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第五關之後,蘭兒驚歎道:“公子,天庭的懸賞好重啊,竟然有可以增長五千年功力的靈丹,不知道是些什麼東西。你要是能答出來就好了。”
葉昊天對此也很感興趣,笑了笑道:“巫凡已經說過,那是包括太上神丹在內的九種靈丹,不知道太上神丹是不是太上老君留下的金丹。靈丹都有一種共性。一般來說,同一種靈丹服用第二次的時候,效力會比前一次下降一成左右,如果連續服十次,後面再服效果就很差了。所以天庭纔會將九種靈丹妙藥放在一起作爲懸賞,因此才能增長五千年的功力。至於那個問題我也想解答出來,不過現在還沒有頭緒。”
蘭兒望着前方蜿蜒曲折的山路道:“不知道下一關考的是什麼。過關的賞賜越來越重了,公子加油啊!”
葉昊天挺了挺腰板道:“好!我盡力而爲。”
兩人一邊說一邊前行,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纔來到第六關前。跟前面一關一樣,入關的大門同樣緊閉着,只開了一個小門供不想闖關的人通過。
早在十丈開外,葉昊天就看到大門邊寫着的一副對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走近看時,但見門上還有一張告示:“經綸事務之能非獨人間珍惜,仙界也不可或缺,本關考的是三界衆生的管理之策,有意闖關者請高歌三句治世名言,若守關者滿意自然會開門迎接。”
蘭兒看了很是高興,笑道:“公子,這是讓你再考一遍進士呢!”
葉昊天也有些詫異,沒想到仙界還需要這些東西。沉吟片刻,他高聲唱道:“‘道常無爲而無不爲。’‘聖人縱其欲,兼其情,而制焉者理矣;夫何強?何忍?何危?故仁者之行道也,無爲也;聖人之行道也,無強。’‘威不二錯,政不二門,以法治國。故法者,國之權衡也’”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
片刻之後大門洞開,一位峨冠博帶的長者興高采烈地現出身來,對着兩人拱手爲禮道:“老夫巫相,歡迎兩位前來闖關。又是五十年過去了,我終於再度聽到高歌叩關的聲音,真是太高興了!快請入內一敘。”
蘭兒急忙道:“前輩,闖關的是我家公子,我是不成的!”
巫相笑道:“那沒事,只要有人闖關就成了。我最喜歡跟人聊天,人越多越熱鬧。我老早就想換到第一關去,可惜他們都不答應,說是若由我守第一關,只怕過關的人就沒幾個人了。”
蘭兒不太明白其中的原因,問道:“怎麼會呢?經綸事務的題目不太難啊。每到科舉之年,一批又一批的舉子哪一個不是滿腹經綸?”
巫相笑道:“那些人很多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的。真正有才華的人又很難修至仙界。你想啊,來此闖關的大多是自幼修行的和尚、道士,別說經綸事務,就是簡單的人際關係也不一定搞得明白。所以我才一等就是五十年。來,來,來!快請入內。”說着頭前帶路向裡走去。
葉昊天和蘭兒跟着他邁步而入,不久來到一間雕樑畫棟的房間裡。
巫相請他們坐下,然後吩咐徒兒奉茶,道:“我這裡有採自崑崙山巔的‘天風茶’,與世間的香茗大不相同。”
不一會兒,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端了茶水進來,給每人倒了一杯,隨後悄悄坐在巫相身後不遠的一張方桌旁。
巫相看了看尚未開口的葉昊天道:“適才我聽先生所唱之詞兼有道家、儒家和法家三家之說,能不能請你略微闡述一下?”
葉昊天笑道:“小子葉昊天乃末學後進之人。前輩不必客氣,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即可。”頓了一下後,他又道:“空談理論容易使人昏昏欲睡,前輩不妨舉個例子好了。”
巫相先是笑着解釋道:“闖關之人都是難得一見的博學之士,所以我向來以先生呼之。”然後他又沉吟了一下道:“王母設置此關的目的是爲了選拔人才管理崑崙山甚至天界。天界的管理始終是一個大問題。盤古開天闢地之後的數千萬年裡,元始天尊、靈寶天尊和太上老君始終倡導無爲而治。自從三位天尊失蹤之後,玉帝接過了管理世間萬物的重擔。開始的二十萬年,他延續了三天尊的治世方法,對於天界衆神基本上不管不問,這樣的結果是整個宇宙處於失控狀態,有的地方發展得很好,有的地方卻極其落後。總體來看宇宙的發展太過緩慢,很多問題過了二十萬年也沒有得到解決。
後來玉帝改變了治世方法,拋棄了無爲而治的思想,改爲以法治世。爲此天界專門制定了上萬的天條,規定所有天條必須嚴格執行,執行時不能講一點情面;建立了很多獎罰制度,比如此處的有獎闖關以及天界難題的懸賞等;還建立了遍佈宇宙的交易所,鼓勵神仙分工合作。
這樣做的好處是整個宇宙發展快了很多,以前久懸難解的很多問題很快找到了解決方法。還出現了許多善於創造發明的家族,比如公輸世家就是其中的一例。
但這樣也有一些壞處,最大的壞處是天界的整體佛心水平下降了很多,甚至出現了此起彼伏的殺伐。殺伐之事近年來愈演愈烈,嚴重時一次騷亂之後竟然損失三分之一的神仙。
目前,玉帝和玉清衆神已經認識到天界管理的缺陷,只是不知道如何改良,這才下令各界探討適合於天界管理的方案。這也就是王母設置此關並給予重賞的原因。”
葉昊天聽後有些疑惑,問道:“不是還有佛祖主管心性變遷的嗎?按理說有了佛祖的配合,玉帝的管理應該容易很多,根本不應該出現天界衆神佛心驟降的問題。”
巫相搖頭嘆息道:“佛祖的心性管理也存在不足之處。人們往往只重視眼前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對於死後的六道輪迴並不在意。這從神丹幣和佛心幣受歡迎的程度就可以看出來,本來兩者之間是一比一的關係,現在卻成了十枚佛心幣才能兌換一枚神丹幣。目前甚至出現了這樣一種情形,佛祖和衆位菩薩苦口婆心勸人向善,別人卻不理不睬毫不動心!由此可見單有佛祖的管理還遠遠不夠,還要尋找其餘的方案作爲補充。”
葉昊天聽完也嘆了口氣,道:“沒想到天界的管理也面臨着人間同樣的問題。這個問題只怕很難找到正確的答案。必須反覆探討仔細求證才能逐漸完善。我只能粗略地談談自己的想法。”這時他看到坐在巫相身後的年輕人正在飛速的寫着什麼。
巫相看他注視自己的身後,笑着解釋道:“這是天庭要求的,所有闖關者關於天庭管理的想法必須記錄下來,然後由守關人摘錄有價值的部分上報天庭,爲天庭的革新提供思路。特別新穎的東西還會轉給玉帝審閱,若是他老人家看了高興,說不定還有額外的賞賜。”
葉昊天一聽來了精神,自己曾經答應三位大儒力爭改變儒家在天界處於底層的地位,現在不正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嗎?不管結果會怎樣,自己總應該盡力爭取一下。
想到這裡,他急忙坐正了身子,將儒家的“仁”功施展開來,使自己的心跳跟對方的內心波動完全一致,然後才用無比親切而誠懇的聲音道:“晚輩認爲,如果不考慮佛心的管理,只從玉帝主管世間萬物的角度來說,無論是天庭的管理還是人間的管理都離不開道與法,同時還應該加上儒家的因素。
其中道家無爲而治,主張‘主逸臣勞’,‘上無爲而下有爲’,以虛靜無爲爲根本,順應事物本身,因勢利導。不先物而動,不後物而行,物來則應之,故能主宰萬物。
法家則主張通過‘寄治亂於法術’,不但要任法不任智,‘名正法備,則聖人無事。’還要讓一切人與物的資源各得其所,各盡其能。‘夫物者有所宜,材者有所施,各處其宜,故上下無爲。使雞司夜,令狸執鼠,皆用其能,上乃無事。’
儒家的‘無爲’是要通過道德的力量來實現的。‘爲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拱之。’‘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正而天下歸之。’玉帝和神職人員只要自己德行端正,施行德政,天下的人就會像衆星拱北斗一樣順從其治理,這樣便可以實現無爲而治。
道、法、儒三者之間應該密切配合,互補不足,才能使天庭的管理比較完善,達到三足鼎立的穩定狀態。”
巫相聽得兩眼放光,鼓掌讚歎道:“好,先生講得十分透徹。不知能不能舉個例子來聽聽?”
葉昊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覺茶水很奇特,不禁低頭看了兩眼,道:“前輩,這天風茶清涼爽怡,果然不同凡響!”
巫相聽他講到關鍵之處,正在滿心歡喜之時,聞言只是道:“是,是,請先生接着講治世方略。”
葉昊天接着道:“譬如很久以前中原的秦漢時期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秦國征服六國,靠的是以法家爲基礎的殘酷無情的精神。爲達到鞏固統一的目的,秦採取了許多方法,其中最重要的是統一思想的政策。一切史書和百家學說,除了秦記、醫藥、卜筮、種樹之書,都被徹底焚燬。甚至還發生了駭人聽聞的‘坑儒’之事。
然而只有法家的治理是遠遠不夠的。秦朝很快因爲殘暴統治而迅速垮臺。當劉邦領軍進入長安的時候,與百姓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廢除秦朝的苛法。這就是從法家到道家的轉變。
漢朝初年‘黃、老’大興,儒、道、法有了一定程度的結合,纔有了當時的‘文景之治’。
後來漢武帝感到,如果要維持統一,還是要統一帝國內的思想。他採納了董仲舒的建議,正式宣佈儒學爲官方學說,六經在其中佔統治地位。他的措施比起秦朝的措施要積極得多,也溫和得多。不是像秦朝的措施那樣不加區別地禁絕一切學派,而是從‘百家’之中選出一家,即儒家,給予獨尊的地位,作爲帝國的教義。還有一點不同,漢朝的措施沒有頒佈對於私自教授其他各家思想的刑罰。它僅只規定,凡是希望做官的人都必須學習六經和儒學。以儒學爲教育的基礎,也就打下了以後歷代考試製度的基礎。”說到這裡,他暫時停下來喘一口氣。
巫相卻還想再聽下去,接着問道:“‘廢除百家,獨尊儒術’,如此一來是不是法家和道家都廢了呢?”
葉昊天環顧四周,發現蘭兒正手託香腮看着自己,眼睛裡滿是欽佩自豪的神情。他對蘭兒笑了一下,然後轉頭望着巫相道:“至於法家,雖然成了秦的替罪羊,可是也從未全部被人拋棄。法家能夠針對新的狀況提出新的統治法術。所以,隨着帝國版圖的擴展,帝王們不能不依靠法家的理論和方術。這就是所謂的‘儒表法裡’。
同樣的,道家的作用也極其重要。我曾仔細揣摩過中華帝國的歷史,發現每一個朝代,在其鼎盛時候政事的治理上,都有一個共同的秘訣,就是‘內用黃老,外示儒術’。也就是說外面所標榜的是儒家的文化,內裡卻脫不了黃老之學的神髓。
但是在實際上,不論儒家、法家還是道家,各有其應用的適當範圍。應當三家互補,各取其長,各避其短。只有達到三足鼎立才能治理好包括天庭和人間的整個宇宙。”
說完之後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已經充分地闡述了自己的觀點,爲儒家在天界的興起盡了一分心力。
此時巫相已經聽得入了神,良久之後還瞪大了眼睛看着葉昊天,感覺如聞天籟,餘音繞樑,久久不絕。他身後的少年已經記錄了厚厚的一摞,正在以手扶腕稍事休息。
過了好半天,巫相才醒過神來,親自給葉昊天續了茶水道:“先生能不能將剛纔所說的總結一下,也好讓我用神識將其寫入玉符,呈給天庭覽閱。”
葉昊天想了想道:“總體來說,不外乎‘內用黃老’、‘外用儒法’、‘文武之道’、‘寬猛得中’、‘文武相資’、‘寬嚴相濟’。”
聽完之後,巫相仰天長嘆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千年書。真盼望玉帝能親耳聽到你的妙語。好,好,好!今天真是痛快!這一關你已經過了。歡迎先生有空多來坐坐。”說着取出一個絲綢包裹的小盒遞給葉昊天,道:“這裡有十顆沙棠丸,服一顆可以增長功力六十年,十顆全部服下則可以增長功力四百八十年。此外還有王母備下的‘崑崙貴客’銀牌一塊,崑崙山內所到之處無不奉先生爲貴賓。”
葉昊天自己也很高興,他的高興主要還是第一次毫無遮掩地講述了自己的觀點,不必像在人間的時候說話只說一半。他接過錦盒再三感謝,然後拉着蘭兒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