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身不由己
李凡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喝雷觴的時候,就不知死了多少人。想不到再見着雷觴,居然又見血了。這酒可真是夠不吉利的。
大概身在世間,就一定會被紅塵逐浪裹挾着,捲入不相干的漩渦之中。
有時候你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好話說盡,善事做絕,能躲就躲,絕不出頭,但依然並沒有什麼卵用。
有些人就是自說自話得要找茬,都那麼好言相勸了,可還是上趕着要動手,真是除了殺了他們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傳出去還搞得他自己和個濫殺同門的混賬王八蛋一樣。
唉,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李凡搖搖頭驅趕走腦子裡混亂的思緒,通過系統確認到加了兩點心情,便提着俞變蛟俞騰龍兄弟的腦袋,縫回他們屍身上。接着扯兩面符旗包裹了,叫肉身不腐,在一棵樹下埋了,用羅盤記住了方位。心裡打定主意得去義莊多訂幾口棺材,以備不時之需。
至於俞家兄弟隨身的法寶玉佩,他一時也沒空解封,同樣用符旗包裹了防備叫人算出來,總之先一併收到儲物玉佩裡再說,以後有空了再查看。
但看起來墨竹山門內南北兩派的事,墨竹山與離國的事,黑蓮教羅教的事,這些事不僅沒完沒了,還愈演愈烈了。
雖然俞家兄弟想要隱瞞,但他們兩個實在不是耍心眼的料,至少俞變蛟已經把李凡想確認的消息說漏嘴了。
錯就錯在他‘投錯了胎’。
所以有問題的不是後來的‘李凡’,而是曾經的‘李清月’。
系統,這具身體到底牽連着什麼因果?居然會牽連這麼許多仙人打主意的?
‘宿主穿越採用的是標準模板,走的是正常流程……’
知道是父母雙亡,本體身死,轉世還魂!總有個名字吧!父母呢!家庭住址呢!系統你不在乎那些小事,這點小情報總可以透露吧!
‘本體原名李怡,父李淳,母鄭明珠,家住長思城光宅坊西三百五十步,玄福門南四百五十步。’
也姓李?恩,這應該只是偶然,隨機到大姓的概率本來就更大……不過話說這座標還挺詳細的呢,咋不早說?
‘宿主穿越採用的是標準模板……’
好了好了,全家都投胎去了那可不是塵事已了麼,知道了知道了!
李凡揉着眉頭,怎麼說呢,系統的意思他也明白,喂,穿越者啊,還管那麼多本體的舊債幹嘛,反正就是借屍還魂嘍,專心修你的仙做任務不就完了麼。
但顯然俞家兄弟爲首的一票修行者不這麼想,看來他們同李凡這本體,‘李怡’,一家子冚家鏟的事情是脫不開干係的。而且還不止他們弟兄兩個,目前看來姜柳青帶來那幾個金丹仙人,恐怕都有參與。
如此仔細回想的話,當初柳青第一次見到李凡時,說‘曾有一面之緣’,恐怕指的也不是那天晚上在墨竹山那時候的事情……
唉,現在可好了,人都殺了,哪怕李凡再拿系統解釋,人家也不會信的。
大概只會覺得‘李怡’陰差陽錯未死,還可能找上門來報仇,而且要壞他們的謀劃了。簡直是經典的趙氏孤兒復仇記,那當然得斬盡殺絕的。
現在也不曉得袁天梟和姜柳青那對夫妻打成啥樣了,思來想去,李凡覺得,他現在已經被捲入了不少要命的事情,不能再這麼被動等人算計,聽着別人謊話糊弄了,必須掌握主動。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才能安心。
還是先往長思城一行,至少得查清楚本體‘李怡’的根底,搞清楚自己到底牽扯進什麼事情裡,誰是要他命的敵人,誰是可以聯合的隊友,誰是可以求助的靠山,然後再做打算。
……劍意你怎麼看?
‘玄天劍意,依本座看還是廢話太多,他們拿神識鎖着你的時候不就可以出劍了,要不是金蛟白星高出他們一個境界,此戰豈不是兇險至極?還是太心慈手軟了!
要是本座,現在就回去把那些知道根底的,一併殺光了都推到離國頭上了事。有啥好猶猶豫豫的,只管殺唄。你不說出去,哪個知道是你做的?
就算抓到了又如何,同門相殘的多了去了,反正他們先出手暗算的,底子又不乾淨,墨竹山主事的也看中你,那還怕個球?大不了被罰在山門緊閉個幾百年嘍……
不提這些小事,你之前去十萬大山,誅了多少妖怪?用飛劍殺了多少?’
李凡嘆氣,“關禁閉關幾百年的小事可還行……用飛劍斬了二十四個,其他用法陣符籙轟死了幾百吧。問這幹啥?”
‘玄天劍意,恩,身上的殺氣對不上……你現在道體變化已成了是吧?折損了這麼多陽壽,觀的可是什麼兇獸?’
李凡一時不明白它的意思,點頭道,“不錯,我已法相窮奇變化,但暫時還不能自己收回來。”
‘玄天劍意,……你一個金丹的跑去觀四凶居然還有的命?唉,氣數深厚的天命之子就是不怕折騰啊……
好了言歸正傳,你也自己歷練過了,當知道飛劍斬人的厲害,但也該知道《如意劍經》不過是最爲基礎的御劍之法,能激發出飛劍的全部劍力,但也僅此而已,不過是以心意操縱飛劍的路徑,穿刺斬首罷了,其實並沒有把劍印本身的符法威力完全發揮出來。
但看你身上殺業糾纏,牽扯了不少因果,此去長思城恐怕要經歷一番爭鬥,所以本座這裡有一套《太陰皓光劍經》,是專門用來鬥劍的上乘御劍劍經,可以激發出金蛟白星雙劍劍印符咒,發揮出本來的威能來,正合適你用,只不知道你想不想學。’
嘿!你客氣個啥呀,學唄,有的學幹嘛不學?咱倆誰跟誰呢,還藏着掖着,你壞壞哦~~
‘玄天劍意,哼,本座原想讓你多練個一兩百年的基礎,不要上來就被劍印的威力所惑,迷失了御劍術的根本,而且小姚也是鑄劍的新手,所以闢天伐鬼皆以樸實無華爲主,也沒佈置太多的殺符給你戲耍。
但金蛟白星卻不同,這雙劍雖然是下下九品,但也是元嬰級的飛劍,看這雙劍的制型也該知道,原也不是拿來割頭斬首的,而是一雙術劍,大概是道侶成對雙修,配合合劍雙擊鬥法的法寶,這麼讓你拿去刺人顱首,若是損毀了實在可惜。
你瞧那劍上的金符劍印。’
李凡聞言,把劍匣裡頭蜻蜓一般的一對小劍喚出來,如同一對金釵似的攬在掌中觀看,確實瞧出那雙劍之上,都有密密麻麻的金文劍符刻印着。
‘玄天劍意,瞧這布印的手法,把印直接打在劍身上就看的出不是什麼鑄劍的高手,不過這兩道符確實厲害,足可以擡入品了。
那金蛟上布的劍符,乃是光耀劍印,劍光掃到,四面八方的邪魔都要化爲飛灰。而白星上是一道神霆劍印,雷光炸過,森羅萬域的鬼魅都要碎成齏粉。
若是強行以神念激活此符,用不了幾次就要把雙劍損毀了。所以需要以相應能生出劍光或劍霆的上乘《劍經》催動,藉此術劍爲媒介,利用劍印來爲劍光劍霆提供威力強化。
而這《太陰皓光劍經》,乃是我北辰劍宗金丹境界最上乘的劍經之一!與我叫你選的《太陰五羅劍鬼神藏秘煉綱要》,正好可以配成一對!
煉到大成時,即可以煉化出五道太陰劍光照人,亦可以分心來御劍對敵。若以金蛟白星配合,還可以借術劍的劍印加持,大幅增加太陰劍光之威力,並能發出太陰皓月神霆,無堅不摧,無往不利!’
恩……可是?
‘玄天劍意,沒什麼可是的,我北辰劍宗的功法天下無敵!完美無缺!’
李凡眯起眼,鑑於北辰劍宗一貫的畫風,並不大肯信。
‘玄天劍意,誒誒!可惡!真的沒問題啊!本座不都說了是讓你注重基礎,不要過度沉迷法寶的威力麼!你也不想想這世上哪裡有人這麼簡單拿到元嬰級的術劍使喚的!你知道這種能配成一套的劍術劍法有多難求麼!’
……所以真的沒問題?
‘玄天劍意,真的沒問題!啊,恩,沒問題的。’
你啊了一下是吧?你剛纔啊了一下是吧!
‘玄天劍意,……好吧好吧,《太陰皓光劍經》這般的上乘劍經,用神藏內丹來駕馭劍印,神庭中多多少少會有太陰劍光殘留。每次使用也會被劍影傷到自身,日積月累了體內就會有暗傷劍痕殘留。
依照本座原本幫你的規劃,是要把神藏內丹修煉太陰元嬰的功法,這樣就可以自然化去體內的太陰劍光,還可提煉出太陰真元,正好配合鑄就元嬰。
但你不是半路轉去修煉婁觀道的道法了麼?怎麼的,無極真元倒是煉出來不少了,另一個沒動靜啊。你到底還練不練了?’
嘖,可惡,居然被這傢伙反將一軍了,沒選他的功法原來耿耿於懷啊……
‘玄天劍意,這《太陰皓光劍經》確實是好劍經,只不過你若不用太陰真元來化解太陰劍光,那就只是單純的殺人劍術,殺幾個人罷了用什麼路數不行,還特地挑這本會有暗傷的來練麼?
不如本座再想一想,換一部可以用無極真元化解的劍經給你修煉呢。
只不過此類無極真元裡頭,可以和神霆印配合的乾雷坤雷不少,但同時還能與光耀劍印匹配的厲害劍光就不多了。相當於這一對雙生劍的威力只能發揮出一半來。得再讓本座考慮考慮……’
李凡還真是無語了,好糾結啊,別人是一法難求,他這裡是一大堆真法隨便挑挑揀揀的練,還要求個完美,只是,莫非他真的和歸虛元嬰無緣麼……
倘若……不練《化書》,改把神庭金丹煉成太陰元嬰的化,可有什麼功法?
‘玄天劍意,哦,這就改主意了是嗎?那可不行,本座不教。’
???
‘玄天劍意,我北辰劍宗的功法那可是天下無敵完美無缺,豈容你在這裡三心二意挑挑揀揀的,當個備選的來作賤?
李清月,你若真的有心,就仰天大叫三聲,我李清月決意不修《化書》改練北辰劍宗元嬰功法,如此本座才傳你真法,別一會兒這個厲害一會兒那個好的換來換去,憑白自己壞了道心。’
嘿你個臭老頭這麼臭屁啊!
得,這下李凡也無語了,讓他現在就大叫不練歸虛元嬰了,那確實還不甘心。
當然玄天劍意的意思李凡是懂了,或許轉修太陰元嬰,道行上能一路暢通,修爲鬥法更加厲害,但總歸道心上留了一根刺,就是隱患。
這難關自己勘不破,別人也幫不了他。
世間大道許多,你選了一條,就意味着錯過了其他許多條,只有自己看開了才行。
不過現在許多事情懸着,李凡也沒心情在這裡參悟,因此只得暫時放下《太陰劍經》的事情不提,金蛟白星也暫時先收入劍匣中不用,免得損毀了,先往北方長思城方向前進,查清楚本體‘李怡’牽扯的因果再說。
雖然俞家兄弟說,對他動手只是他們兩個自己露出了馬腳,才臨時起意先下手爲強,但如今人都殺了,天知道其他幾個修士會怎麼對付李凡。
如玄天劍意的意思,管他三七二一,殺光了拉倒。
可是雖然都還沒什麼交情,到底都是十四峰的同門,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更何況姜柳青還是茯苓介紹來的,那個袁天梟一路瘋跑過來提醒,也算是救了李凡一條命,其實說來說去,喊的最大聲的不就一句話,不要傷了他馬子麼?
偏偏這世上盡是些利益糾纏,相互衝突的人罷了,就沒有那種純粹的惡人,也省得叫他殺完了心情如此糾結麼?
然後李凡的‘願望’就實現了,從西北方向升起了滾滾濃煙。
李凡御劍過去查看,只一眼就看清了底下的情況。
有官兵在屠村。
約莫有一百個甲兵正在山林裡的村落燒殺搶掠,村裡都是些老幼婦孺,不是死於刀下,就是被官兵拿來發泄獸慾,好多人已經被折磨至死了。
李凡皺起眉頭,縱起劍光就落到村子裡。蹲下查看地上的屍體,確實都是些普通的村民。
“兀那道人!官軍在此剿匪!閒雜人等即刻退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百夫長手捧着一面令旗大吼。
那令旗李凡倒也識得,就是說接了指揮使的軍令行事,不是亂兵。
所以又如何了?襁褓裡的也當成匪剿?投錯了胎就該死是吧?
“我剿你媽個頭。”李凡一個閃身,甩手一拳橫掃出去,一巴掌抽在百夫長臉上,把他腦袋打得倒轉三個圈扭斷了脖子,連皮帶肉都粘在盔上凹進顱骨裡,幾乎看不出人形。
不等周圍的官兵反應過來,甩手就從道袍袖子裡,甩出黑白八道乾坤飛龍劍氣,用劍鬼駕馭着清場,撕開成片的血風。
李凡自己甩手一攝,抓來一個軍卒扣在手裡問道,“你們哪個衛的,誰派你們來的。”
那軍卒被面前一對陰陽獸瞳盯着,身後風聲如虎,慘叫絕塵,駭到肝膽俱裂,幾乎失禁,哆哆嗦嗦得話也說不上來,斷斷續續得道,“西,西,西平都護府守衛……都護黃海……是,是他們不交租…”
李凡甩手把軍卒扔到劍風裡捲走。
殺光了外頭的兵,扭頭往穀倉裡頭走,一路吹着燈花劍,把那些衣衫不整藏在草堆裡,以爲能躲過一劫的軍侯都砍成碎肉,直到神識反覆掃查,確認了再無一個活人李凡才罷手。
不,還有半個活人。
李凡走到穀倉裡頭,把只剩半口氣的女孩抱起來,摟在懷裡問她,“你想不想報仇,想就眨眨眼,我保證,把他們都殺光。”
那女孩看着李凡,突然噗得一口唾沫噴到他身上。
“……爲什麼……”
“你的鞋”
李凡猛地倒竄起來,收起肩弓着背踮起腳,脖子近乎平轉了一百八十度,猛地扭頭往後,圓睜一對陰陽獸瞳,在昏暗的穀倉裡發出金銀兩色的星光,彷彿深夜裡受驚的野獸。
他是真的受驚了,因爲青霆叟正站在他背後,站在穀倉門口,太陽灑下的一片明光下,站在一地官軍撒下的血澤裡頭。
“因爲你的鞋,”青霆叟指指腳下的草鞋,“常年被人踩在腳底下的賤民,可聽不懂你的官話,她們只能看你的鞋,猜你是什麼人。”
李凡猛地一愣,忍不住低下頭看着那雙新買的狻猊皮靴子,黑燈瞎火的,看着確實和官靴挺像的。
“……我和他們不是一路的。”
青霆叟點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有個屁用,那女孩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