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刺耳戾鳴,高亢尖銳。
獸類的領地意識本就極強,妖獸更是如此,哪怕是有其他妖獸從地盤路過,兩者都有可能打出真火,分出個生死來,如此就更不用說眼下這羣渺小人類主動轟擊巢穴的作死行爲了。
這在那隻留守的青冠鐵翼雕看來,是十足的挑釁!鎖定半山腰狹窄平臺位置,不作猶豫,只是翅膀一轉,便好似隕石墜地般俯衝而下。
身未至,強勁風壓已然呼嘯襲來,饒是湯興平等人做足準備,幾個操控弩弓的精壯漢子也忍不住東倒西歪,失聲驚呼,若不是腰間都早早繫有繩索,怕是立刻就要墜落身旁斷崖。
見勢不妙,湯興平果然吼道:“不要慌,攻擊、攻擊!”話落當先雙手合十掐印,對着急衝來的鐵翼雕一指點去,嗤的聲,一道青色鋒矢筆直射去,正是先前他用來打傷楊澤的元陽矢。
不避不讓,青冠鐵翼雕只是稍轉單翅格擋,那記穿透性極強的元陽矢便擊在羽翅之上,只聽鐺的震響,好似刀劍金屬撞擊聲,那鐵翼雕除了身形稍頓外,竟似毫無傷。
來不及震撼,隨後又是幾道印術襲來,是與湯興平一同過來的那幾名氣質不凡的青年出手了,應該都是印術學院的學員,都是有修爲在身的修印師,或是火柱、或是顏色不一的元陽矢,盡數轟向不知避讓的鐵翼雕。
“哇哇哇——”
那青冠鐵翼雕倒也沒負它的名字,幾道印術雖都是精準命中,但卻沒有傷及它的身軀要害,都被那一對幾丈長鐵翼如數擋下,只聽鐺鐺打鐵悶響,甚至是濺起了些許星火。當然,那鐵翼雕先前極爲駭人的下撲勢頭,也不可避免的被消減大半。
好一隻空中猛禽,像是被完全激怒了,稍稍穩住身形後,昂長嘶幾聲,仍是不依不饒撲來,鋒銳鐵爪探出,擇人而噬。
但是這時,有湯興平等人的牽制,平臺上的大小弩弓再次裝填完畢,鐵翼雕剛一撲近,便聽噗噗噗弓弦震動,數根箭枝閃電射出,且這些箭枝並不是尋常箭枝,尾羽處都連着根長長繩索。
那些精壯漢子的射術很準,外加上青冠鐵翼雕的身軀實在龐大,且越是靠近越是巨大,因而所有箭枝基本都精準命中,區別是絕大部分箭枝只射中鐵翼,刮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刺耳聲響,效果並不明顯。唯有一根箭枝,碰巧擦着鐵翼間隙,正中裡面胸脯。
青冠鐵翼雕的一對羽翅防禦力驚人,但身軀其他地方就要相對弱上許多,箭枝射進,噗嗤血花綻放,雖未能直接射穿,但倒勾箭尖卻完全深入體內。
“射中了、我射中了!”
“快蹲下!”
受傷的鐵翼雕昂痛鳴,卻也愈顯暴戾兇悍,雙翅一展,一扇,呼的一聲憑空捲起偌大旋風,向着不遠處半山腰平臺激盪捲去,湯興平等人因爲早有防備及時下傾身形並未出事,但有個射中箭枝的漢子卻因爲下意識驚喜起身,恰巧被四溢勁風捲中,當即一頭栽倒出去,崩掉腰間繩索,只聽一聲絕望驚呼,便乾脆墜下崖去,瞬間不見了蹤影。
無需再行確認,鷹斷崖雖然不甚高聳,但摔死個人還是輕輕鬆鬆的。
見狀,“蠢貨!”低聲咒罵了句,湯興平面色頓時陰沉下來。倒不是心疼,這些精壯漢子只是他僱來的傭兵而已,無論死於不死,與他的關係都不大。
關鍵是計劃被打亂了,在請到幾名學院好友同行後,湯興平對於這次任務是有些野心的,不但是想抓到幼崽,還想嘗試獵殺一隻青冠鐵翼雕。但現在上來就死了個人,他們無所謂,但那些傭兵在兔死狐悲之下,怕是會生出幾分膽怯心思來……
想到這裡,湯興平恨恨一錘地面,不敢再行猶豫,待風勢稍弱,驀地抿嘴出一聲長嘯,于山谷間震盪回想不絕。隨即率先起身,指着半空中那隻被箭枝繩索拖住、形似風箏的鐵翼雕,大吼道:“起來起來,繼續攻擊!”
且先不說他們這與那鐵翼雕幾乎就要面對面肉搏的激烈戰況,只說在湯興平那一聲長嘯過後,鷹斷崖崖頂處,便悄然垂下一道繩索,直至下放到那偌大洞穴外,一道身影於崖頂出現,背轉過來身子,順着繩索快下滑。
這自然是那湯興平安排的手段,不得不承認,這看似簡潔的手段堪稱完美,深得引蛇出洞以及暗度陳倉的妙處。這邊吸引那留守的青冠鐵翼雕出來並拖住,使之無暇他顧,那邊則悄悄派人偷進洞穴,抱走鐵翼雕幼崽……
可以說,如果沒有外力因素干擾的話,湯興平這次任務十拿九穩。只可惜,這裡除了他們外,還有四個早早就埋伏在這的居心不良的傢伙……
“別看了,該我們上場了!”
見到斷崖頂上那道偷溜下來的身影,葉席知道機會來了,轉頭喚醒正津津有味看着半山腰人鳥大戰的秦瀚冰幾人,躬身揮手,“踩着我的腳印,動作麻利點,我們靠近過去。”
“等下!”
葉席機警縮身:“怎麼了?”
潘胖子揚手丟來一團胡亂捲起來的黑色布料,又給秦瀚冰與楊澤兩人同樣丟了一份,最後再將手中屬於自己的那團攤開,赫然是一方三角面巾,嘿笑着蒙在臉上,露在外面的小眼向葉席擠了擠,解釋道:“這樣顯得專業。”
“……”
葉席摸了摸鼻樑,又揉了揉眉心,最後點頭贊同,依言帶上面巾。雖然他很想吐槽就以他們這四人團體組合,還有潘胖子那身再明顯不過的肥**型,如果最後行動失敗暴露,那打過照面的湯興平除非得了老年癡呆症,記憶力嚴重退化,否則別說一方面巾,罩着牀單隔着老遠對方都能輕易認出來……
一點小插曲,無關大局。至多就是蒙上面巾後,光天化日之下,四人顯得愈加猥瑣了。
打頭的葉席走的很小心,不是擔心會被鷹斷崖周遭的崗哨現,他選擇的這個路線很完美,再加上人鳥大戰正酣多少吸引了注意力,可以說只要運氣不是太差,對方不可能現他們。
葉席擔心的是後面跟着的秦瀚冰幾人,會鬧出什麼幺蛾子。還好應該是那聲勢駭人的青冠鐵翼雕,給了他們足夠的震撼警示,就算是身體頗爲不舒服的潘胖子,也是踮着腳尖一副做賊的模樣,走的很是小心。
一行四人鬼鬼祟祟靠近鷹斷崖山腳下,到了這裡,一個蹲伏在塊大青石後方的精壯漢子,出現在了視野當中,時而警惕環顧,時而又轉頭看向身後斷崖,側耳傾聽着山那邊隱約傳來的雕鳴轟炸巨響,神色悠閒,似是對那邊的同伴很有信心。
無需觀察,對方選擇的位置很好,若只是葉席一人,他有幾分把握悄悄越過去不被現,但若再帶上秦瀚冰幾人,單靠潛伏是絕對過不去的。
既如此,那就只有動手了!
向後壓了壓手掌,示意秦瀚冰他們停止前進,葉席自己則悄然拔出腰間彎刀,銜在口中,均勻了下呼吸,便弓身四肢落地,小碎步無聲,繞了個弧度緩緩靠近過去。
秦瀚冰與潘胖子在後方看的大氣都不敢喘,時而看着宛若只山貓般前行的葉席,時而又緊張的盯着那精壯漢子,默默祈禱着後者不要忽然轉頭看向這邊。
倒是楊澤,似是現了什麼,神色即是不可思議,又是莫名驚詫。
是的,秦瀚冰兩人的擔心是多餘的,從他們的角度來看,似乎那精壯漢子只要一掉頭,就能立刻現葉席,但實際情況並不是如此,從葉席或者從精壯漢子的角度去看,就會現他們兩人其實是誰也看不見誰的,這是個視線死角,利用的只是些看來並不起眼的遮擋物。
這是葉席前二十年學來的本事之一,也就是打獵,想要成爲個好獵手,就必須熟悉野獸的技能習性。關於這點,葉席有天然的優勢,因爲在前幾年,他就是被老母猿當做野獸來養的。所以諸如像野獸那般悄然潛伏至最佳攻擊點,然後忽然暴起覓食的套路,他再爲熟悉不過。
正是依仗着這樣的本事,在那精壯漢子毫無察覺之下,葉席竟同樣摸到了大青石後方,暫時消失在了秦瀚冰幾人的視野中。
旋即,瞪大眼睛,他們只看到一隻手掌好似幽靈鬼手般悄然從青石後方探出,輕柔的繞過精壯漢子脖頸、耳側、臉龐,然後忽然加捂嘴,進而那隻手掌包括精壯漢子探出來的大半個腦袋,驀地齊齊消失不見……
幾乎就在同時,秦瀚冰幾人不自覺擡手摸了下耳後,好似被偷襲的是他們一樣,打了個冷顫,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喂……喂!愣在那作什麼?快過來啊。”
再等秦瀚冰幾人回過神來時,就見葉席正蹲在方纔精壯漢子所在地方,頗爲納悶的向這邊揮手召喚。
如夢初醒,秦瀚冰幾人連忙躬身走了過去,繞過大青石,就見那精壯漢子正仰面躺在葉席腳旁,一動不動,喉管處流血潺潺,雙眼瞪若銅鈴,像是白日見鬼般一臉驚恐。
“死、死了?”儘管有心理準備,但不常見到死人的秦瀚冰與潘胖子,看着那方纔還生氣十足的大活人,轉而卻成了具寂然不動的屍體,神色不禁有些古怪。
“要不然呢?”聳聳肩,不是葉席心狠,還是那句話,他與這精壯漢子並無仇怨,若這次只是他一個人過來的話,那未嘗不可留這人性命。但有秦瀚冰與潘胖子這兩個拖油瓶在,葉席就必須將所有風險都扼殺在萌芽狀態。
從這裡也就能看出區別來,楊澤在見到那屍體後就沒什麼特殊反應,相反,還自行上前抓起精壯漢子肩頭,拖行一段距離,直接扔進了不遠處亂石堆中,毀屍滅跡。
“走吧,抓緊時間登山。”
之前那湯興平雖是有分出人手作爲崗哨眼線,但這人手肯定是不多的,至多一個方向留一個,保證能控制住鷹斷崖就行,大部隊必須得去半山腰去那鐵翼雕纏鬥。
因此在解決那攔路的精壯漢子後,葉席幾人登山便再無阻礙,一路順暢,直抵鷹斷崖崖頂。
鷹斷崖的崖頂是處頗大平臺,這裡是有人的,不過只有一個,正站在斷崖邊上,吭哧吭哧的拉着繩索,絲毫沒有覺察到後方有個殺神摸了上來。
見狀,葉席哪還不明白對方這是已經得手了,他們來的時機剛剛好。
無需再費精力潛行,葉席就這麼正大光明的直行過去,來到那拉着繩索的漢子身後,隨即秦瀚冰幾人看到了之前被大青石擋住的一幕,捂嘴、出刀、抹喉,一氣呵成!
又是一條生靈永遠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值得一提的是,在葉席出刀後,那漢子自然再無力拉繩,繩索頓時下滑一丈,一聲低微驚呼從下方傳來,好在葉席及時伸手,又抓住了陡然下滑的繩索,接替了那仰面栽倒漢子的工作,力拉繩。
隨後秦瀚冰三人也加入進來,齊心合力的將繩索快拉上,片刻後,一隻戴着皮手套的手掌扒上崖邊,罵罵咧咧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彭老三你特娘搞什麼鬼,繩索怎麼忽然下滑了,剛纔差點嚇死老子……呃!”
靈活跳上崖頂的是個身形略顯消瘦的漢子,說句題外話,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讓潘胖子與葉席合作,下去的人也肯定是葉席,而不會是潘胖子,否則怎麼拉上來都是個問題。
這消瘦漢子在跳上來後,看着忽然出現在眼前的四個蒙面黑衣人,頓時就懵逼了,下意識警惕後退:“你們是誰……啊!”
一把抓住半隻腳踏出懸崖的消瘦漢子肩頭,葉席笑眯眯的從對方懷中取出只形似家雀的幼鳥,貌似誠懇道:“辛苦了,謝謝!”
話落,鬆手,“然後,你可以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