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一種人,是非常可氣的。
通常他頭腦聰明,知識淵博,思維清晰活躍。然後還喜歡依仗着這些,從別人的語言行爲習慣再到內心想法,由外而內,由淺入深,逐一進行剖析,進而從蛛絲馬跡處起手猜測推導,最後得出結論……偏偏這些結論大多還都是正確的,那就更可氣了……
這種感覺,在他面前,你就像是個不穿衣服的透明人,身體上的生理缺陷以及內心中的各種或光明或陰暗想法,全部暴露在陽光之下,根本無從隱藏。
不巧,就在眼下這巷道中,就有這麼兩個人。
葉席與普利莫。
當然兩者在這方面還是有所區別的,雖然同樣都是聰明人,但畢竟是兩世爲人,相比起普利莫,葉席要顯得內斂許多,他也喜歡分析人,但這過程往往只會放在心裡,有所結論也很少說出口。
直白點說,就是人艱不拆。
可惜普利莫不是這樣的風格,也不是很厚道,一口就叫破了葉席拖延時間的真正意圖。
好吧沒錯,葉席當然不會關心那什麼暗隱傭兵團會不會對治印司有所顧忌,更不會關心這普利莫到底是不是瘋子,而之所以會問這些,不過就是想爭取點時間解開身上禁制而已。
葉席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託炎羽門那個便宜小師姐的福,一些基礎印術,葉席現在基本能做到默,倒也不受那四肢身軀被固定的限制。注意,只是基礎印術,比如九字真言什麼的。
也不用把默看的多麼高級,其實說白了,這也就是個熟能生巧的過程。
九字真言,葉席在沒有真氣修爲前就能施展,久而久之身體自動形成記憶,也就無需再掐印捏決。當然習慣的力量是強大,有時葉席還是會習慣性的掐個手印什麼的……
除了九字真言外,包括金木水火土五行信印,因爲掌握沒多久,現在還無法做到默這種程度。而只靠輔助性質的九字真言,就想破除身上的禁制,無疑是異想天開。
事實也就是如此,在普利莫一口叫破真相前,葉席並沒能成功破開身上禁制……
“怎麼樣,還有其他疑問嗎?”
這當然是帶着些許調侃諷刺意味的問話。
葉席臉色一沉,心中更是如墜冰窖,不過好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轉瞬間便恢復常態,甚至還笑着點頭道:“有啊,你晚飯吃了嗎?”
普利莫聞言不禁一愣,反應過來後也是笑了:“噢,我知道這句話,這是屬於東方特色的招呼方式。哈哈,你真的很有趣,到如今這境地竟然還想着拖延時間,而且還表現得這麼、這麼的直白……恩,我真的有點不忍心殺你了。”
“Fo11oyourheart。”
“什麼佛、什麼嘿特?”普利莫有點懵。
“跟着你自己心走的意思,恩,我家鄉的一種俚語。”
這當然是葉席在胡扯,不過也確實有點意思,穿越到異界後,雖然不知道東方漢語爲什麼大致沒變,但西方文字語言卻已不再是現世英語,而是換成了另外一個語種。葉席方纔面試時,就從那幾個爭論的西方老外那有聽到,滿嘴含糊不清,完全聽不懂在說些什麼。
“跟着自己的心走?哈!”普利莫搖頭失笑,“我明白了,我可以將這理解爲你在向我求饒嗎?”
所以說人艱不拆啊……葉席微微側了下脖頸,如果身體能動的話,那應該是在聳肩攤手:“你我只是初次見面,近日無仇,往日也無怨,本也就沒必要喊打喊殺不是嗎?”
普利莫想了想,竟是點頭:“有道理。”
葉席自嘲一笑:“我想後面肯定有不過但是可是。”
“不過……哈哈,好吧。我說過的,你真的是個聰明人。”一撫額頭,進而搖頭,“對於聰明人,我一向只有兩個觀感,讚賞與畏懼。因爲讚賞,所以我會誠意邀請你。也因爲畏懼,在你拒絕邀請後,我就只能選擇殺了你。”
歉然躬身,普利莫語氣誠懇:“抱歉,我怕以後被你報復,希望你能理解。”
“要被殺的人理解殺人的人,老實說,這有點難。不過你的邏輯是通的。”
“當然,閣下與我都是聰明人,當然能理解這邏輯意思。”能看得出來普利莫對於葉席確實很欣賞,閣下這種敬語尊稱都說了出來。而且單聽兩人前後對話,聊得貌似很是投機,他鄉遇故知一般氣氛融洽,真聽不出來其中一人實際上已是殺意已決!
擡頭看了看天色,普利莫攤手:“噢,一不小心又被你成功拖延了這麼久。不過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可惜我時間有些緊迫……那麼,再一次誠摯抱歉!”
話落,普利莫再次十五度角躬身,隨即乾脆擡起右手,手指輕動,葉席那拿着弩弓的手臂便不由自主擡起,轉向,慢慢靠近自己眉心處。
葉席再一次體驗了遍此前身不由己的感覺,顧不得再行胡扯廢話,那樣也不會有絲毫作用。就像普利莫說的那樣,大家都是聰明人,而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該果斷念頭,並堅定不移的執行。
因爲普利莫就在身前施法的關係,這次葉席的身體感覺也就愈加清晰強烈,應該並不是什麼石化術,好似有根看不見的絲線在彼此中間牽着,普利莫是操控者,而他就是那個提線木偶。
木偶是沒有自己思維行動的,所以任憑葉席如何暗自運力,那拿着弩弓的手掌還是逐漸指向眉心,只有手臂處的微微顫抖,以及逐漸漲紅的面龐,方能看出葉席此時確實是在拼命抵抗。
普利莫瞧了出來,搖頭勸道:“不要再掙扎了,越掙扎也就越痛苦。你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明白這點。放心,我待會下手儘量快點,一箭貫穿眉心,那樣應該就不會有多少疼痛感了……”語氣溫和,循循善誘,端得是一副苦口婆心的好心腸。
“閉嘴!有沒有人說過你廢話很多啊!呼哧……”葉席大口喘息,胸膛好似破風箱似的劇烈起伏,但整個軀體卻是紋絲不動,顯得極爲詭異。
“你急了?噢,我能理解……”
“我理解你大爺!”
“……好吧,激怒行刑人可不是聰明人的做法哦,不過我可以原諒你。”操控着弩弓箭枝穩穩停在葉席眉心處,普利莫微笑擺手,“再見,聰明的東方人。”
啪,一記響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