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宓正在江心中督促大軍儘快通過懸崖彎道,猛然間心頭一跳,餘光裡,一紅一黑兩件法器倏然出現在眼前,急劇變大。
驚駭莫名間,鐵爪自氣海中飛出,堪堪擋住那根黑色的木杖,就這一瞬間,木杖傳來刺骨寒意,將鐵爪凍出一層厚厚的寒霜。這寒霜中還帶有麻痹之意,令他如同酒醉一般,反應都慢了分毫。
就這毫釐之差,再想運使鐵爪抵擋另一柄燃燒着熊熊烈火的大刀,卻已經來不及了。
百忙之中,李宓強咬舌尖,劇痛將他從麻痹中喚醒,身子向後急墜,大環刀自鼻尖處掠過,將頭盔打落。
李宓髮髻頓時披散下來,被大刀上附帶的火焰引燃,砰然炸開,滿頭滿臉焦成一片。
只差那麼一點,李宓就要被當場梟首!
但烈焰大環刀的刀刃雖然斬空,刀柄卻旋轉着砸中了他的胸口,李宓整個人被刀柄擊飛出去,狠狠撞在江流對面的懸崖上,將數丈方圓的絕壁轟塌。
岩石飛落、煙塵捲起,堵住了半條墨江。
李宓當場就受了重創,但他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勢,自碎石中飛出,就見幾名金丹部下正在被數倍於己的南吳軍金丹圍攻,其中就包括自家長子李貞元。
崖上不知何時冒出一排排南吳軍,有些以強弩向下擊發,有些以法器向下橫掃,更有幾名南吳修士在向山道上發符,那符有如火箭一般炸響在山道上,將一羣羣益州軍炸落江中。
炸響聲中,還升騰起一片片幻影。有的是一位美貌女子的回眸笑臉,有的則是一箇中年道士寂寥蕭索的身影。
這個中年道士李宓見過,正是被節度府斬了祭旗的沈鴻福。
短短數息之間,李宓的心情就跌落谷底,他知道自己敗了。兵行險招就是如此,要麼大獲全勝,取不世之功,要麼被人識破,敗得毫無還手之力。
忽然間,他腦海中冒出一句兵書上的話:爲將者當施堂堂之陣,忌用險!
李宓暗歎一聲,心知局面不可挽回,奮力撲向三娘子,三娘子招回烈焰大環刀,迎戰李宓,李宓卻不管斬向自己脖頸處的刀刃,鐵爪化作虹光急射三娘子面門,這是兩敗俱傷的架勢。
三娘子怎肯和他兩敗俱傷,微微向側後方輕閃,令李宓得以從三娘子和苦桑道人的夾攻中逃出,但也付出沉重代價,被苦桑道人的黑木杖正中背心,頓時飆出一口血箭。
逃出來後,李宓直奔長子李貞元,鐵爪掃向圍攻李貞元的南吳軍兩名金丹。
這兩名金丹正是楊三法和薛定圖,他二人眼見就要拿下李貞元,忽覺腦後生風,狂猛的法力橫掃而至,連忙向外躲閃。
楊三法扔出一個個明晃晃的金元寶,結出個元寶金塔,薛定圖的奇門遁甲羅盤則旋轉如意,擋住後腦勺。
李宓的鐵爪於空中變向,繞過元寶金塔和奇門遁甲羅盤,勾住李貞元的衣袖,將他截走,父子二人向着北方羣山急速飛遠。
主將棄軍而去,剩下幾名益州金丹也紛紛逃竄,有兩個沒逃出去,被洛君和屠夫當場斬了,剩下的則衝出重圍,四下逃散。
山道上那些築基和煉氣們也在拼命逃竄,有爬山的、有跳江的,前面的往前衝,隊尾的轉身跑,還有在絕壁上挖洞,打算藏進去的……他們都是帶兵的軍官,有的是都頭,有的是隊正,更多的是夥長,此刻已經完全不管麾下軍卒,全軍崩潰,再無鬥志。
只苦了那些沒有修爲的普通軍卒,在這種地勢下,真可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李宓的表現令三娘子氣得跺腳,大怒道:“無膽賊子,看你往哪裡跑!”當即招呼苦桑道人一起,緊緊追了下去。
到了元嬰修士這個層次,就算是受了傷,如果一門心思逃跑,還是相當難殺的,顧佐可不想就這麼放任李宓逃走,當即下令洛君帶人跟上去接應,要求務必拿下李宓,不論死活,絕不能讓他逃回益州。
洛君得令,當即帶着萬河散人、鍾子瑜、陳大麻子、左令誠等等來自麗水派、黑山四部、通海幫的十多名金丹修士追了上去,在後面分散開來,如同巨大的網子。
屠夫帶領懷仙館的金丹們四處捉拿逃竄的益州修士,成山虎則帶着剩下的人堵住前後兩個方向,收降普通益州軍士。
戰事如此順利,顧佐心情舒暢,登臨崖岸最高處,俯視滔滔江水,遠眺層層羣山,聽着下面益州軍鬼哭狼嚎,只覺意興湍飛,正要開口吟誦“江山如此多嬌”,忽覺氣海有異,一道極強的真氣刺入自家靈域之內,疾如閃電!
僅僅是一瞬間的感知,顧佐就清楚的意識到,這道真氣雄渾深厚,至少是金丹後期以上的修爲,絕非自己能夠抵擋。
再想閃轉騰挪已經來不及了,顧佐只有一個選擇,他腳跟發力,向前猛衝半步,從高高的崖岸上跳了下去!
身形陡然下墜,緊接着頭頂如被大錘所擊,戴着的金盔當即被擊飛出去。如果不是這頂陳玄禮贈送的法盔助他卸力,顧佐的頭皮恐怕就要被削去一層。
打過來的,卻是柄三寸小劍,劍身薄如蟬翼。
此時也來不及驚懼,人在空中,心裡卻忽然澄澈透明,氣海中的靈域好似被清水洗過一遍,感知極爲敏銳。
顧佐袖口中飛出魚線,纏住崖壁上一棵遒勁的老鬆,真氣運轉無礙,身形隨着魚線向斜上方蕩起,重回崖頂。
一個醋鉢大的拳頭驀然出現在眼前,就好似顧佐自己主動撞上去一般。
顧佐右手轉出牛角尖刀,刀刃在指尖翻轉,明晃晃如同璀璨的銀花,這朵銀花向着身前敵人的咽喉飄去,陡然盛開。
與此同時,左掌擋住了拳頭襲來的方向,掌心間一團黑漆漆的刀影,光華內斂,如同噬人的黑洞。
正是顧佐於石室破境築基後期之時,於拂塵幻象中領悟而來的指刀術進階之法。右掌中的牛角尖刀在明處,左掌刀影在暗處,暗處的刀影更爲致命。
偷襲顧佐之人,便是之前離去的武令珣,他回來晚了,只見到李宓轉身逃跑的一幕,此時戰場一片混亂,他又藏得隱秘,沒人察覺到他。
武令珣本待尋機潛逃,卻忽然發現,敵軍主將、懷仙館館主顧佐一個人在最高處傻乎乎站着,神情似乎很激動,卻又有些呆滯,也不知發的哪門子神經。
如此良機焉能錯過,於是當場偷襲,雖然未能奏功,卻逼得顧佐無法閃躲,硬碰硬和自己相鬥。
此時見顧佐單掌來接自己拳頭,武令珣大喜過望,暗道今日就是自己立功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