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神舟再度飛了起來,筆直他向着不遠處的銀河飛去。
本來牽牛、織女二星的直線距離只有十六光年,所以位於兩者之間的銀河按理也不會太寬。然而葉昊天一進入銀河的邊緣就覺得不對了。那感覺彷彿進入波濤洶涌的大海,一望無際,沒有盡頭。周圍全走一顆顆耀眼的星星,彷彿一粒粒水晶一般,照得人頭暈目眩,難以找到前進的方向。
葉昊天不敢大意,連忙將監天神尺取了出來,運功護住整個神舟。
牛郎一進銀河就恢復了神智,面色的神色有希冀更有害怕,害怕的神色還在希冀之上,看來他已經來過這裡好多次,每次都無功而返,因此傷透了心。
蘭兒安慰他道:“星君莫怕,我們乘坐的是天下少有的神舟,應該很快就能過去。這裡的陣法雖然複雜,但也未必困得住我家公子。”
牛郎咬牙切齒道:“如呆再衝不過去,我寧願死在這裡,也好過一個人孤苦伶仃活在世上!”
葉昊天小心翼翼他駕駛着神舟,同時命令龜鏡迅速察看這是什麼陣法。
龜鏡不屑他道:“曲曲小陣哪用我親自出馬?主人自己就能解決!”
葉昊天仔細察看了一會兒,不久便發現銀河中的陣法原來是夏禹三陣的一個變體,威力比原陣差了很多,但也比鬼谷子的七十困仙陣厲害多了,怪不得牛郎身若玉清天神也闖不過去。
察看明白之後,他驟然將神舟的速度提高了數倍,只用了盞茶工夫,便一羊橫貫銀河來到織女星前。
牛郎難以置信他看着身後的銀河,面色忽紅忽白,不知道是興奮還是難過。
葉昊天安慰他道:“回頭我把破陣之法傳授給你,這道銀河便再也困不住你了!”
牛郎站起身來,手足無措他看着葉昊天。只是一個勁地連連點頭。
葉昊天的目光注視着不遠處的織女星。但見織女星的上空漂浮着一塊又一塊五色的雲彩。所有的雲彩都來自一個高高的山巔,那裡雲霞繚繞,看不清裡面有些什麼東西。
龜鏡破鑼般地聲音傳過來:“嗨!那就是雲房,以錦爲漪,以云爲蓋,雲霞包繞,故曰云房!那裡的雲霞很不簡單,內含烏鉈金、緊赤金、淡青金、捻縷銀、孔雀茸等十餘種神材!刀砍不斷,斧剁不折,縹緲不定。虛實不分,乃雲中之精華,號曰‘雲錦’。主人小心了,此陣將仙佛兩家的陣法融合在一起。威力還在洪荒九陣之上。幾乎快趕上‘虛無縹緲元始渾沌太一陣’了。它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孔雀妝花雲錦燦,冰蠶吐鳳霧清空’”
葉昊天很小心地駕着神舟緩緩前行。但見越往前彩雲越多,顏色也越見豔麗,花團錦簇。瑰麗燦爛,彷彿進入了百花園一般。
走着走着,蘭兒忽然手指面前的一道彩雲叫道:“快看,那雲上還有字呢!”
葉昊天定睛看去,卻見飄在空中的彩雲每朵都有一句詩,分明寫着:“空守雲房無歲月,不如人世是何年,望斷雲天人不見。萬幹心事待誰傳。也曾夢裡來相見,醒來但見月空懸,明月還有星做伴,可憐我,孤孤單單恨無邊……”
牛郎一見淚如傾盆:“這是娘子留給我的……彩雲傳書……幹裡寄相思……”
蘭兒趕緊安慰他:“眼看就見到織女了,你應該高興纔是……”
牛郎好半天才收住眼淚,兀自抽噎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讓你們見笑了。”隨後他的話匣子便再也收不住:“我本是玉帝駕前的金童,織女乃王母的外孫女。想當年,我奉玉帝之旨向王母借取溫涼玉杯,在王母宮中見到了織女,與她一見鍾情。她美麗絕倫,善解人意,對我嫣然一笑。就因爲這一笑,她被罰去河東雲錦宮工織錦。我則被貶下凡塵,到洛陽牛家莊牛員外家中,投生爲員外續娶妻李氏之子,取名金郎。後來地故事你們都知道了……一切全靠那頭老牛!”
蘭兒怕了他留不盡的眼淚,連忙改變話題問道:“那些青牛是怎麼回事?傳說中應該是一頭黃牛啊!”
牛郎的面上微微有些暖色,說道:“說起那老牛,我也是糊里糊塗的。
那年我還小,看牛地時候睡着了,醒來找不到牛,害怕嫂嫂打罵,擔心得要死,恰巧碰到一小黑瘦老頭,牽着一頭紅牛走過來。
我問他有沒有見到我地黃牛,他將我上下打量了兩眼,‘嘿嘿’乾笑兩聲,自言自語道:“老君一去三十萬年,怕是死在外面了吧。這牛天天跟着我,搞得我堂堂的……嘿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人見人煩,我這是何苦呢?不如就交給這苦難深重的小子好了,也算他的造化。’然後他蹬大了眼睛對我說道:‘這就是你的牛哎!’
我說毛色不對。
他‘嘿嘿’乾笑着,狡猾地說道:‘牛皮不是吹出來地,牛毛卻是會變的。這牛三年脫一層皮,先青後黃再紅,然後再從紅轉黃轉青,循環千遍之後,就會恢復到開始時的青色,纔算進化完畢。哎,你看你看,它又開始脫皮了……’
說話之間,那牛真的脫下一層皮來,毛色竟熟從棕紅變爲鮮黃。
那人將牛皮收了,留下一句:‘好好看護神牛,弄日重回天宮別忘了謝我。’然後就頭也不會地走了。
我只好牽了牛回去,沒想到黃牛竟然能說話,還給我出了餿點子……呵呵……拿了人家的衣服……再後來……後來……三年之後,黃牛再度脫皮。這一次它脫了半月才完成,然後讓我將它埋在土裡,說是要藉助地氣將土黃、棕紅二色完全吸去,才能徹底完成輪迴千遍的修煉,轉化爲世間第一神牛!
我以爲它要死了,便將它埋了起來。沒成想後來它又復活了,而且帶了一羣青牛飛到天界來找我!”
至此葉昊天和蘭兒才終於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怪不得牛郎出口成章。原來是玉帝駕前的金童!怪不得那青牛有夠神奇地,看來真的是太上老君的神牛!
葉昊天打起精神向着一道又一道布幔一般的雲霞望去,看了半天,只能看懂陣法的一半,另一半佛門陣法卻看得糊里糊塗。
他有龜鏡在身,人都變得懶了,當即吩咐道:“阿鏡引路!我們要快些進入雲房!別再讓牽牛星君多等了!”
龜鏡一面嘟囔着:“好事多磨,姻緣難測……”一面發出一道淡淡地白光,直透雲霞指向前方。
葉昊天好整以暇地駕着神舟沿着白光指引的方向前行。
蘭兒接着問牛郎道:“你現在如道那黑瘦的老頭是誰了嗎?”
牛郎道:“我後來問過一些人,大家都說不如道。後來還是風伯告訴我,說那老頭可能是雲中君的化身,織女的同僚,負貴管理雲彩的天官!不過。我卻從來沒見過他。不如道這麼多年他都到哪裡去了。”
正在這時忽見一人頭戴五彩霞冠,身繞紅黃相間的綵綢,腳踏祥雲從前方飛來,一路放聲高歌:“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芳英……龍駕兮帝服。聊翱遊兮周章……”正唱之間忽然看見牛郎,於是歌聲驟歇,高聲叫道:“牽牛星君,別來無恙乎?老夫雲中君,送你的青牛是否還在?”
神舟上的三人全都注目凝視着他。
牛郎一時不敢相信面前依着光鮮的中年人便是當日乾瘦地老頭,不由得愣住了。
葉昊天代他問道:“雲先生,您老是否從雲房出來?有沒有見到織女?”
雲中君並沒有看他一眼,而是目注牛郎說道:“你家娘子正領着三十六位仙女全力織錦。恐怕沒空與你相會呢!”
牛郎心中氣苦,說不出話來。
葉昊天忿忿不平,語帶譏諷地道:“織錦再忙,也不能一別家人上千年吧?雲先生是不是也將老婆孩子扔在家裡呢?”
雲中君遠遠地蹬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道:“閣下何人?請教尊姓大名。”
蘭兒很爲牛郎氣惱,聞言大聲道:“我家公子乃獨闖崑崙七關、勇破萬年難題、獨闖魔窟救出近萬神仙、官居二品上仙的昊天大帝神州子是也!”
神舟上的牛郎先自一驚,接着滿心歡喜,似乎對見到娘子驟然增添了不少信心。
雲中君也大吃一驚,脫口而出道:“大魔頭真神?你竟然找到這裡來?大事不好!我的天吶,牛郎將真神請來了!”話未說完掉頭就走,急急沿遠路返回。
蘭兒忘了葉昊天地仙號見不得人,見此情景不覺很是懊悔。
葉昊天卻沒怎麼在意,回頭看見牛郎面色微變,趕緊安慰他道:“這其中有些誤會,星君但請放心,在下不是壞人。”
牛郎看他說話時渾身煥發出一股頂天立地地浩然正氣,點點頭道:“曲爲心聲,先前聽你的‘春眠不覺曉’,我就如道你是什麼人了。再說,我現在只想見到娘子,恨不得自己都想做個魔頭,還怕什麼真神不成?”
葉昊天聽得暗暗心驚,很是慶幸自己先找到牛郎,不然一場更大的悲劇恐怕要降臨在牛郎身上!
正在這時,周圍的雲彩忽然天翻地覆般地飄浮旋轉起來。
龜鏡有些緊張地道:“對方啓動了陣法,我們更要小心了。主人請按照我的指示前行,一步也走錯不得!
神舟緩緩地曲折前行,彷彿進入了一個五彩透明地琉璃之中,分不清東西南北。雲霞越轉越快,彷彿一個個彩色的陀螺一般,甚至伴隨着呼嘯的風聲。
不久強烈的颶風真的從天而降,將瀚海神州颳得東搖西晃,幾乎難以保持前進的方向。
蘭兒不由自主地靠近葉昊天,雙目緊張地盯着周圍變幻莫測的雲朵。
葉昊天將功聚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龜鏡發出的白光,任憑風吹浪打身軀紋絲不動。
周圍地氣氛愈發緊張起來,那感覺好像一葉扁舟在大海上漂泊,隨時都會沉入海底一般。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漸漸地波濤起伏的感覺小了下來,厚厚的雲層也變得稀薄了很多,再往前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個巍峨高大的宮殿。
神舟也漸靠了上去。來到近處,三人才發現那是一個無門無窗的宮殿。牆壁五顏六色,似乎綢布織就一般,四周嚴絲合縫,找不到任何出入的通道。
葉昊天將神舟停伯在宮牆邊,仲手摸了摸牆澄,吃驚地發現那真地是一種罕見的雲錦,積其細膩,卻又柔中帶剛,比人間任何綵綢都要華麗,也更柔韌。
他們正待仔細察看門戶究竟藏在什麼地方。忽見雲中君帶着一隊人馬圍過來,領頭的還有一人,手託寶塔,頭戴高冠。國字臉不怒而威。一雙虎目少炯炯有神。
還在數十丈之外,那人忽然高聲斷喝:“托塔天王李靖在此,牽牛星君,你莫要一時糊塗葬送了數世修行!還不與妖孽劃清界限,難道想被我收入全塔不成?”
牛郎略微猶豫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向葉昊天靠近了一些,憤然答道:“我已經完全糊塗了!不如道甚麼是黑白混淆、善惡不明,我只如道你們全都是王母的幫兇,將織女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讓我們一別千年、妻離子散!究竟誰是善人?誰是魔鬼?你們分得清嗎?”
李靖聞言一徵,面色微變道:“星君的事……咳咳,在下無法置評,我是奉命行事。請您還是退開了吧。”
牛郎冷冷地看着他,再不願說一句話。
葉昊天拱手道:“李天王在上,在下神州子,乃貨真價實的二品上仙。天王不要誤會了,自相殘殺可不是什麼好事!”
李靖爲人還算謹慎,先自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見他行止端莊,並沒有一絲妖氣,於是拱手還禮道:“我奉玉帝之名鎮守此地,任何人不得闖入雲房,騷擾織女織錦,哪怕是五老帝君親至也不可放行。所以不管閣下是二品上仙,還是大魔頭真神,都請退回去吧。閣下如是真的昊天大帝,自當遵循玉帝的旨意,莫讓在下爲難。”說完他從神中取出一卷淡黃色的帛書,迎風一展,讓葉昊天等人觀看。
葉昊天一眼看到帛書上寫着:“今將織女關入雲房織錦,任何人不得打擾,違今者斬!欽此。”然後是玉帝地印章!
蘭兒也看到了,頓時感到很是絕望,難過地看了牛郎一眼,差點要痛哭起來。
牛郎的悽苦達到了頂點,禁不住仰天長嚎:“老天!你爲何如此跟我過不去?我究竟上輩子欠了你們什麼債……”
葉昊天面色鐵青,強忍着不能發作。那可是玉帝的聖旨啊!若是不遵,只怕後果極其嚴重!自己雖然身爲天尊弟子,不怕玉帝會把自己怎麼着,但如呆當面作對,未免有違天尊的囑託。
想到這裡,他無奈地看了牛郎一眼,勸道:“我們先回去吧,待我見了玉帝,求他將織女放出來,相信用不了幾個月,你就可以見到娘子了。”
牛郎大聲痛哭着一頭撞向宮牆,口中喊道:“我一天也不願再等,救不出妻子,我寧願死在這裡……”
宮牆爲雲錦織就,所以在他地撞擊之下只是凹陷了下去,然後很快恢復了原狀。
牛郎自己也沒有絲毫損傷。
這一切本來很滑稽,然而圍觀地人卻沒有一個人發出笑聲。每個人都深深地嘆了口氣,心裡很不是滋味。
葉昊天看牛郎實在悽慘,再也隱忍不住,對着托塔天王李靖道:“請天王通融一下,讓牽牛星君見織女一面。抗旨不遵之事便由在下一力承擔。”說着他將通行天下的今牌和崑崙神山的上仙金牌都拿了出來,道:“這兩件令牌就留在這裡,一面爲王母製成,一面爲玉帝欽賜,就請您呈給玉帝,若有罪責就落在我神州子的頭上吧。”
這時,旁邊有人道:“即便如此,我們天王也有失職之責,免不了受到懲處!”
話音未落卻被李靖揮手止住。
李靖目注令牌沉吟片刻道:“還請尊駕接我寶塔一招,若能接得住,我便一切依您所言,接不住嗎……還是請您退回去吧。”
葉昊天將心一橫道:“好,請天王出手吧!”說完徑自走到一個空曠的角落站定。蘭兒要跟過去,卻被他揮手止住。
李靖待他堆備妥當,才抖手將全塔祭了起來,向着葉昊天當頭罩落。
葉昊天自知功力不足,不敢大意,當即將自己地鎮妖寶塔也祭了起來。
兩個全塔形態相似,連空中盤旋的姿態都差不多。
衆人無不睜大了眼睛。李靖也驚訝地看着寶塔,從未見過如此情形。
眼見葉昊天的鎮妖全塔越轉越大,而李靖的寶塔卻越來越小,最後兩塔在空中飛舞,如影隨形彷彿父子在街上漫步一般。
最後葉昊天將手一招,兩個寶塔就全部落在他的手裡。
李靖急得手足無措,雙目緊盯着葉昊天,一時之間只想讓手下人快點動手。
葉昊天緩緩走了過來,手捧寶塔歸還李靖,笑道:“承讓了。”
李靖接過寶塔呆呆地看了好大一會兒,最後將手一揮,號令手下:“我們不是昊天大帝的對手,走吧!”
那些人“呼啦”一聲走個一乾二淨,只剩下雲中君還站在那裡沒動,不好意思地對葉昊天等人道:“老夫如道雲房的入口,讓我帶你們去吧。老實說,看着織女那孩子每天愁眉不展、嘔心瀝血,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蘭兒聽得心花怒放;葉昊天喜不自勝;牛郎更是激動得滿臉通紅。
正在這時,忽然一道彩霞從天邊飄來,同時一個無比柔和親切的聲音傳了過來:“可憐地孩子,請等等。”
蘭兒回頭看時,不由得驚喜地大叫道:“師傅,我師傅來了!”
葉昊天也興奮地叫道:“女媧娘娘!女媧娘娘來了,這下織女可以放出來了!”
卻見女媧娘娘從雲端冉冉降下,先在蘭兒的面頰上親吻了一下,隨後拍了拍葉昊天的肩膀,接着便來到牛郎面前,用十分愧疚的語氣道:“可憐的孩子,你現在不能打開雲房!還不到打開的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