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8章 餘歌(下)

湖對岸的白色廠房裡走出七八個人。他們大都穿着一個樣式的藍色工作服,只有兩三個穿襯衫的,胸前掛着像工牌的卡片。羅彬瀚極力遠眺,想看他們出來是不是要搬什麼東西,結果這夥人只是零零散散地分開了,在草地或噴泉邊打着電話、聊着閒天。他又瞧了眼時間,已經到了適合午休的時間。

“你看得出那幾個人是做什麼的嗎?”他問李理,“那幾間工廠是幹什麼的?”

“我不知道,先生。那裡面的重要設施使用獨立的內網系統。”

“那幾個人的手機呢?我瞧噴泉旁那個像在跟人打字聊天。”

“我需要先找到她。”

“這些人就在你眼前啊。”羅彬瀚納悶地說。

“從光線傳播的角度,是的。從數據世界的角度,他們只是整幅幕布上的幾根線頭。您能再靠過去些嗎?”

“怎麼?靠得近了會有信號?”

“是的,您可以去與他們聊聊天,在藍牙夠得着的距離裡。也別把攝像頭遮住,我想要些額外的社工信息。”

羅彬瀚只得站了起來,拍掉皮鞋與褲子上的草屑。“你也沒有那麼無敵嘛。”他抱怨說,“怎麼回事?當年你可是一下就癱瘓了整條街的交通。我還以爲電子世界任你遊呢。”

“找到一條街上的固定交通信號燈是很容易的,而您眼前的建築幾乎是一座孤島。他們使用內網,而且我想建築內有信號屏蔽器。”

羅彬瀚警覺起來。“這正常嗎?”他問,“什麼樣的工廠需要裝信號屏蔽器?”

“我看見過您上兩週和業務部門的聊天記錄,你們也討論過是否在某些樓層安裝這類設備。”

“對,但那是他們準備裝在廁所裡的。”羅彬瀚說,“我可不同意幹這檔子事。萬一我們要在廁所裡做掉那傢伙呢?”

“對於某些更看重機密的商業項目來說,他們也會嘗試保護自己的重要區域,這並非罕見。”

他和李理對“罕見”的定義顯然不大一樣。“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不相信信號屏蔽器是正常商業行爲的一部分,”羅彬瀚邊走邊說,“別跟我講安全規章那一套,你知道多加兩個彙報流程會讓安保部跑掉多少人嗎?現在你還想叫他們上班時不準玩手機。”

“我提議提高薪資試一試。”

“別淨說笑。”羅彬瀚說,“我到那裡該跟他們說點什麼?有什麼話是你想讓我套出來的?”

“您不必問他們的名字或職位,隨便說什麼都行。只要別讓他們把保安叫出來。”

“踩點子去咯!”羅彬瀚說着整了整襟袖,加快腳步繞過湖岸。他走到半途時,大部分出來透氣的人都已回去了,大約是去吃午飯,只有噴泉邊的那個人還在埋頭盯手機。廠房周圍有稀稀拉拉的白漆矮圍欄,可是造得很敷衍,看樣子壓根沒打算在這片荒地上攔人。幾條沿湖鋪就的磚道直通向廠房門口的空地,那空地上的草坪倒修剪得很齊整,與湖岸叢生的野草涇渭分明,能叫人一眼看出來是進了私人領地。

早在羅彬瀚踏進空地以前,噴泉旁的人已經越過圍欄望見了他。羅彬瀚也瞧清了她的長相。她大概有二三十歲,穿着黑色的窄腳褲與雪紡襯衫,短髮齊頜,正捧着手機打字,臂彎裡掛着一件藍白色的長衣服。最初羅彬瀚以爲那是件色調挺另類的薄風衣,可等他走到近處纔看出來它竟然是件大褂。除了顏色稍帶點藍,就和周雨家裡那件差不多。

他只瞥了一眼,假裝沒怎麼在意,專心在尋找什麼東西的模樣。拿着藍白色大褂的女人已經把手機放下了,但沒直接走開,而是繼續站在池邊盯着他。等羅彬瀚走到近處時,她直接問:“你有什麼事?”

“噢,我在找個地方。”羅彬瀚說,抓抓腦袋,衝對方露出疑惑的微笑,“我是外地來的,記得這裡好幾年前應該有個廢棄的船廠,你聽說過嗎?我想應該就在這湖附近的。”

“你找那個幹什麼?”

“我有個幹這行的朋友託我來看看。”他打量着那幾棟白盒子似的建築,看見入口旁就是保安室的窗戶,人頭在後面晃動,“我有好幾年沒來梨海這兒了,感覺變化挺大的,連這裡都沒那麼荒了。不過,我想你們這個房子不是用來造船的吧?”

“不是。我們是做醫藥的。”

“跑到這種地方來!”羅彬瀚說,“難道因爲地價便宜?可你們上下班多不方便啊。我也是開車找過來的,一路上連個便利店也找不着。這兒風景倒是還行,還給你們弄了個小噴泉呢。”

他對着那個噴泉打量了一圈。“奇怪,”他繞着池子走了一圈,“這水池上的雕像是個什麼?大梳子上插了兩把小梳子?”

拿大褂的女人笑了。“那是個蛾子……我想是蠶蛾,是設計得有點抽象。你說的小梳子是羽狀觸角。”

“啊,你這麼說我就看出來了。那它底下這個大梳子呢?或者這表示它向上起飛的運動線?”

“是說這象徵基因鏈。”

“這可一點不像了。”羅彬瀚評價道,“像珠簾串子,最多有點像張網。而且幹嘛用蛾子串在上頭呢?”

“說是紀念實驗動物的意思。”

“那就該是小白鼠啊。”

“昆蟲的成本低啊。”那女人說。羅彬瀚佯裝震驚地看着她,她笑了兩下,低頭看了眼手機屏保上的時間。羅彬瀚估計她是要進去了。

“好吧,”他立刻說,“所以這附近到底有沒有類似船廠的地方?或者至少像個廢棄的工廠?還是它終於拆除了?”

“我不知道。我也剛調來這裡不久。”

“你之前是在哪兒?”羅彬瀚冒險問了一句。涉及到具體信息,對方只是笑笑不回答。“這地方是終於準備重新開發了?我倒看見路上有好幾輛卡車。”

“可能是吧。我不怎麼在這裡逛。”

她轉身向廠房的方向走去了。羅彬瀚只得問:“你知道附近哪裡有便利店嗎?”

“你往南邊走幾公里試試吧。”她遠遠地替他指了個方向,“那裡有幾家包裝廠。”

她走進了裝着鍍膜玻璃的大門後。門旁的隔間內,門衛的臉隱隱露在窗後,正盯着噴泉的方向看。羅彬瀚知道他最好還是別繼續待在這兒。於是他最後又盯了那噴泉上的飛蛾雕像幾眼,轉身朝南邊去了。

等走到門衛不會再對他感興趣的距離後,羅彬瀚晃了晃手機——他剛纔一直就把它抓在掌心。

“怎麼樣?”他問,“你撈到點什麼有用的?”

“看您如何定義有用這個詞。”

“這裡是0206全新打造的邪惡秘密基地嗎?”

“顯然不是。”

“那它是什麼?”

“依我所見的部分,”李理說,“這是一家醫藥企業的研發部門。”

“可那雕像是怎麼回事?”

“什麼雕像?”

“那噴泉上的雕像啊。你瞧,他們搞了個蟲子在水池上。”

“或許您有些對蟲子的個人情結。在我看來,這沒有問題。”

“沒問題?怎麼會有醫藥廠想和蟲子沾邊?”

“您是否意識到殺蟲劑也是醫藥公司業務範圍?”

“那隻會讓我更加不能理解。”羅彬瀚說,“這就像黃鼠狼給雞立功德碑。”

“我真希望不必告訴您這點,”李理依然禮貌地對他說,“我們一直在嘗試從昆蟲身上提取藥物成分,而且我們與昆蟲的免疫系統在許多機制上都是很相似的。”

“好吧,就當我小題大做。可它建的地方也太巧了。”

“我檢查了這幾年的市政開發計劃。他們正想在這裡引入投資。如果您再往西南方向走一點,應當能看到去年新建的一期工廠羣。”

羅彬瀚聳聳肩膀說:“來都來了。”

他們最終還是開車去了。果然有一片新建的工業區,佔地大約有幾百畝,人還不是很多,但已經有點熱鬧的氣象在了。羅彬瀚隔着馬路遠遠地望了一會兒,發現自己的確變得疑心深重。他看見卡車上載着花木,馬上就想起蔡績所說的怪藤;看見哪一處煙囪冒出了帶點顏色的煙霧,就總要琢磨那是否暗藏了另一個世界的秘密。他對蟲子的事也許是太敏感了。

他又想了一會兒。被選中的人是羅得,羅得來過梨海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再盯盯那個地方好嗎?”他對李理說,“搞搞清楚它是什麼時候建的,那裡頭都在幹些什麼。”

“我會試試,但我不建議您把精力放在它身上。”

“那我就撒手不管了。”羅彬瀚說,“我要去盯着我公司裡的那個東西。順便說一句,之前你提議我們弄個自己的工坊,你覺得這裡怎麼樣?我們能不能在這裡弄到一間小廠房之類的?”

李理同意幫他蒐羅合適的地方,羅彬瀚也就沒再說什麼,只發動引擎準備回去。這趟出來已經是下午了,離晚飯時間還早,他要是現在回家準會引起俞曉絨的懷疑。要是去槍花呢?他知道自己還會去的,但不是今天。今天他和蔡績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

他決定去公司,去面對那個東西。開車回去的路上他打開了車載電臺,聽裡頭胡亂放些他從沒聽過的歌。他的耳朵好像變老了,聽如今流行的旋律只覺得吵哄哄的。一陣陣電音在他耳道里鑽得發癢,以至於李理說話時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你剛纔說什麼?”他關掉電臺問。

“我說既然您已經遊覽過故地,或許現在心情好些了。”李理回答道,“或許物是人非更叫您難受?”

“那倒沒有。那地方要是重新熱鬧起來也好。熱鬧的地方纔有人管理,不會有你不知道的東西鑽進去。”

“那麼,現在您有興致聽一聽我原本在湖邊要對您說的話了嗎?”

“行啊,你說吧。”

“我知道您正在和一位女士交往,而且進展不錯。”

羅彬瀚扶了扶方向盤,搓一搓掌心裡的汗,跟着又抹了一把額頭。等他把這套把式做完,也就把窘迫從臉上遮過去了——李理當然知道石頎的事,她可太有辦法知道了。《荷塘月色》這曲子都是她挑的,鬼知道她從哪兒打探出石頎的愛好。

“怎麼啦?”他假裝沒當回事地問,“你想說什麼?”

“眼下這個季節,氣候溫暖,慶典衆多,適宜做一趟去海邊的長途旅行。如果我是您,我會立刻給那位女士打個電話,邀請她去馬耳他、西西里、聖托裡尼或尼斯——”

“別鬧。”羅彬瀚說,“她上班呢,我也上班呢。”

“如果您非常想去的話,就會發現機緣湊巧——那位女士從朋友那兒得到一個推薦機會,去任何你們想去旅遊的城市做中文外教。”

羅彬瀚有點納悶地眨了兩下眼睛。他知道李理有能耐,可這個聽起來未免超過了一個賽博幽靈的能力範圍。“你真準備給她發工資嗎?”

“當然,這是合法的工作。” “不錯,你倒是可以把這套法子教教我,她不樂意託我給她找工作。”羅彬瀚說,“但我呢?我可沒有海外業務。”

“我相信您有得是辦法脫身。要是您對那位董事說這關乎您的終身大事,兩三個月的假期總是有的。”

“你知道這不是重點。我得留在這兒。”

“或者,”李理好像沒聽見似地說,“是時候帶着她去雷根貝格見一見您的另一重生活了。你可以順道把令妹也帶回去。”

李理準是瘋魔了,羅彬瀚心想,她在數據世界到處亂跑,結果不知在哪個互聯網陰溝裡沾上木馬病毒了,纔會在這會兒跟他提這個。

“你知道,”他委婉地說,“我留在這兒不是爲了公司上市。我前天才把你從保險箱裡放出來,可不是爲了讓你幫我做旅行攻略。”

“我很清楚這是爲什麼——爲了在這次事件裡儘量避免您的損失。”

羅彬瀚不吱聲地開着車。過了好一會兒他說:“你是真想讓我撒開手。”

“是的。”

“不開一點玩笑地說,你想讓我別管那個東西,無論是他進了我的公司,在我的辦公室裡亂晃,甚至是跑到我家裡?”

“這正是我的意思。”

“然後你還要我看着他殺我認識的人,我的家人,沒準把他們的腦袋堆個塔放在我家裡?”

“他不會這麼做的。”

“我放你出來以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們現在掌握了更多信息。”

“是那個店主。”羅彬瀚說,“昨夜那個故事改變了你的心意?那故事有什麼特別的?”

手機裡沒動靜了。羅彬瀚只好自己尋思這件事。昨夜那個故事當然很特別,可那是對他而言的,而且也更充分說明了0206與周溫行的危險性。至於李理從中又得出了什麼結論,他卻不得而知。

他叫了她一聲:“你也知道些我不知道的,對吧?”

“是的。”

“而且你不準備告訴我。”

“是的。我答應過。”

好啊,羅彬瀚心想,又是一個秘密。

“我不管你們在搞什麼鬼。”他對李理說,“如果你們不肯告訴我道理,我就按照自己的辦法幹。”

“何不去過您自己的生活呢?”

“這是我的問題?是他不讓我好好過日子!”

“如果您對他視而不見,他對您也無可奈何。”李理說,“他並不特別想殺死您,這點我們都已看出來。如果您離開這兒,去遠方過上兩三個月,事情或許會自行解決。”

“你覺得他不會追來找我麻煩?”

“依我看不會。”

“那麼,你覺得他就會在這地方老老實實地上班——起早貪黑地給我理兩三個月的爛賬,然後不聲不響地滾蛋?”

李理沒說話。羅彬瀚又繼續問:“你保證他一個人也不會殺?”

“我不能這樣說。”

“那就沒什麼可商量的了。”羅彬瀚說,“你到底還準不準備幫我辦這事兒?”

“只要您堅持,我們就繼續。”

這段他不愛聽的話終於結束了。羅彬瀚壓着悶氣繼續開車。他生氣並不是因爲李理想叫停他們的計劃,而是她這個懸崖勒馬的提議來得太突兀、太怪異了。這裡頭顯而易見有別的隱情,而他已經受夠了這幫人的秘密了。荊璜和法克竟然把這樣的事情瞞着他——殺0206的人很可能就是周妤,目前在一個小型陰間社會裡榮升管理層的周妤。他們幹嘛把這麼重要的事瞞着他呢?好像覺得他會因此而乾點什麼似的。開什麼玩笑,他可不是把什麼招鬼儀式的筆記夾在書裡的人。

“周雨知道這事兒嗎?”他突然問。

“您是說您對於這一系列事件的猜想?”

“我是說他的去世未婚妻,現任市級閻羅王,已經給她自己報了仇,還養了個小弟放在陽間給他送咖啡。”

“從我能蒐集到的一切信息看,他不知道您描述的情況。”

“我們先別告訴他。”羅彬瀚說,他想起了那張夾在書裡的筆記,“等過些時候再說吧,他現在正出差呢,對這些事知道得少些更好。這個你總沒意見吧?”

“這應該由您自己決定,真正的朋友當然是會爲對方考慮的。”

羅彬瀚皺了一下眉。他總覺得李理這話有點陰陽怪氣,可又挑不出什麼錯來。她肯定是不太滿意他沒聽取她的建議。於是他放軟口氣說:“我知道那東西很危險,但我們現在有新情況。”

“您的故人現在幫不了你。”

“她的打手還在人間呢。”

“而您也聽見打手是如何回覆你。您很難說動這樣一個人去幫您狩獵。”

“你是從他那兒找的主意嗎?“羅彬瀚問,“是因爲他讓我別管,所以你才叫我出去玩幾個月?可我覺得這人看上去並沒那麼靠譜,我可不一定要把他的意見當真,況且他也不知道我的情況……我這兒可有精彩絕倫的一大家子人要盯。”

“完全是兩碼事,先生,我有我自己的判斷。可您也應該聽得出來,他對抗不了我們的目標。”

這點上她是對的。羅彬瀚也不想在這事兒上再跟她唱反調。“可他也沒叫我遠遠地跑開,不是嗎?他倒叫我待在那個店裡。”他說,“我好奇這是什麼意思。”

“您不打算照辦。”

“我幹嘛照辦?如果你,或者他,或者那個東西,有任何一個人嘴裡說的是真話,我就沒有生命危險嘛。”

車鑽進了過江的隧道。幽暗中,店主的臉又浮現在他眼前了。在昨夜天亮前的最後一個小時裡,在聽完了那個落入到幽冥之城,最後爲它的主人所收留的故事後,羅彬瀚也把自己的秘密拋了出來。

“有個人來找我了。”他一邊歪在椅子上看窗外的天色,一邊對背後的蔡績說,“和你一樣的人。可是本事比你強——我估摸着他就是你們說的那種正統繼承人。”

他聽到背後有東西摔碎的動靜,於是扭過頭瞧了瞧,發現蔡績把一個正在擦的杯子掉了。“這玩意兒不會要我來賠吧?”他隨口問道。蔡績沒有理會,只是直愣愣地瞪着他。

“是那個揹着吉他的人嗎?”

“哦?”羅彬瀚拉高聲調,背也在椅子裡抻直了,“你曉得他?”

“我當然知道!就是他告訴小芻去找舊船廠的。”

當他說這話時,羅彬瀚清晰地看見對方面帶怒容,眼神裡閃爍着危險的色彩——他覺得自己又碰上一個復仇者了——可是慢慢地,那股危險的神氣被涌上來的其他情緒覆住了。他想那應該是恐懼,至少是某種很重的憂慮。

“你是在路上見到他的?”他不安地問,“他,他和你說過話了?”

“當然和我說過話了。”羅彬瀚說,“他正在我公司上班呢。”

店主當時的表情真是這個不眠之夜裡最好玩的一點消遣了。可是當羅彬瀚準備告辭離店時,對方卻攔住了他。

“你去哪兒?”

“回公司啊。”

“那個傢伙在那裡。”

“對,你要跟去瞧一眼?”

“我不能見他……那個人很危險。你也最好別去。”

羅彬瀚瞅瞅對方陰晴不定的臉色。“那你要我怎麼辦?”他有點不懷好意地問,“他都找到我公司裡來了,還有哪兒是安全的?”

“……你就待在這裡。他不會來這裡的。”

“怎麼說?這兒有什麼特別的?”

店主的臉又憋紅了。他擠着聲音說:“我說他不會來就是不會來。”

“好吧,那你準備叫我一輩子窩在這兒?”

“不需要一輩子,你稍微在這裡待幾天就行了。”

“幾天是幾天呢?”

店主又卡住了。羅彬瀚覺得這人可真是個活寶,他見過很多喝酒上臉的人,可是撒謊瞞事上臉的人就不多了。

“反正、就幾天,”他結巴着說,“總之你別去招惹那個人。”

於是羅彬瀚抱着手又把整個店打量了一圈。那包圍他們的紙花隱沒在拂曉前的黑暗裡,是一種即將凋謝的黯紅色。朦朧中,他彷彿聞到了一絲混有腐敗氣息的花香。

那一瞬間他有點想改變主意。我不走了,他想,我就在這店裡坐着,喝喝小酒玩玩手機,瞧瞧這一切該死的是在弄什麼鬼,這幫人到底在揹着我整些什麼狗屁倒竈的勾當。當他這麼想時連自己都弄不清楚“這幫人”裡究竟有誰,可能有法克,有荊璜,有這個蔡績,甚至有他背後的周妤。而自從去那消失的舊船廠遺址走了一趟後,他連李理都有點懷疑了。不過好在,他也不是非得從她嘴裡知道。

下午三點的時候他把車開到了公司,在停車場裡熄了火,抓起後座的電腦包。

“你們去搞你們的,我搞我的,”他哼着小調,對沉默無聲的手機說,“我上班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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