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寬宏
當然堂堂墨山主，那還不至於這樣一招就被秒了。
墨山一道的特點就是不惜性命，各種意義上的。
雖然被顯化一招破了那蜈蚣般的太素道體，轟殺成渣，但卻彷彿只打碎了山主一身衣袍。
此刻山主又化成人型，從天而降，落回土壘上。
他赤着膊，露出魔鬼筋肉人一般古銅色精扎的肌肉，連雙臂都長回來了，除了額頭的‘誅’字還鮮紅透亮，連續大戰，又捱了那麼驚天動地的一拳，看着竟然一點損傷都沒有！
不過情形依然極度兇險嚴峻。
李凡知道的太清楚了，墨山道是以力服人，疏於技巧，幾乎所有的道法，都是疊被動堆狀態的，打起來就仗着肉身強悍，拳腳犀利，正面莽上去的。
但此時此刻，顯化爆發出的罡拳破壞力，已經遠遠凌駕於悟道境魔神的道體強度之上了！
乖乖隆地動，四百八十重罡拳什麼概念？
李凡已經無法理解了，而且眼前的顯化居然還在擴胸，彎腰，舒展手臂！根本沒有解除罡拳的狀態！這說明對他來說，四百八十重根本就不是捨命的極限！就好像張翔每天開罡拳煉體那樣，不過是正賽前的熱身罷了！
這……這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好打的了吧……
天知道顯化的極限，到底是多少重罡拳啊喂！
就和剛纔峨嵋道士劍戮天虞師兄一樣，山主無論修多少道體都無所謂用，人家普通一拳平A上來就給你打爆了啊！
完了完了……真想不到你堂堂一個玄門的掌門，玄女的嫡傳，居然特麼的煉體？這還有沒有誠信了？？這他麼的一個修仙世界，到底還特麼有沒有人修仙了？？？
玄天，“不，你搞錯了，這不是煉體，玄女天書若能煉到極境是這樣的。蓬萊這個傢伙，比行雲更強……”
臥槽？
然後山主深吸一口氣，伸開雙手，全身肌肉猛得暴漲十倍！渾身青筋暴跳！散發狂舞！肌膚赤銅！整個人瞬間增高到四丈！
他滿口獠牙狂出，雙目盡血，雙手十指指夾，更如鋼刀一樣爆丈！整個人彷彿化作一頭赤鬼！每一塊肌肉之下，都孕育着難以置信的恐怖威能！
“四百八十重……罡拳！”
臥槽……
怎麼這招大家都會還是怎麼的？那他是不是也得趕快補課學起來？
李凡已經情感上麻木了。
顯化倒是呵呵一笑，“當初挨你一拳，叫你這賊子從我手下溜走，我就一直想着把這拳打還你。想不到用多了確實還不錯。看來仙尊留下的舊東西，也不盡皆是廢物。吃一塹長一智嘛，這次大家都用相同的招式，想必你也可以心服口服了。赤腳賊，如今你還有什麼新招，盡皆使出來吧。”
顯化身後的道君咳嗽了一聲提醒，“掌門，別玩了，當心峨嵋反應過來。”
“沒事，”顯化笑呵呵一擺手，“不過是一兩拳的工夫罷了，你們不用插手。”
兩個道君對視一眼，只好聳聳肩。
那可不是一兩拳麼，兩邊都是幾百重加持的罡拳對轟，特麼的不是你轟碎我就是我轟碎你啊！
李凡覺得現在情況真的有點懸了。畢竟看這兩人的狀態，已經看出實力來了。
雖然都是開着四百八十重罡拳，但顯化瘦骨伶仃的樣子，輕描淡寫，談笑自若。可山主卻咬牙切齒，面貌扭曲，明顯是超負荷了。
“怎麼，你不攻過來麼？那我過去嘍？”顯化笑着向山主攤開手，邁開步子……
“老雜毛——！”突然，望舒仙子的怒吼聲從土壘另一邊傳來。
李凡急忙扭過獨眼，只來得及看到天邊一尊若隱若現的魔神，在無光的黑夜中，只能見到滿天亂舞的狂蛇，然後那無數蛇首一齊睜開了雙瞳，從那些紫色水晶一般的瞳孔中，彷彿銀河天星閃爍，紫色的光芒如繁星點亮，閃成一片，匯聚成耀目的光輝直射而來！在黑夜裡留下一道耀眼的光軌！激光炮一般正中顯化右臉！
是的，正中！
當李凡轉過視線，看到山主右拳直擊！被顯化擡起的手肘擋住！左臂鬼駭手爪掏！可卻在挖到顯化面門前的瞬間，被拿住了手腕，不能寸進！
但也是因此，顯化被望舒打臉了！
下個瞬間，山主急突時捲起的氣壓和音爆才接踵而至，席捲而來，好像近身丟了一顆炸彈似得，把土壘都轟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李凡也給炸得亂飛出去，摔了幾個圈才穩住身形。李無垢乾脆給埋在崩塌的石壘底下，不知生死！
當李凡再擡起頭時，勝負已分。
山主的左手被撕了，當胸被轟出一個巨大的空洞！
然而最令山主不可置信的，是他同樣四百八十重罡拳加持的全力一擊，居然連顯化的手肘都沒有打碎！
“你這是什麼道體？”
然而沒有回答，顯化甩手撕開面前的赤鬼，摘下巨大的鬼首，鬍子上都沾滿了血，右臉眉角一片，被紫色激光打出了一片焦黑的傷痕！
顯化陰沉着臉，隨手將山主巨大的屍骸扔下土壘，只把巨大的首級提在手裡，扭頭瞪了站在身後看戲的傢伙一眼。
“不是你說不要插手的麼……”
那道君也無奈得一攤手，從袖子裡摸出一個青瓷的花盆，扁平扁平得，種水仙那種，把另一隻手裡提的越蘭子扔進去。
“好了好了，快走吧，峨嵋要來了。”
另一個道君從虛空中走出來，手裡提了相柳在內，還有頭戴面具的五山神，剛割下來的一串六顆腦袋，一併都扔到花盆裡。看也不去看身邊散落的那些峨嵋飛劍金牌。
“哼，”顯化把山主的頭顱擲給他們，轉身之際，便又道袍仙衣穿好，血跡擦乾，仙風道骨得立到了李凡面前，低頭同他對視，“走不走。”
“你不直接把我的頭也割了去，還來問我一句？”李凡發現自己又能動彈了。
其實現在李凡倒也不是特別激動，除了因爲被系統強制冷靜一點了，還因爲這個距離，瞽觀法能清晰感覺得到，墨山並沒人死，心辨之法能察覺到所有人的脈動，只不過就是，道體轟碎，頭給割了而已……
唉，總之落後就要捱打，弱小就是原罪啊……
“顯化你還在磨嘰什麼呢！”
兩個道君不知掐了什麼訣，擡手間已經招出一道巨大的石頭牌坊來，那牌坊上還寫着兩個字‘岱嶼’。
顯化也沒理會他們，就對李凡說道，“你還未拜師，就不算墨山弟子，看在你兩次識破我的真身，確實有入我門下的緣份。本座破例給你一次機會，跟不跟我走。”
李凡呵呵一笑，從懷裡摸出玉佩，“道君看錯了，在下李清月，婁觀道弟子，道牒法籙具在，豈可背棄師門。”
“……隨你吧。”顯化居然真的這就算了，拂袖要走。
李凡突得眼睛一亮，“且慢！道君你剛纔說了，拿羅祖天書，可以換一衆墨山弟子性命！不知還算不算話！”
“哼，怎麼你有麼。”
“有！”李凡翻手取出筆墨，趴在地上左右開弓，奮筆疾書，“我這就默出來！”
這時另兩個道君走來，“顯化你還在拖什麼？收了他一起走不就是了？”
顯化卻撫須看着李凡趴在地上默寫的經文，掐指算了算，突然皺起眉，換了隻手又算了算，搖了搖頭，“不，已經走不了，而且來的也太多了……”
“走不了？”
兩個道君身形一閃，遁身躍過了牌坊，卻依舊落到土壘上，不由面面相覷。
“峨嵋？”
“不是峨嵋。”
話音方落，從南方突然亮起一片金光，好像朝陽突然從地平線跳出來一般，照亮了整個黑夜深空，把地面上無數的血肉屍骸，慘烈的妖魔屠場，都照得分毫畢現。
等那璀璨的金光逐漸緩和了才能看清，那是一座浮空的仙山，仙山上宮闕無數，樓臺林立，寶光萬丈，鬥畝方圓的慶雲，七彩仙霞瑞色，就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突兀得出現在朔方頭頂的夜空之中。
但那絕不是什麼幻象，因爲拖着那仙山浮空的，是散發着騰騰真炁的，由水銀一般流動，猶如鏡面的金屬組成的球體。整個球體的體積難以預估，但大致上建設在球體外殼的仙宮，粗看來也已經有蓬萊本山的規模了。
而那球體明顯不是仙俠風的法寶，也遠遠超出李凡記憶中，科技風的設備。但他明確得記得自己曾經直面過這樣的材料。
是的，系統的偵察船也是同樣材質的。
過來了麼，公司的人？
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個瞬間，整個宗門在眼前被殺戮殆盡，系統的大敵也紛紛登場，生死完全操於他人之手，甚至只在某個陰險狡詐最遭人恨的道君一念之間。
但李凡卻異常的冷靜。
他只是淡然得用一隻眼球的目力，儘可能得盯着憑空閃現的仙宮，同時雙手筆畫分毫不差得，把虛星天書上下冊盡皆默寫出來。
畢竟，雖然現在連他自己的命，都不掌握在手中，墨山一衆弟子的命，卻是真實掌握在他李凡手裡的。
“……”顯化低頭看着正不爲所動，奮筆疾書中的李凡，見他所寫居然是真經，沉默了一會兒，揹着手道，“須彌寶鑑也走丟了，左右這羣魔首帶回去刑訊逼問，也不一定能有所得……好，那一言爲定。”
另兩個道君一見掌門發話，只好聳聳肩，一個掐訣招手，收起牌坊，另一個打起一把紙傘，站到李凡身後，彷彿在幫他遮陽似的。
而顯化也身形一閃，迎着那仙宮飛去，現出天地法相，聲傳百里，笑聲如雷，
“哈哈哈！這是什麼風！把雲臺峰都給刮來了！”
李凡差點手一抖，身邊道君一把穩住他手裡的毛筆，“掌門寬宏大量，饒你們這些魔道一命，你可別寫砸了。”
李凡瞪了他一眼，看看對方手裡的花盆，默不作聲，奪過筆繼續默寫。
而那仙宮連闕之中，也刷得浮起一座山嶽般宏大的法相道身，現出一個頭戴三樑七寸進賢冠，系紅纓，革帶用玉，綬用雲鳳四色花錦，中單白紗，曲領方心，外罩冕服，鷹目狼顧，氣度非凡，頗有梟雄之相的中年文臣。
“道兄此言差矣，胡虜趁我中原空虛，犯我疆境，害我百姓，攪動烽火，驚擾紫薇安寧。本公代掌天下，職責所在，豈能置之不顧？此行特請得雲臺峰動，星夜來援，想不到還是慢了道兄一步！蓬萊真是社稷之棟樑啊！哈哈！”
顯化也一點臉都不要，“哈哈哈！太傅說的正是！我蓬萊就是這麼心繫天下安危！玄門正宗之表率，當之無愧啊！哈哈哈哈！”
他們兩人哈哈哈哈得大笑，笑聲激盪，傳遞出去居然將遠處陰山雪頂，都震得崩塌下來！山搖地動！激起滿天雪舞，遠遠看去彷彿騰起了一大片雲霞。
然後一黃一黑，兩道遁光瞬息飛出仙宮，眨眼間遁身而來，在顯化面前現出身形，居然都是悟道境界的道君。
那黃衣的可不是什麼黃天道餘孽，這是個正經的道士，大黃的法衣，頭戴黃冠，背上叉着桃木劍，一雙眼睛發白，瞳孔縮成針孔大的一個點，幾乎看不見，眉毛和沖天掃把似的，又密又長，而且是貨真價實牛鼻子，鼻孔特別的大。
而黑衣道士則是個禿頭中年人……恩，正是墨竹山觀主，封青牛。
“道君，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顯化！奇了怪了，你不在東海煉丹，跑陰山來？又算計什麼來了！”
詭異的是，他們居然看不到這邊土壘上，有一把紙傘和三個人似的。
顯化摸着鬍子道，“鎮南將軍，許道兄，你們也看見了，我是來除魔的。”
“……你？除魔？你會有閒心管這些破事？”
那許道士一臉狐疑，但看着滿地奇形怪狀的魔胎獸骸，四處散落，煞氣蒸騰的血肉，一時也拿不到破綻。
封觀主則稽首道，“既然這麼湊巧，不知道君可見着我婁觀道的弟子了？”
顯化撫須，“婁觀道的弟子麼，是不是還在城裡？”
“哼！又是魔教的餘孽！”
許道士望着那黑紫色的泡泡，立時皺起掃把眉，怒聲中擡手就是一掌。
只見他掌心之中，打出一道飛龍似的金黃閃雷，落入真空家鄉的結界中。那球罩似的城防結界，也如泡泡一般，被隨手戳碎了。而閃電去勢不減，直落入朔方城中，轟！得一聲，把一處建築炸得粉碎，燃起了熊熊大火。
義莊被天雷炸平了。
這時從血肉屍堆中，突然跳出一具奇醜無比的魔怪，破地而出，那樣子彷彿許多動植物融成一團的橡皮泥，全身都是傷痕血創，白骨累累的，“阿蓮！阿蓮！阿蓮！”得嘶嚎着，向朔方城的方向狂蹦而去。
許道士皺着眉，甩手一掌將那魔怪炸得粉碎。
“顯化你怎麼搞的！手下居然還留活口？老糊塗了吧？”
顯化看着那魔怪散落四濺的碎肉，嘆道，“是啊，是老糊塗了，我也想不明白，天道怎麼就生出這麼多怪胎魔種，實在是殺之不盡，戮之不絕啊……”
“道兄所言甚是，”太傅的法相也撫須頷首道，“如今北方魔道勢大，妖孽從生，實在非人力所能止，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正好西邊戰事吃緊，損耗頗重，我意盡遷朔方三鎮軍民，入關屯田，以充宿衛，道兄意下如何啊？”
顯化擺擺手，“隨你的便吧。”
於是太傅也很滿意，“如此甚好。封將軍，可救得你派弟子了？”
他們聊天的這一會兒，觀主已經飛入城中繞了一圈，搖搖頭，“還差一個。封某才疏學淺，還請道君幫我算上一卦。”
顯化裝腔作勢得撫須掐指，“這也無妨，待我推算片刻……”
“寫好了！”李凡把筆一擲，將雙手經卷遞給身邊兩個老頭。
兩人各搶過一本看了一眼，然後點點頭。
下個瞬間，李凡眼前一花，發現自己手捧着花盆，已經被顯化一甩袖子，招到了身邊，“可是此子？”
許道士一驚，“咦？你哪兒變出來的？”
封觀主看李凡問道，“清月，你還好吧。”
李凡全身被道力罡風蒸得創爛，只剩下一隻眼球還圓瞪着，幾乎容貌盡毀，只死死抱着手裡的花盆，能感覺到墨山一門無恙，便望着觀主點點頭。
“弟子沒事。多謝道君寬宏。”
顯化也不多言，揮揮手放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