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半舟低着頭:“屬下只是聽聞了此事,稟告給龍王。”
“是嗎?”
深深看了他一眼,赤焰龍王輕飄飄略過:
“龍虎山的極品神兵,應有六口,除卻龍印、純陽留下的降魔杵、純陽劍外,其餘四口,可都少有認主,這小子造化不淺啊。”
“他得的是哪一口?”
對於龍虎寺,赤焰龍王自然是知之甚詳。
“據說是條鞭子……”
“蜃龍之帶?”
赤焰龍王神色變化,對於這口神兵,他記憶很深,這是龍虎寺六大神兵中,唯一不曾認主過的極品神兵。
當年他也曾把玩過,只是沒有得到認可。
現在的話……
餘半舟輕聲道:“這小子還沒走遠……”
“啪!”
他的話還沒說完,蒲扇也似的大手已落在了他的頭頂,緩緩提了起來,赤焰龍王神色漠然,直看的餘半舟臉色煞白,冷汗直流。
“爲人處事,最重要的一點是專心,不該碰的別碰,不該動的也不要動。”
隨手將其丟在地上,赤焰龍王揹負雙手,回望龍虎寺的方向:
“此外,事不成還可留待他日,人若死了,可就萬事皆休!”
“屬下,屬下明白。”
餘半舟大口喘着氣。
“龍虎寺可不是善地。”
凝望了幾眼,赤焰龍王化爲一縷火光,飄忽再度落入餘半舟體內,後者劇烈抽搐一下,整個癱軟在地,本就花白一片的頭髮,越發白了。
‘老傢伙……’
仰面朝天,看着房樑上爬行的蜘蛛,餘半舟心中只覺灰暗一片。
這老傢伙行事小心到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一兩年裡,硬是沒有出過一次手。
摩天上師來時,他走,法陰童子來了,他避……
哪怕這麼一個小輩持金過鬧市,明顯心動不已,還是生生忍耐了下來。
“呼!”
也不知過了多久,恢復了幾分氣力的餘半舟才勉強支撐着做起來,看着窗外的月光,他只覺腦子都是麻木的。
‘這麼下去,哪怕龍虎寺不發現,我也要死在這老傢伙手裡……’
餘半舟只覺絕望,他怕死。
……
……
嗡~
一縷縷流光交織成影。
“行烈着實勤勉,半年沒出門了,他這是換了多少辟穀丹?”
“山青松這小子,膽氣都被消磨殆盡了,還有魏介之、曲行這些小子,一個個都不思進取,臨門一腳了,遲遲不敢動彈一下。”
“以老三的天賦,應有六七成把握了,置之死地而後生,沒有燃盡一切的決心,怎麼能洞徹陰陽?”
小廟中,龍夕象盤膝而坐,一幅幅光影在他眼前流轉,映徹着夜色之中的龍虎羣山。
他漸漸熟悉了龍虎養生爐的妙處,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聶老道還在端詳‘龍虎純陽劍’的圖紙?看來老夫打破天罡,讓他頗受刺激……”
光影一轉,龍夕象看到了聶仙山,這老道捧着一張圖紙,在院中踱步,唸唸有詞,不知道的以爲他在做法。
“這老道劍意通玄,最是敏銳,居然也絲毫沒有察覺……”
養生爐的妙用讓龍夕象頗爲驚歎,卻又不免想到了龍應禪,這老傢伙怕是沒少窺探自己?
嗡~
心裡泛起這個念頭,他屈指一點,眼前光影交織變換,一眨眼,上面已映出了龍應禪的身影。
此刻,他正在龍虎塔十八層。
龍應禪盤膝而坐,身前是一口熊熊燃燒的丹爐,正是養生爐的本體,此刻烈火熊熊,正在煉製丹藥。
“算算時間,龍虎養生丹也該成了?”
龍夕象心下稍一盤算,已將眼前光影散去,他對偷窺這老道,着實沒什麼興趣。
“唰~”
他伸手撥弄着,眼前的光芒不住變換流轉,如此多次之後,畫面中浮現出黎淵的身影。
他一手扛着一醉醺醺的老頭,回了純罡峰內的小院。
“傷勢的確不輕。”
龍夕象定神打量了一會兒,心下已是有數了。
他遣印法去德昌府接人時,可是支取了療傷靈丹帶去的,趕路數月,傷勢也已初見好轉。
但要徹底治癒,沒有龍虎大丹,就得他親自出手。
無他,這兩人傷及氣脈,臟腑脊椎一團亂麻,能活着,運氣的成分很大。
“這小子是個有孝心的。”
光影中,黎淵將倆老頭放好,蓋上被子不說,還點了一根靈香,這才輕輕關上房門。
“天運玄兵的確是至寶。”
龍夕象低下頭,他的掌心,隱隱有龍虎養生爐的虛影一閃而過。
一口龍虎養生爐,支撐了龍虎寺兩千多年,秘境、遺蹟之外,養生爐本身的妙用,也着實很大。
熬製靈丹、監察羣山之外,也有護宗手段,雖非直接殺伐,卻也極爲恐怖,傾力一擊,甚至能將大宗師打落境界。
“養生爐最大的妙用,是養生……奈何能辦到這一點的,只有那兩位祖師爺。”
片刻之後,龍夕象眼前的光影散去,又不免有些好奇:
“裂海玄鯨錘,又有什麼妙用?只是隱藏嗎?”
“師父……”
廟門外,黎淵扣門。
“進來吧。”
龍夕象收斂心思。
黎淵關上廟門,先是提及雷驚川、經叔虎的傷勢,龍夕象心下有數,但也沒打斷,只是靜靜聽着。
片刻後,才道:
“明日讓他們來便是。”
“多謝師父。”
黎淵躬身拜謝,被老龍頭瞪了一眼,才撓撓頭,說起路上遇到邪神教中高手之事。
“陰魂不散。”
龍夕象面色微沉,頗覺厭惡:
“你確信是堂主級高手?”
“那人隱藏的很好,看不出武功高低,只是,他那口刀雖也有着僞裝,但弟子看出來,那是一口準神兵。”
黎淵沒有隱瞞,以他準神匠的身份,這說辭沒有半點毛病。
“準神兵?那應該差不離。”
龍夕象點點頭。
神兵有靈,自擇其主,邪神教雖有種儀式可以強行掌控神兵,但那種儀式極爲苛刻,教中也只有極少數幾人可以辦到。
其餘人,無論是護法,還是各地堂主,都少有神兵在手,一口準神兵,在邪神教中,沒有煉髓換血的武功,根本留不住。
“這等高手,手持準神兵藏在鬧市,還是要小心處置。”
龍夕象想了想,道:
“如此,老夫去抓來看看,是哪個這麼大膽。”
“啊?”
黎淵一怔,頗爲錯愕:“您要去?”
邪神教高手如雲,無論是堂主還是副堂主,至少也得是煉髓有成,甚至換血級武者,但又哪裡用得着龍夕象出手?
“左右老夫今夜要下山走走,索性順手料理掉了。”
龍夕象站起身來。
“您老下山是?”
黎淵心下微驚,能勞龍夕象親自走一遭的,至少也得是宗師吧?
“早些年留下的恩怨,你師伯不准我如今斬掉,換做以前健忘時也就罷了,如今每每想起,心中都不順暢。”
龍夕象一招手,一口降魔杵已落在手裡:
“殺不好殺,那就先拿些利息。”
“啊?”
黎淵回過神來:“您說的是謝同之?”
“有他一個。”
好傢伙,還不止一個?
黎淵有些咋舌,又覺不妥:“您老不殺他們?”
“若老夫沒有打破天罡,那無論誰來阻止,也得斬掉,以免留下禍患,波及你們。此時,自然又有不同。”
降魔杵在手,龍夕象的氣息都變了,像是一個餓了好幾天的老饕,遇到了一桌子珍饈美味,只想大快朵頤。
“不殺他們,那豈非是打草驚蛇?”
黎淵還是覺得不妥,換做是他,要麼不動手,要麼就得打死。
“半死的蛇,活下來也咬不了人。”
龍夕象站起身來,隨口說了一句,就準備下山。
“這……”
黎淵只覺眼前一花,廟中已沒了人影。
“你師父天生好鬥,早些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偏生他早年好鬥不好殺,自以爲與人只是切磋,實則落人臉面也是大仇。”
一縷霧氣散開,龍應禪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院子中,似乎聽到了兩人的交談。
“這點,你要引以爲戒。”
“弟子謹記。”
黎淵對他的神出鬼沒早已習慣,聞言肅聲拱手,他可不是什麼都學。
這一點上,他更傾向於老韓,危機,要斬殺在萌芽之中。
“行走江湖,武功第一,但不必要的麻煩,也還是不要招惹,這除了讓自己增添煩惱外,又有什麼意義?”
龍道主藉機教導。
老的已經歪了,糾正不過來,小的,就得提前矯正。
“弟子明白。”
黎淵表示受教,又有些疑惑:“那您怎麼不攔……”
他下意識問,但都沒說完已知道不對。
武道宗師,自有其意志,遑論大宗師?
哪怕是一道之主,自家師兄,不賣面子,那也是不賣的。
“憋悶了四十多年,他想下山,誰也攔不住。”
龍應禪嘆了口氣:“他性格剛猛,早多年前就已領悟了‘龍象之意’,至陽至剛,硬壓他,是要出大事的。”
“不說他了。”
龍道主搖搖頭,準備離開。
黎淵忙上前一步,詢問起關於香火的事情。
“香火……”
龍道主微微一怔,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指向小廟:
“老夫記得你師父這就有‘香火小傳’,伱自己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