力支援無人機，這些殺人設備的武裝從射彈武器到電磁武器，消音手槍到重力捶，單分子刀到等離子光劍，蜂羣導彈到軌道炮，幾乎武裝到了牙齒。
而這支恐怖的武力僅僅只是安全保障。
因爲他們所過之處公司的自衛武裝系統和安防閘門都悄無聲息得被駭入解鎖，本地的保安幾乎全無反抗能力就被剝奪權限，停機休克，悄無聲息得控制了整個空間站和公司的機要部門。
我丟……可是剛纔怎麼一個都……
“可惜那個傢伙殺太快了，一個活人都沒留，連門那邊的都死光了，都沒機會追蹤他們的源代碼插個魔偶啥的。”
話音未落，李凡只看到從這些機動戰士視角的實時影像，突然閃爍了一下，視網膜上彷彿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影子。然後所有的畫面都黑屏了。
我丟……略犀利了點吧……
“還是穩妥點吧，現階段我們還沒有實力招惹公共安全系統的。你看着，一旦情形不對就把首尾都處理掉。那個把空間站拆開來的腳本偷到了嗎？”
“放心，目前看來還安全，那傢伙把星域數據庫都洗了一遍，防火牆乾淨得一批，可惜現在不知道它鑽到哪個犄角旮達裡了，以後咱還是別來這鄉下地方了，髒了。”
艹，聽起來大城市好危險啊……還是回山裡吧……對了。
“剛纔有個蜘蛛一樣的小無人機來追殺我，是哪邊的？七處？九處？”
“小無人機？剛纔？”
“……那傢伙動手的時候，本地量子網絡都延遲了，誰能用無人機？”
系統把李凡義體的視覺記錄調出來一看，只見那把李凡腦袋都鑽了的無人機影像已經被抹掉了。看起來好像他是自己突然抽了瘋似的，拔劍削臉，跳入虛空裡自殺一樣。
系統一時沒有出聲。
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看不見’也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掃描不到……把記錄抹了……”
“只有蜘蛛那麼大的無人機？指甲蓋大小但是可以切開合金層？速度快得你都閃不掉還試圖強行接入？而且是全程頂着那傢伙的信號干擾，還可以操縱，甚至搜索定位找到你？這MEMS好厲害啊……”
“瑪德這種級別的東西已經是軍用以上，七處九處哪裡有這種水平的！這特麼都已經違法了吧！委員會不管管嗎？”
違法？納米蟲都有小蜘蛛違什麼法？
“電子化程度越高，抗干擾能力越弱，何況當時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吧？這就是說那臺無人機沒有公民授權開火，到底是直接通過量子網路遙控的，還是已經使用自主智能了呢……
不管怎麼樣，這種級別的ECCM已經超過軍用水準，接近當年智械叛亂時期的機器人科技了。當年聯合軍團打機器人死了六十億人，大本營都覆滅了，要不然哪兒來公司什麼事……”
“不用猜，肯定是哪家公司給尊貴客戶訂製的玩具，這種技術不是什麼私人作坊可以搞出來的，肯定是排在前頭的巨型康采恩……我得查一下那公司狗的賬本，看看這王八蛋到底特麼的是得罪誰了。”
“恩……所以現在一個壞消息是，你的舊系統中，很可能已經被第一線的公司駭客下了魔偶，修改了日誌，而且我們甚至都掃不出來。
現在你沒有身份也沒有聯網，那傢伙一時找不到你但等你以後和我們正式簽約，鏈接到量子網路，他早晚能追查到魔偶的蹤跡，到時候情報泄漏都是輕的，搞不好要死人的。”
“另一個更壞的消息是，芯片雖然順利過門了，我們也可以給你升級了，不過考慮到這玩意居然引來那麼多要命的勢力爭奪，甚至還拆了兩個空間站，我們也不確定給你裝上後，還會惹出什麼樣的麻煩。
所以李凡，你覺得呢？要繼續嗎？”
這有什麼好考慮的，難道一輩子都裝在裹屍袋裡做夢嗎？
他媽的！來！給老子升級！
‘確認，系統升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