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弈劍玄冰

宇文化及畢竟城府頗深,傅君婥的話並不能挑起他的負面情緒。他微笑道:“姑娘何必做出這般外厲內荏的態度?雖則你手中之劍厲害,但到底有多少斤兩,你我都心知肚明。姑娘你要殺我宇文化及,只怕還差之天遠。姑娘若要動手,還請快些。否則,讓本人的手下追來,姑娘就痛失良機了。若是不動手,在下也未必一定要拿下姑娘,向陛下請功。只消姑娘勸勸那兩位小兄弟,交出《長生訣》,在下自當離去,不再糾纏。”

宇文化及雖知自己武功的確要比傅君婥高明一點兒,但也並沒有超出太多。如果真的打鬥起來,他即使真的能拿下傅君婥,對方的凌厲反擊也必定會讓他付出極大的代價。這是他所不願意接受的,如果能用言語解決,那是再好不過了。

只是他的苦心註定是落空了。那邊寇仲大喊了聲:“這位大爺,你們找錯人啦,那本勞什子破書被那個道士騙去了。現在回去抓他,說不定還來得急……”

傅君婥忽然冷喝一聲:“閉嘴!”轉而對宇文化及說道:“宇文化及,你也不必假惺惺的裝模作樣。我知道你孤身追來,你的隨從高手未必便找的過來。倘若我拼死一搏,你未必討得了好處去了。那長生訣的確如小仲所說,被那個名叫知非的道士拿走了。你若是識得好歹,最好自己離去,否則,本姑娘定要與你月缺難圓。”

宇文化及道:“月缺難圓?憑你也配?”本來傅君婥語氣溫婉點兒,宇文化及未必就要一定和她拼個你死我活。畢竟,寇仲的話自不可信,但傅君婥這個跟他打過幾次交道的女人,他卻深知對方不屑在這等事情上說假話。《長生訣》定然是落在知非道人手中無疑。只是他也是門閥出身,向來眼高於頂,怎能在人威脅下退去,還是個不如自己的女人的威脅?真的這樣退去了,傳出去怕是一輩子也擡不起頭來。

奈何傅君婥也是個同樣性烈如火的脾氣。本來在知非道人那裡數次吃了暗虧,已經積了一肚子火,此時又被人這般小瞧。一句“憑你也配”深深刺痛了她。傅君婥銀牙緊咬:“你既然執意找死,本姑娘便成全了你!”

話音未落,傅君婥已然長劍出鞘,帶起漫天流星,向着宇文化及攻了過去。她師承高句麗大宗師傅採林,學得一手精妙絕倫的“弈劍術”,講究的是弈劍如弈棋,將對手納入自己的棋局之中,自然揮灑自如,無往不利。

宇文化及不慌不忙,他精修宇文世家的“玄冰勁”,講究的卻是內功中帶着極寒氣息,一招一式都凝聚無窮寒意森然,凍結敵人。

只見得傅君婥的劍光綻開,化做萬點寒星,又如一片白色的雨幕,將宇文化及裹在自己的劍網裡。然而宇文化及掌掌都是雷霆萬鈞,招式上固然遠遜於傅君婥的弈劍之術,但仗着勢大力沉,兼有着無窮寒意爲佐,反倒是讓傅君婥的長劍近身不能。

兩人纏鬥良久,傅君婥畢竟功力不及宇文化及深厚,劍勢已然漸漸封不住宇文化及。這對於講究以劍爲棋,料敵先機的弈劍術來說,已然是徹底失敗了。然而高傲如傅君婥,卻是誓不罷休,掌中劍劍劍都往宇文化及要害招呼。弈劍術告破,她索性放棄招式,以命相搏,要與宇文化及同歸於盡。

宇文化及何許人也?如何肯於她同歸於盡?就這樣,在傅君婥不顧自身,以傷換傷的拼命打法下,反倒束手束腳,居然又一次被壓制住了。傅君婥冷笑道:“我道宇文化及是個什麼英雄人物,原來也不過如此。”語氣中滿是嘲諷不屑。

受傅君婥言語所激,宇文化及心中一股戾氣升起:“好個不識好歹的婆娘,真當老子怕了你不成?”他一下子放開手腳,以攻對攻,以傷換傷。雖然傅君婥寶劍鋒銳,在宇文化及全力以赴,越戰越勇的時候,反而佔不着便宜。

打出了真火,兩人都不在意自身傷勢,以命搏命,不過寥寥數招,兩人便各自分開。傅君婥“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帶着冰晶的鮮血,面如金紙,向後拋飛了出去,眼見是活不成了的樣子。傅君婥強忍疼痛,自懷裡取出一枚丹丸服下,面色才微微好了點。躲在後面的寇仲徐子陵跑了出來,抱着傅君婥,手足無措,不停地呼喊孃親。

宇文化及也不好過,胸口被傅君婥給紮了兩個透明窟窿,大股大股的鮮血流淌着。好在沒有傷及內腑,只要止住了血,便無性命之憂。他踉踉蹌蹌得拿樁站定,十指如飛,在自己胸口諸穴連點,可算止住了血。宇文化及道:“哈哈,傅姑娘,終究是在下勝了。”

“宇文大人好功夫,貧道大開眼界。”知非道人清和平淡的聲音從衆人頭上響起:“觀二位一戰,貧道獲益匪淺。上回揚州城中,宇文大人若不大意,只怕貧道要拿下你也並非一兩招便可以做到的。”

幾人都是大驚,不論是誰,被人暗中窺視良久,心情都不會好。更何況此時境地,在場諸人的狼狽樣子一覽無餘。宇文化及更是冷聲道:“尊駕武功高明,只是暗中窺人行藏,實在有失磊落。”

一聲輕笑,知非道人自幾人頭上的古樹上跳了下來,將兩丸丹藥分別彈入宇文化及和傅君婥口中:“宇文大人安心,貧道此行並無惡意。《長生訣》稍後貧道自可獻上,只是在下還有不情之請,請宇文大人放過這兩個毛頭小子,如何?”

丹藥入口,便化作一道暖流流入周身百骸,宇文化及面色雖因失血二蒼白,但卻多了幾分精神。至於傅君婥,面色固然好了不少,但依然是一副隨時要死了的模樣。

那邊寇仲跟徐子陵一見知非道人,立刻大聲呼喊:“道爺,道爺,快來看看娘這是怎麼了?快來救救娘啊!”

這邊宇文化及感受到了知非道人丹藥的非凡功效,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更何況對方在力量上也遠勝自己。縱然心裡彆扭,也不得不上前致謝道:“多謝道長妙藥,在下好多了。至於這兩個小子,道長隨意處置就好。”

知非道人微笑道:“宇文大人客氣了,區區藥丸,不值一提。”那邊寇仲徐子陵猶在呼喊不停,甚至寇仲已經膝行過來,抱着知非道人的腿,哭求幫助。知非道人對宇文化及道:“宇文大人可否稍待片刻,容在下處理了這高句麗女子,再來細談,可好?”

宇文化及自然不會表示有意見,道:“道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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