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葉道人雖也是一驚,但他急於抓住寧楓,趁着天狗食日尚未結束,抓緊完成九九極陰大陣。是以在高空怪叫一聲,仙風道骨轉瞬變得猙獰醜惡,舉起手中的木劍,直直朝寧楓疾刺而來。
一時間碧光大作,天地陡亮。萬千刺目的綠芒沿着扶桑枝幹、樹葉經絡轟轟流泄,最終歸於木劍,化爲一道粗逾五丈的綠色氣浪,四面衝擊,勢如山崩海嘯,雷霆萬鈞!
玉嬋仙子瞧之心驚,想要喊叫,卻又覺喉嚨嘶啞,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眼見寧楓身處光浪鋒芒所在,危在旦夕,四周的碧葉又勒緊了一寸,她身心俱震,竟失去了意識。
寧楓無暇管這些,眼見那氣浪洶洶而至,他寒毛直豎,凜然恐懼。靈識探掃處,才覺自己吞噬的碧木之靈已然被外界激盪,消失一空,丹田又回覆受傷時的空空如也。
靈力轉瞬即至,巨大的扶桑樹葉在狂風中發出轟隆隆的巨響,震得肝膽俱裂。寧楓閃電似的御風逃離,不斷運靈入足,騰挪避讓,但青葉攻勢極快,背後仍被接連擊中,金星亂冒,鮮血狂噴,痛的幾欲暈厥。
募的強聚靈力,借勢翻身沖天,閃過重重交疊的樹葉,飛入高空。
青葉這次卻不急於催動極陰法陣,反是不堪其擾,準備一舉拿下寧楓,永絕後患。那碧木靈力去勢未消,反是越來越大,幻化出青、藍、紫等五顏七色,霓虹迸爆,煞爲絢麗。
寧楓接連爭鬥,數次受傷,此刻面對緊追不捨的氣浪,終於躲避不及,被生生掀起高空,骨骼斷裂,周身疼的失去了知覺,咬牙朝下一看,但見玉嬋仙子嬌容失去了血色,癱軟在一樹葉上。而祭祀衆女更是暈倒一片,一半者七竅流血,即使救了出去,恐怕也要淪爲廢人。
他心頭悲痛,難以自抑,絕望思忖:“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
思緒剛起,突聽千丈之外響起一陣笑聲:“寧楓,好久不見,你竟然被一個三姓叛徒搞得如此狼狽,真的是讓爲兄太失望了!”
寧楓心頭大震,剎那間激動狂喜,想要大笑,卻又發不出聲音,想要擡眼去看,卻又頭顱沉重,但熱淚洶涌而出,求生之意又似是原野上的一點星火,閃爍燃燒起來。
李玄?
他們終於還是來了,白玉嬋雖獨自前來尋找自己,但她終究是神宗玉門嗣主,此番落入東瀛人的手中,又怎能瞞得過遍佈天下的神宗密探。李玄既已到來,想必身後還有援助,這下定可以和青葉這妖道一戰。
寧楓內心雖歡喜不勝,但身體卻劇痛痠麻,無一絲力氣,就這般從昏暗的高空直直落下。撞擊在扶桑碧葉之上,跌宕扭轉,臉上也被枝條抽的火辣辣的疼痛。
耳邊忽聽一聲尖銳嘶鳴,高亢嘹亮,如利劍般刺破蒼穹。寧楓微微一詫,什麼靈獸又如此修爲?還未細思,便覺身體一輕,已然觸到一軟軟的鳥背,他睜開眼睛,入目之處,五光霓彩,絢爛之極。馱着自己的竟是一長着五色羽毛的仙鶴,利喙如刀,頭冠赤紅,雙目炯炯如明燈,正斜斜着看向自己,似乎頗爲不屑。
他雖身受重傷,但眼見來了強援助,心情也轉瞬放鬆下來。看到這奇異仙鶴的目光,暗暗苦笑,正自奇怪這是何方神獸時,又聽背後有一人說道:“寧兄,半年未見,你怎變得這麼不經打了?”
寧楓又驚又喜,幾欲放聲大叫,這聲音,正是司馬承禎。他和李玄素不相識,怎麼也一同來到了蓬萊山,不知隨行的還有誰?
思慮間,已覺異香撲鼻,嘴邊感覺到一股沛然的靈力和藥香,正是遊仙山五色靈芝所煉製的仙藥。藥一入腹,疼痛大爲減輕,碎裂的經脈也緩緩修復。
心中感激,剛要說話,又聽司馬冷冷道:“不用謝我。若是當年你師父煉製了太乙神丹,留了些藥渣在山上,也不會有這頭五芒神羽鶴前來搭救你。”
寧楓聞言,內心一奇,直嘆造化非淺,想不到當年救了自己的神丹,此刻又間接救了自己。傷勢既稍稍復原,便微微擡起頭,遙遙相望。
只見李玄和司馬來的方向,卻無大隊人馬,僅有數名年輕男女相隨。其中一女明眸善睞,丹脣皓齒,正是神宗寒門嗣主顧月寒,她此刻與李玄並肩攜行,看到昏迷的玉嬋仙子,驚叫一聲,道:“玉嬋妹妹……”
另有一和尚,身形魁梧高大,雙手合十,此刻深谷高臺上滿地的幼兒、少女,或是被凌虐致死,或是被震暈當場。他見着如此人間慘象,眉目皺起,竟顯現出凌厲氣勢,目光炯炯,令人生畏。又看了寧楓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寧楓尚未發問,卻已見司馬承禎站了起來,淡淡道:“你且療養傷勢,這等邪魔歪道,便由我來解決!”
說罷凌空一躍,已過了百丈,與李玄、月寒仙子和那陌生和尚並肩一處,四人修爲俱是佼佼,互相激生合力,氣勢竟是和青葉道人不相上下。
李玄見到玉嬋仙子憔悴模樣,楚楚可憐,心中氣急,龍淵劍鏗然出鞘,光芒怒暴,遙遙揮指,呵道:“妖道,你爲了一己之私,背叛天朝,殘害無辜,還有何話說?”
青葉道人目光在四人身上掃了一圈,卻無驚訝之意,反而哈哈大笑,復又變作仙風道骨,德高望重的模樣,捻鬚笑道:“李小子你這話當真可笑,貧道爲國爲民,鞠躬盡瘁,哪兒能承受得起你這般惡毒的指控?”
李玄聞言驚奇一聲,他雖知曉青葉道人和東瀛忍者勾結,但卻不知其真實身份便是東瀛人。不過他心思敏捷,已然猜到大概,道:“你謀劃了這些陰險詭計,自以爲天衣無縫,卻不知早已被武皇和宗主看在眼中,若是及時回頭,放了玉嬋仙子,武皇或許會看在你誅滅魔教的大功份上,從輕發落!”
青葉看了一眼姿容絕色的白玉嬋,笑道:“仙子她是我陣法中的關鍵,可不能輕易給你,若有本事,便來搶吧!”
李玄臉色一變,大怒不已。當下縱劍御風騰空,碧光籠罩全身,突發出龍吟一般的清越嘯聲,手執龍淵鋒芒,筆直突襲,箭也似的越過重重扶桑木葉,衝向青葉道人。
身後月寒仙子見之一驚:“李玄不要!”說罷纖手也召出冰魄勾玉劍,尾身其後。
青葉道人此刻修爲已達天之道大乘,豈會懼怕這些年輕後輩。當下哈哈一笑,隨手翻轉,一道狂猛之極的綠浪層層起伏,洶涌掀起。
李玄被那沛然靈力襲身,心志一鬆,眼前已是模糊一片。又聽得洪雷震響,他心頭大驚,急忙御風調轉方向,足尖猛地借力,朝玉嬋仙子撲了過去。
青葉見之冷冷一笑:“東瀛龍脈之所,豈容你們在此放肆?”
言罷再無留情,木劍揮掃橫舞,掀起翻天倒海般的巨浪升騰,裹挾着無處不在,遮天蔽日的扶桑木葉,宛若將整座蓬萊仙山的力量都控制劍上。一時攻擊招招連續,循環往復,頓迫得李玄失去平衡,如紙鳶一般跌宕起伏。
青葉知曉李玄師從於玉門門主,手中又有古時寶劍七星龍淵,修爲不可小覷。當下殺氣陡起,攻擊如狂風暴雨般,襲向致命處。
眼見李玄性命危在旦夕,寧楓心頭焦急,卻又見月寒仙子、司馬承禎和那陌生和尚都御風直上,勾玉劍、碧水劍和一混黑念珠光芒迸爆,照的天空如同烈日當頭一般。
若是單輪一人實力,青葉自是佔據絕對優勢。但以他的修爲,面對當世四大年輕高手,也有些捉襟見肘,當下木劍陡轉飛折,又橫在身前,掃過巨浪,攔住三人。便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李玄已堪堪將玉嬋仙子救下,抱在懷中,喂服丹藥,渡靈療傷。
月寒仙子見狀,也飛身而定,卻沒有上前,反是臨陣以待,生怕青葉一言不合,再施偷襲。
青葉見一擊不成,也不着急,反是笑道:“貧道以爲是誰?原來是遊仙山仙師的徒兒和天台山智顗大師的弟子普明和尚,你們不在山門潛心修行,跑來蓬萊山作甚,難道也都歸附了朝廷,作了走狗嗎?”
寧楓聞言一驚,這才知曉這陌生和尚竟然是天台山主持的弟子,天台山乃是中土佛門大派,威望甚隆。但此派卻特立獨行,不曾依附武皇,更在朝廷迫害道門時收留過不少玄宗弟子,是以在江湖上名聲頗佳。
而天台山主持智顗大師更是修爲精湛,名列大唐五佛之二,僅次於慈恩寺的窺基大師。他佛法精深,慈悲爲懷,即使武皇數次想要對付天台宗,都沒有抓到任何破綻。
寧楓更是曾經聽過一傳聞,據說天台山最令人敬畏之處,是山門中有三名五百歲以上的高僧,乃是智顗大師的師祖輩,三人修習一種名爲三相釋天訣的無上佛法,可不吃不喝,永生不死。不過此乃傳言,無人證實。
司馬承禎生性高傲,冷哼一聲,卻不言語。反是普明合十,大聲斥道:“妖道,你作出這等人神共憤的惡性,天下間人人得而誅之,何須朝廷出手!”
青葉冷笑道:“迂腐的禿驢,豈知王朝霸業,本就是建立在累累屍骨之上,更何況這區區百名女子?”
頓了頓,遙遙看向正漸漸回覆亮光的天狗食日,他目光一擰,淡淡道:“正好,既然你們中土的年輕高手齊結於此,也免了貧道一一去找你們了。只要將你們擊殺,我東瀛帝國更少了幾分阻礙。”
其嘴脣也染上了碧綠之色,座下三眼貓妖尖聲鬼叫,獠牙閃爍寒光。青葉口中翕動,伴隨着法訣如潮水般流出,其手中的木劍竟高高升起,快速長大,轉瞬化爲一株巨木,緊接着又翩然迴轉,與扶桑木融爲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