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仙子帶走了道濟和尚,卻不意味着沒人在知非道人身後,默默地關注着他。
同樣的一艘烏篷船,不同的是船伕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兒。
老頭兒搖着烏篷船,晃晃悠悠地劃到知非道人面前:“這位道長,一人獨酌,未免太過無趣,不妨過來共飲一杯?你有酒,老朽有魚,正好拼上一個席面兒,你看如何?”
知非道人將目光在老頭兒身上來回打量着,這老頭看起來普普通通,就是個水上討生活的老人罷了。若非他身上繚繞着的濃郁水汽,知非道人只怕還真的將他當做普通人了:“老丈盛情相邀,貧道卻之不恭,共飲一杯何妨?”
說着,將身一躍,落在老頭兒的船上。
老頭兒當然不會是普通人,他也沒有在知非道人面前掩藏身份的意思。將手一招,一片水汽氤氳中,便出現了一張放着幾碟清淡的下酒菜的桌几,卻是獨獨沒有他先前說過的魚。
“老丈可真不實誠,說好的魚呢?要知道,鯽魚凍下酒,那滋味最是舒坦不過了。”知非道人見怪不怪,從容說道。
“嘿,這西湖水族都奉我爲主,哪能真個爲了招待你就葬送性命?就算沒開靈智,那也不能。”老頭兒笑意盎然,並不似他話語中的那般嚴肅。
知非道人拱手作揖:“原來是龍君當面,上次承蒙龍君贈寶,還未謝過……”
“得了吧。”老頭兒,也就是西湖龍君擺擺手,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你和你師父呂純陽一個樣兒,都是看着老實,心裡指不定在打什麼鬼主意呢。”
知非道人尷尬一笑,顯然這老龍君跟師父純陽真人是關係比較好的道友,是以他不好辯駁。於是扯開話題,問道:“龍君這次現身,可是有什麼打算?”
西湖龍君點點頭,道:“左右已經開始了,有些事情也不是不能說了。老龍我也是來摻和一把。別的不說,待會兒要降下大雨,沒老龍可不成。”
知非道人點點頭,道:“那麼,到時候艄公也是您老了?”
西湖龍君撫掌大笑,道:“哈哈,你果然知道!我就知道呂純陽不是那麼規矩的人,肯定透漏了不少東西。沒錯,老龍我只是一個開端,後面怎麼演繹,就要看你怎麼去做了。沒有什麼是能從開始就預定好了的,放手去做吧。話說,小道士你不會是想打算接過艄公這個活計吧?難怪你也準備了一條烏篷船。”
知非道人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多謝龍君指點。之前的確有這個打算。”這一盤棋局的不簡單,他早就知道了。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認爲這是佛門乘着又一次劫數的開始而精心準備的一次劫難,目的不好說,但是在玄門身上割肉卻是不用質疑。而他要做的,就是代表玄門,參與其中,最後讓佛門賠了夫人又折兵。這纔是純陽真人和觀音菩薩對賭的幕後原因。
明白這點,知非道人自然有所準備,只是沒想到,那個十年修得同船渡的撐船人居然是西湖龍君!
白素貞休息了一會兒,又開始了尋找。在驪山長大的她,於數算推演之道自然也有一定的造詣。只是茫茫人海,要憑藉一千多年前的一次交集,去尋找那個不知輪迴轉世了不知多少次的人,其困難程度,與大海撈針,其實也真的沒什麼分別。也只有緣分牽扯,纔能有那麼一線機會。
一次次地嘗試着,到了最後,白素貞自己都有些灰心了。也是在這個時候,小青忽然看到斷橋上的許仙,神情一下子就有點兒不自在了,下意識地躲閃。實在是那天夜裡,知非道人和許仙師徒倆給她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本能的就想回避。
小青這異常的舉動吸引了白素貞的注意。白素貞將目光順着小青看過去的方向望去,卻見那斷橋之上,一個形單影隻,也似乎是在尋覓等待着什麼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空氣潮溼水潤,像是隔着一層淡淡的水霧。透過朦朧的水霧,那人一襲青衣,立於橋頭上,頗有種玉樹臨風的倜儻,自有一種說不出的灑脫之意。莫名地令她的心絃爲之一動,或許這就是她要找的人吧?白素貞心想。
“小青,你看,那個人有沒有可能呢?”白素貞頭也不轉,遙指着許仙說道。恰在這時,似乎是心有靈犀,許仙也往白素貞這邊看來,四目相對,都是怦然心動。
小青此時正低着頭,習慣性地迴應道:“是與不是,姐姐探查一下不就知道了?”話一出口,才自在心裡嘀咕道:“不會剛好是那個人吧?”擡起頭來,果然,順着白素貞所的目光方向一看,還真的就是那個可惡的許仙嗎!
“不會是他的吧,姐姐,你看那人,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了。”
白素貞覺察小青似乎有點兒不大對勁,不過她也沒多想,只當是小青疲乏了,便道:“小青,你累了嗎?那就休息一會兒吧,我施法探查一下。”說着,白素貞手掐法決,施展神通,果然確定了許仙就是她要找的那人。
“小青,真的是他,姐姐找到了。”白素貞的聲音裡充滿了驚喜。
“不是他啊,那就好,我就說嘛,那傢伙那麼可惡,討厭,怎麼可能是姐姐的恩人?啊,姐姐,你說你找到了,就是他?”小青說道,心裡可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居然真的是那傢伙,這可怎麼辦?”她卻是根本沒想到那天夜裡她蒙着個臉,知非道人到最後也沒有揭開她的面紗,許仙未必能認得出來她。想到要跟着姐姐和許仙打交道,那得多尷尬啊。
白素貞這下子可就真的察覺到了小青的異常,於是斂眉問道:“怎麼啦,小青,有什麼不對嗎?你認識那位公子?”
小青連忙擺手道:“沒,沒什麼啦!我怎麼可能認識?只是見他衣冠楚楚,只怕是個浪蕩公子哥兒,不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