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着凜冽寒風,知非道人照着以往取下了套子上的獵物,隨後又換了個地兒,找到獵物經常出沒的地方,將圈套竹竿紮下去,撒上幾粒糧食,這才拎着紅毛兔子,他一徑兒地來到了“流花酒坊”。卻是晚飯的時間到了,想起流花酒坊那火鍋的滋味,知非道人忍不住又快了幾步腳程。
三五面粉紅布招獵獵作響,斗大的“酒”字,在風勢裡真是施出了渾身解數,此時此刻,誰要是停下腳步來,擡頭向它多看上一眼,準能引動了那條蟄伏在你胃裡的“饞”蟲。一股子濃郁的香氣傳來,那股子酒肉香氣,任是在大的風都吹之不散,反倒是因爲寒風凜冽,沒有了那種讓人覺得膩的感覺。天寒地凍的,不論是誰,只消聞着了這個味兒,那就一定是想要杯滿汁澆,做上一回老饕。
把兔子交到了左手,知非道人右手掀開了厚厚的老棉布門簾子,眯了眯眼睛,在適應了館子裡濃郁的味道,知非道人着才往着櫃檯走去。
很顯然的,知非道人如今在這裡的名頭的確很大,早有這裡的掌櫃,人稱“孫二麻子”的迎了上來:“喲,道長,您來了,請坐,請坐。”一邊麻溜兒的接過知非道人手中的野味,招呼道:““好一張‘玉兒紅’!好貨色!還是老樣子?”轉過頭有對這裡面吆喝一聲:“陳小七,死哪兒去了?還不快來給道長看茶?”
後廚那邊便有人應了一聲,一溜煙兒跑了出來,卻是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麻溜兒的給知非道人倒上一杯粗茶。知非道人點點頭表示感謝,一邊對孫二麻子說道:“一半熱炒,一半火鍋!小心下刀,別損了這身好皮!”要說火鍋這個玩意兒,對知非道人來說其實並不算新鮮,畢竟這玩意在地星上那是一點兒也不缺。只是在這大宋朝的時候,那卻全然不同,壓根兒就沒這玩意兒。這流花酒坊的“火鍋”還是孫二麻子早年去過漠北,在那一幫子游牧的胡人那裡學來的,經過他的改良,倒是頗受這邊地界上的客人的歡迎。
認真說起來,這流花酒坊的位置那真是恰到好處,南來北往的行腳客商,只要是路過這流花河畔的,就沒有不到這方圓二十里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店裡吃吃喝喝,打尖兒住宿,是以生意倒是好得出奇。錯非知非道人時不時地貢獻出一張完好的紅毛兔子皮,加上醫術高明,在這地界有口皆碑,孫二麻子可真還不見得熱情招待——自己本來就已經忙的團團轉了好不?
總是這樣廢話良多,孫二麻子到底是見過世面的,相比於此地的大善人趙老先生那也差不了太多,自是很容易看出知非道人的不同凡俗。倒不是他想從知非道人這裡攫取什麼好處,只是他家裡有個遠房侄兒,文不成武不就,有心讓他跟這知非道人學點醫術什麼的。在這一點上,他倒是與趙老先生有着同樣的心思,好不容易來了個了不起的人物,總得想辦法留下點什麼,對着父老鄉親也有好處,而他們看上的,就是知非道人的醫術。唯一區別的,可能就是孫二麻子帶了那麼一點自私心,先想到的是自家侄子罷了。
只是知非道人對孫二麻子的侄子卻也不是一無所知,那傢伙天性癡傻,學醫這門功夫,腦子不太靈光的難免貽害不淺,知非道人自是不敢答應。只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要他直截了當的去拒絕,似乎也不是那麼合適。不得不說,失去了一身本領之後,知非道人的性子似乎也軟和了許多。
將紅毛兔子交給陳小七,孫二麻子賠着笑臉搭訕着坐下來,想着要跟知非道人套上幾句交情,無論如何也要把那把自家侄子的事情解決掉,豈料知非道人卻是突然轉過頭去,管自向着窗外眺望着,那棵綻開着鮮豔蓓蕾的老梅,似乎還比二掌櫃的那張風乾橘子皮的臉,要討人喜歡得多。
說了兩句無關痛癢的話,奈何知非道人根本就沒有接茬的意思,孫二麻子自是明白知非道人的拒絕,心裡自是也覺着怪沒意思的,只好退下,招呼着其他客人。
知非道人道不是有意冷落對方,只是有些事情畢竟關乎原則,人命的事情,那是萬萬來不得半點兒兒戲。事實上,知非道人的確有意在這裡覓一個看得過眼的人傳授醫術,畢竟這流花河畔的人們,給了他一種難言的親切,他也樂得給這裡的人們留下點什麼,更何況,這也是朋友趙老先生的一番心願。
事實上,知非道人此時其實已經有了對象,不是別人,卻是趙老先生書塾裡面的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小丫頭,這妮子親人俱已不再,都賴流花河畔的人們賙濟,才能吃得上飯,穿的上衣。趙老先生憐她孤苦,索性就將這孩子帶到書塾,一來,讓她也有個玩伴,二來,也是盡一份善心。知非道人何等老到的眼力?只是前後幾回接觸,便已知道了這妮子是個內秀的性子,並不缺乏聰明,的確算是個好苗子。
不過爲時尚早,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還是等這妮子大點兒再說吧。知非道人其實早有打算,可能真是要在這裡呆上個十年八年,一來,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去旁觀別人的生老病死、聚散離合,二來,則是徹底融入進去。畢竟道門講究的是入世出世,知非道人欠的,可能就是這一份普通人的心得體會。
至於說修爲的問題,知非道人卻是並不關心,體內玄功每日裡都在運轉着,一點點得衍生着、積累着能量,按照這個速度,或許十年,或許二十年,便能積滿丹田經脈,那時候,其實也是知非道人一飛沖天,直接到了玄仙巔峰的境界。當然了,這些知非道人只是冥冥中有着感應,並沒有去深究細思,當前,還是享受着這種半是隱居半是融入紅塵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