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連夜雨。
大雨揮灑,天地間一片霧氣朦朧。
屋內,聽着隔壁雨聲都沒能壓住的鼾聲,黎淵緩緩收了兵體勢,出門,走進裡屋,往孫胖子後腦一按。
鼾聲立止,隨即更大聲了。
確定孫胖子已經‘熟睡,黎淵回到屋裡。
「上品補元丹只剩一枚,要留着備用,以防萬一,這是最後一枚血氣丹了,橫財得留着掌兵籙晉升,還是窮啊。」
仰頭吞下丹藥,黎淵脫下上衣,捲起褲腿,赤腳提錘出屋。
橫財所得的丹藥,除了補元丹之外,他早已全部吃完,之後借了孫胖子五十兩,加上自己打鐵所得的二十多兩銀子,去買了十顆。
這是最後一顆了。
咔嚓!
夜幕中,有電蛇劃過。
黎淵調整着呼吸,沒多久,赤着的雙手雙腿以及腰腹間已經是通紅一片,在雨夜中尤其扎眼。
「再來幾次,也不能習慣啊……」
大雨中,黎淵咬牙硬撐了一會兒,還是悶哼一聲,舞錘,打起了兵體勢。
正二十四,反二十四,合二十四。
兩個多月過去,他已將兵道鬥殺錘的樁功徹底掌握,一招一式隨心而發,心到則錘到。
換而言之,這門前言上說着非上等根骨不傳的上乘武功,他已然入了門!
砰!
體內的熱流涌動越來越快,黎淵舞錘的力道就越來越大,猶如雨中一陣風,雨水紛紛灑灑,
卻似無法近其身,就被錘風裹挾着拋飛一邊。
舞錘如披風,潑水不能進!
大雨中,黎淵於院中挪移,手腳腰腹處傳來的灼燒與酸癢讓他越打越快,到得後來,已經不侷限於白猿錘與樁功。
早已掌握的第一式打法的八十一種變化也接連發出,最後化作‘兵擊,重錘於空。
轟隆!
錘聲與雷聲疊在一起,大錘脫手而出,飛到泥濘中。
「太癢了!」
黎淵只覺好似無數只螞蟻在皮膚下爬。
他也不是個不能忍耐的人,奈何這好似入骨的酸癢,簡直超越了他的忍耐極限,每每堅持一會兒,就讓他恨不得把皮都扯下來。
呼!
他一下躍起,跳進了裝滿鐵砂的大缸,藉助着劇烈摩擦的痛楚,來緩解這難以忍受的酸癢,灼燒。
七星橫練身確實是門自虐的武功,鐵砂摩擦的痛楚可以短暫壓制酸癢,兩個月裡,每次服丹,黎淵都會藉機錘鍊一番,橫練武功進展飛快,已快要精通。
好半晌,大雨都漸小,幾乎脫力的黎淵,才帶着一身被鐵砂摩擦出來的痕跡倒在泥地裡。
藥力與血氣,已經全部消耗殆盡。
「後天大集,應該可以兌開銀票,可以準備掌兵籙的晉升了。」
任由雨水沖走身上的燥熱,黎淵閉上眼,心中期待。
掌兵籙晉升後,不但可掌馭之兵的數量增加,更換掌馭的間隔時間也應該有所降低。
掌馭效果搭配的範圍大大擴寬,碧精銅錘也可重新掌馭了。
「就是這上等根骨的改易,也太麻煩了些……」
躺了許久,身體都有些發冷了,黎淵方纔掙扎爬起,回屋擦乾身子,換上乾淨的衣裳。
直到這時,他體內消耗殆盡的血氣才重新凝聚。
有些肉疼的吞了一枚蘊血丹,黎淵站出兵體勢,化開藥力,搬運氣血,漸漸地,呼吸也變得緩和。
許久之後,他眼皮微跳,重新充
盈起來的氣血,沿着‘x形循環流轉數週之後,突然一顫,
繼而,向着周身擴散。
「氣血大循環要成了!」
黎淵心頭一震,也不再肉疼了,將剩下的四顆蘊血丹全都吃下肚,擡臂,緩推起兵體勢。
他的動作很慢,似乎手腳上綁着大鐵球一樣,推沒幾下,面色已發紅,再推幾下,周身發熱。
一套兵體勢推動最後,黎淵只覺渾身滾燙,好似高燒,驅散了淋雨留下的些微寒意,更有‘嗡嗡之聲透體而出。
噗!
許久之後,黎淵緩緩收拳,微微張口,面上赤紅消退的同時,一口白氣吐出,竟如柱狀,延伸出一臂距離。
這是氣息十分厚實的象徵。
大汗,隨即從全身毛孔中擠出,浸溼了衣裳。
呼!
黎淵輕甩手腕,肉眼可見的一抹赤色沿着手臂擴散,眨眼間,他渾身皮膚就微微發紅,血氣已覆蓋至全身!
微微閉眼,黎淵只覺皮膚下像是有一層血氣交織而成的細網,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
全身上下,似涌動着驚人的力量。
稍稍打了幾式樁法,只覺力道、速度都有着頗大的提升,相比大成之前,變化可說是極大。
他估摸着自己自身,就有着千斤之力,遠遠超過了其他血氣大成的學徒!
「上乘武功的確不同凡響!」
昏暗的屋子裡,黎淵的眼神像是在發光,屈伸五指,只覺皮膚也有着驚人的韌性。
同樣的氣血大成,小循環與大循環的差距,居然如此之大?
「或許,與我的根骨逐漸改易也有關?」
感受着自身的變化,黎淵心情大好。
消耗藥力改易根骨的過程,本身也是在提純、打熬氣血,兩個多月過去,他的根骨變化已十分明顯,氣血大循環也隨之成就。
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能穩步提升,他心裡十分滿足。
「千斤之力,等我再掌馭回碧精銅錘,再疊千斤力,加上勢大力沉,破甲橫練,再打秦熊,絕不需要十八錘那麼多了!
而且……」
夜雨漸停,夜色已深,黎淵卻沒睡意,撿起院子裡的長柄練功錘,就回屋站起了兵體勢:
「最多一個月,我就能嘗試養出白猿勁了!」
……
氣血大成,黎淵的精力更加旺盛,睡眠質量也進一步的提升,哪怕只睡了幾個小時。
再起來,仍是精神抖擻。
武功大進的暢快完全壓過了賴牀的惰性,早早起來,站了會兒樁,又生火做了早飯。
「奇了怪了,頭又疼了,看來,還得養養……」
這時,裡屋的孫胖子才揉着後腦,哈欠連天的走出來。
自打搬到這裡,他每天都睡得很沉。
「是得養養。」
黎淵表示贊同,遞了個饅頭過去:「城外怎麼樣了?毒蛇幫的幾個頭領,抓到了嗎?」
「唉!」
提起這個,孫胖子頓時有些愁眉苦臉,饅頭嚼着也不香了:
「毒蛇幫的那些畜生分成好幾股,躲在山裡、湖裡,大掌櫃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沒辦法啊!」
鍛兵鋪與毒蛇幫的摩擦,在過去的兩個多月裡一直沒停,是內外城百姓們茶餘飯後最大的談資。
毒蛇幫號稱有上千幫衆,實則其中老弱病殘佔了一大半,壓根不是城內十幾家勢力的對手。
交手幾次全部潰敗,死了上百人,抓了幾十人。
但毒蛇幫裡不乏山民、獵戶、船伕,一見不敵,就紛紛躲了起來,任曹焰武功再高,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抓到毒蛇幫的三個頭領。
這段時間,始終在僵持着。
「不是說城衛軍也參與了?」
黎淵喝了口粥。
「攏共就派了十幾人,有個什麼用?大隊人馬都在追蹤年九,這麼久都沒抓住一個賊,真是廢物!」
孫胖子狠狠嚼了口饅頭:「我今天還要出城找大掌櫃,晚上你去你二哥家吃吧!」
這些天,他隔三差五就出城去尋曹焰,但他自己其實也不抱什麼希望了,只是不願意相信。
「路上小心。」
黎淵心下嘆了口氣,無從安慰,也只能點點頭,表示支持。
吃了飯,黎淵提着半成品內甲去了鍛造房,照例,將其浸泡在銀液裡,自己則開始打鐵。
貫通六合之後,他的鍛造術進展頗大,淬鐵尤其快,一個人錘鍊的熟鐵抵得上三五個熟練的鐵匠,每月,只這塊,就有五兩銀子。
加上打造的利刃,最多一個月,拿了十二兩銀子,讓不少老鐵匠羨慕的眼都發紅。
加上鍛造房裡被調走了一半人,所有人幾乎是天不亮就來,天黑才走,甚至有幾個,半夜才走。
黎淵都得自愧不如。
「上品利器,一件抵得上八件尋常利器,真不準備再試試了?」
張賁走了過來。
「弟子基本功還是不夠紮實,再沉澱幾個月吧。」
黎淵熟練的淬火,回火,又一柄碧玉刀打了出來。
軟甲大成之後,張賁的意思是趁熱打鐵,但黎淵思考許久後,還是決定慢一點。
銀子雖然好,但要真被曹焰硬按在鍛兵鋪,失了神兵谷的考覈名額,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的賣身契可都還沒贖回來,依着規矩,他至少在十一年內,是不能脫離鍛兵鋪的。
「也罷。」
張賁知曉他許是有些小心思,也沒強迫。
被抽調了一半人手,年過七十的他也拿起了鍛造錘,揮汗如雨。
「曹焰估計快回來了。」
尋常利刃的打造對他來說毫無挑戰,錘聲急促,但黎淵甚至有些心思發散。
自曹焰出城絞殺毒蛇幫後,城內也漸漸放開了戒嚴,他也順手出了幾顆珍珠,瑪瑙,熟鐵也收了不少。
只等大集上將其他的賣掉,兌開銀票去置換黃金了。
只有赤金,暫時還沒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