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這一剎那,寧楓終於知道炎流山他們的計劃是什麼了?他一時全身僵硬,從腳至頭皆涌出一絲徹骨的寒意,難以遏制。身旁的文恨炎似乎也未想明白,但聽到紫火晶、赤炎火山的時候,還是面色大變,幾乎驚叫出來。
寧楓悄悄渡靈,幫其穩住心神。自己內心卻如滔滔江河,驚濤駭浪,競相迸爆。他雖早已見識過魔門妖人的手段,還仍想不到,他們竟然可以利用火山之力,淹沒周圍密林城池,以此示威。而如此大費周章,不惜毀天滅地,敵人除了南詔國君和國中的龐大佛門,又能有誰?
鳳尾教的目的自然可以理解,那便是重新奪取南疆,恢復往日榮光。但魔門,他們這般費盡心力,究竟意欲何爲,而其口中所說的赤炎殿主,又藏身何處?隱隱之中,寧楓只覺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龐大的陰謀,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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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光釋本以爲文綠蘿蟄伏這麼多年,聽到如此誘惑,必然無法抵制,最終心甘情願的被自己和魔門擺佈。但不想文綠蘿聞言竟勃然大怒,呵斥道:“回去與你們的狗屁殿主說一聲,我鳳尾教即使只剩下一人,也絕不會再屈服於他。”
赤炎殿衆人一時愕然,不知到自己哪裡惹到這怪異的老太婆?碧光釋更是臉色一變,冷笑道:“文長老,你如此出爾反爾,不聽勸告,那別怪我等不客氣了!”
文綠蘿怒氣未消,呵斥一聲,舉起手中火龍杖,倏然劃過一道長達五丈的弧形長刃,搖曳吞吐,熱浪滾滾。魔教衆人見其突然動手,皆反應不及,連忙後退,有幾名修爲稍弱的妖人衣服已經燃起火焰,幸有炎流山隨手一撲,方不至整個人燒成焦炭。
炎流山仍不放棄,勸道:“文長老,我們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但五日之後便是我們計劃完成之際,在這關鍵時刻內鬥,豈不是讓我們數十年的努力,都白費了麼?”
寧楓聞言一愕,詫異不解:“炎流山明明才從天氓山逃出不過一個多月,何來數十年的努力?難道……”此間只有一個解釋了,那便是在峨眉山三教之戰前,魔教就已經在醞釀這個陰謀了。再聯想當年六殿殿主盡數敗逃,唯有赤炎殿殿主未曾現身峨眉山,下落不明,寧楓更加篤信幾分。
文綠蘿卻毫不理會,一招擊退魔教赤炎殿三大護法和十數名弟子,修爲幾可冠絕南疆。她雙手又是一揮,衆人後方的火山岩大門吱呀一聲,快速合上。幾名妖人生怕有陷阱,急忙上去意圖開門,但雙手摸索了半天,卻不見一絲縫隙。
碧光釋驚道:“文長老,一言不合便下此狠手,便是你們鳳尾教的待客之道麼?”
文綠蘿冷道:“那些禿驢雖然可惡,但你們魔教也不是什麼好人。你當老身不知道麼,你們意圖控制南疆,進而與中土皇帝抗衡,到時候受苦的,不還是我們南疆百姓。”
碧光釋見話已說死,沒有迴轉餘地。雙眼一冷,隨即指揮衆人蜂擁而上,只要能拿下這老太婆,那千年鳳尾教的全部秘密,便要落在神門手中了。羣妖見沒有了退路,也紛紛大喝,舉起手中兵器,攻了過來。
二層的文恨炎見狀大驚,便欲叫出聲來,幸而有寧楓急忙捂住他的嘴巴。雖如此,寧楓也不由對文綠蘿有了一絲同情,歸根結底,她不過是一個溺愛兒子的婦人,卻獨自一人揹負着太過沉重的東西。
他嘆了口氣,暗暗傳音:“放心吧,你孃親修爲絕高,又有火奴助陣,一時必然無礙。我們在此伺機而動,更可作爲奇兵,待關鍵時刻再出手,便可以救你孃親出來。”文恨炎目光中閃過喜色,急忙點頭,寧楓方纔鬆開手,暗暗運轉定靈珠,隨時準備出手。
果然,文綠蘿身後的十名火奴同時飛身而出,手中渾無兵器,純以體內修爲激起熾熱的火浪,與對方纏鬥一起。這些火奴修爲其實不過平常,但勝在心無旁騖,而且不懼疼痛,便是偶爾被妖人手中長劍砍中,也毫無停滯,反而是數十回合下來,有三名妖人猝不及防,被火焰包裹,一陣慘叫聲中,已是面目全非。
三位護法見狀,驚駭之餘,也紛紛出手。碧光釋拔出青光劍,在劍尖處迫出一道寸餘長的青色火焰,雖氣勢不及對方,但火奴攻勢與其方一接觸,竟然節節敗退,最終被吞噬殆盡。
寧楓見狀震駭不已,雖早知道淨世青炎訣有淨化一切之力,這普通火焰自然也不例外。但此刻親眼得見,這跳躍的青炎之中隱含霸道之功,仍讓其心悸不已。
轉眼之間,有兩名火奴靈力被青炎灼燒,刀槍不入的身體也被青光劍氣劈中,一分爲二,在地上抽搐了片刻,便不再動彈。
但剩下的八火奴卻在文綠蘿的控制之下不再激進,反是並肩而動,同進同退。八道純粹精煉的火焰同時匯聚一處,氣勢驚人,一時羣妖臉上也被映得通紅,恐懼的表情顯露無疑。
便是以赤炎殿三護法的修爲,也不敢直掠其鋒。那身着金衣的靈阮仙子突然側身對炎流山說着什麼,只見後者眉目皺起,又忽然一笑,低聲下令羣妖將文綠蘿圍在中央,卻不進攻。
如此一來,八火奴的注意力便被分散,若仍合至一處,便難以抵擋三護法的同時攻擊。但若是各自爲戰,卻又威力大減。而且這殿中空間雖大,但一時進來二三十人,仍顯得逼仄擁擠,火奴們的鬼魅速度優勢更是難以發揮出來。
寧楓心底暗叫不好,凝神以待,搜尋最佳時機。
哪知三護法一時卻不動手。唯有金衣靈阮仙子拿出金玉雲笛,悠揚吹奏起來,笛聲高低起伏,忽而如雪落山谷,忽而又如石沉碧波,但不論聲調高昂與否,都是悅耳動聽。
寧楓心底微微奇怪,忽然醒悟道:“是了,他們一定是以爲文綠蘿是用聲音控制殭屍,所以意圖干擾其法訣。”念及此,他卻淡淡一笑,若是平常他定然也猜不出火奴是如何行動的。但寧楓精擅岐黃之術,早已聞出空氣飄散着淡淡的藥香,若他所料不錯,控制火奴的不是聲音,而是靈藥。
靈阮仙子擅長御獸之道,足可排進天下前五。但此刻吹奏半晌,卻渾不奏效。炎流山露出些許疑惑神色,但片刻之後目光一閃,哈哈大笑,上前說道:“文長老,我這幾年來,隨聖陽殿的一位神卜學了些煉藥術。剛纔來的路上,正好又見到花圃中種了一些四葉漿草,聽說燃起來,又安魂鎮定的功效,不知效果到底如何?”
話音未落,已是指尖跳出一抹炎火,將身後妖人遞來的四葉漿草燒了起來。頓時殿中瀰漫着一股奇異的藥香味。寧楓心底涌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凝神探去,果然看到八名火奴身形一滯,竟呆在原地,便是出手進攻,也渾沒有了剛纔的迅疾氣勢。
原來這些火奴正是文綠蘿用一種叫做噬心火蟲的蠱蟲控制,而想要讓這些蠱蟲聽從指令,又需要文綠蘿配置的一位獨特煙香,味道極淡,不易察覺。四葉漿草便是其中之一。
此刻炎流山燃燒漿草,雖不足以反客爲主,控制火奴,但起到干擾的作用,已是綽綽有餘。
一瞬間八名火奴戰鬥力大減,碧光釋冷笑一聲,躍身上前,手中青光劍發出幽幽的劍光,所到之處,皆是碧芒一片,八火奴不能抵擋,轉瞬又有四名身首異處。
炎流山朗聲道:“文長老,若你此刻迴轉心意,還來得及!”
文綠蘿冷笑一聲,仍不示弱:“區區小計,便想制服老身麼?”她見火奴被破,徑直御起火龍杖,與羣妖鬥在一處。那碧光釋生起小覷之心,一人抵住文綠蘿,只聽得鐺鐺悶響,青紅兩道火焰交相糾纏。不過五十招,碧光釋靈力一竭,被火龍舔中,皮膚驟疼,急忙退後。
炎流山見狀也忍不住揮起青炎巨斧,靈阮仙子踏着蓮足,金玉雲笛不時吹奏出攝魂之曲,干擾着文綠蘿的心神。
文恨炎見孃親陷入三大高手的圍擊,再也忍耐不住,雙目熱淚滾滾,便不顧自身安危,下去幫忙。寧楓急忙將其拉住,嘆息一聲,閃電般躍至場中,哈哈一笑:“那麼多人欺負一個年老婦人,魔教果然不要臉的很。”
三護法微微一驚,來人身法詭異,靈力磅礴,難道對方還有伏兵?炎流山見着來人更是僵立當場,叫道:“寧小兄弟,你怎麼在這裡?”
寧楓知曉雙方自出天氓山之後,便已成了敵人,沒有轉圜的餘地。他心一狠,笑道:“炎老哥,好久不見。想不到你這麼快便又歸入魔教,只可惜今日我在文長老這裡做客,看不得你們如此以衆欺寡。”
炎流山雖是魔教中人,但爽朗豪邁,極重恩德。而寧楓曾經兩次救過天氓山上的魔教衆人,他此刻又怎能對其出手?他一時投鼠忌器,不敢出手。
寧楓悄悄傳音文綠蘿,讓其先行撤退,避開魔教鋒芒。文綠蘿神情驚訝,她怎麼也想不到,此刻對自己施以援手,竟會是這個少年?但她身爲鳳尾教大長老,揹負千年榮光,又怎能任由魔教在殿中橫行。
寧楓見其神色決然,心中大急,便在此刻,文恨炎也從欄杆處探出頭來,哽咽叫道:“孃親……”
文綠蘿心神劇震,終於嘆了口氣,與寧楓攜手一處。他二人一靈力沛然,修爲蓋世,一個步法精奇,又身負九易心法這等絕世道術,聯起手來,頓時將碧光釋、靈阮仙子等魔教妖人擊落下風。
寧楓運起坎水和兌澤雙靈,合二爲一,忽而浪花滔滔,忽而陷空連綿,一舉擊退赤炎殿兩大護法,叫道:“文長老,此刻不走,更待何時?”文恨炎也叫道:“孃親,我們快些退去暗道。”
文綠蘿目光一暗,隨即抓起寧楓的胳膊,向上一拋。寧楓大驚:“文前輩!”哪知文綠蘿執杖一揮,飛出兩條赤虯攔住衆人來路。隨即踏着火光,急速升起。
文恨炎大喜:“孃親!”
魔教衆人見到手的獵物跑了,無不憤怒狂暴,出招化解文綠蘿的攻勢,隨即躍身追去。唯有炎流山神情古怪,愣了片刻,方纔御風飛起。
寧楓聽文恨炎說起暗道,知曉這殿中一定有另有出口。當下出言詢問,卻見文綠蘿默然,半晌才道:“殿中確實有數條暗道,雖然頗多兇險,但確有一條可以通往別處。”
寧楓大喜,道:“那還等什麼,快些走吧!”剛邁出一步,忽然又道:“文長老,與我一起來的同伴,可也是走的這條同道?”
文綠蘿神色一變,淡淡道:“他……走的是一條絕境,此刻恐怕早已被火奴圍攻,喪命火山腹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