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虎山之上,雲霧散去,羣山之外,風雨仍很急。
瓢潑大雨之中,墨龍跨步而行,猶如一道黑色蒼龍,遨遊於風雨之中,身後黑氣騰騰,裹着燕純陽的殘屍。
“龍應禪!”
時有閃電劃破長空,墨龍面色冷酷,心中殺意幾乎按耐不住。
“呼!”
羣山外,他猛然回頭,隔着重重風雨,也可看到那綻放着幽幽光芒的龍虎塔。
他的目力極好,不但可以看到龍虎塔明滅的光芒,甚至可以看到龍虎塔十八層檐角下,趴着一隻黑白二色的狸貓。
“龍虎養生爐……”
他眸光一閃,已消失在雨幕之中,幾個挪移,已出了衡山城,來到了一處荒野之中。
“墨龍大人!”
荒野中大雨如瀑,能見度很低,但卻有人在此等候多時,見得墨龍,紛紛從陰影中走出,跪伏於地。
“侯爺他……”
有人眼尖,瞧見了黑霧裹挾着的殘屍,雖無頭顱,卻還是認出來了:
“侯爺死了?!”
雨幕中的一干人無不駭然。
墨龍自然沒有理會衆人的意思,他一擡手,自殘屍手中抓過一條珠串,捏成粉碎。
“噗!”
珠串破碎,卻又一道道真氣流散而出,很快,真氣交織間,映徹出一方幽沉洞穴,內裡隱有血光閃爍:
“萬……嗯?墨龍,是你,萬兄何在?”
光幕之中似有一人盤坐於血光之中,細看之下,發現那人身體殘缺,好似荒野中被野狗啃食多日的殘屍。
“王爺不在。”
墨龍一甩手,身後殘破的屍體跌在泥地裡:
“死了不足一盞茶時間,可還有救?”
“莫說一盞茶,便是一天一夜,也無甚問題,只要你捨得祭品……”
光幕中,那殘屍睜開眼,仔細打量了一番後陷入了沉默:
“……頭呢?”
……
……
人沒心能活嗎?
養生秘境,龍宅中,龍虎寺三大巨頭各自落座,黎淵在旁陪坐,聽着三人交談,心下則仍有些恍神。
降魔杵是杵,屬錘兵而非長槍,他那一擊傾全身之力,加之三萬鈞巨力加持,反震之力讓他半邊身子都麻了好久。
那燕純陽除非臟腑也穿着鐵甲,否則臟腑必被全數震碎纔是。
‘可惜沒來得及看……’
黎淵心下也不是太確定,畢竟天下武功繁多,那燕純陽或許就修有什麼煉髒秘術。
心臟是人體循環系統的核心,而氣血是武道修行的根基,除非不是人,否則怎麼可能沒有心?
“那姓燕的,心也長反了?”
說話的是聶仙山,這老道眉頭微皺,捏着一本‘鎮武王傳記’:
“那萬逐流收徒的條件,莫非就是與他一般,心臟長反?”
“一個死人,無須討論。”
龍夕象對此並不感興趣,他的關注點在墨龍:
“那萬逐流分化靈相來,不止是爲了救這小輩吧?”
他一開口,幾人就都看向龍應禪,後者也捏着一本‘鎮武王傳記’,不知在想些什麼,聞言擡頭:
“與我等猜測的大差不差,這萬逐流要借養生爐。”
借龍虎養生爐?
黎淵精神一震,餘光掃過,老龍頭和聶仙山都很平靜,似乎早有預料。
“萬逐流野心不小,有伏魔龍神刀在手還嫌不足,還想徹底掌握鎮海玄龜甲。”
聶仙山合上手裡的書本,冷哼一聲。
養生爐干係到掌控多件天運玄兵?
黎淵心下一動,有些恍然:“難怪那墨龍始終有些剋制,原來是並不想徹底撕破臉……”
“癡心妄想。”
龍夕象面沉如水,提起萬逐流,他心口就隱隱作痛。
“以萬逐流的天賦武功,或許早六十年前已打穿了龍神門的道子試煉,不會不知道玄兵雙持的危險與禁忌……”
龍應禪微微皺眉:
“還是說,這其中有咱們不知道的隱秘在?”
‘龍神門……伏魔龍神刀中的遺蹟宗門嗎?那也就是說,十二口玄兵之中真都有着一方遺蹟宗門?’
黎淵凝神傾聽,這些隱秘,在這之前他都沒聽老龍頭提及過,此刻心下頗有興趣。
玄兵雙持有危險……他心下默默記下來。
“或許吧?”
龍夕象搖搖頭:“幾大道宗兩千年沒再出過道子,具體如何,也無人知曉。”
玄兵不可二持,這是祖師起居注中流傳下來的,真假自然不必說,五大道宗、朝廷乃至於一些江湖大宗都有類似的說法。
“道子……”
聶仙山看了一眼黎淵,龍應禪、龍夕象也同時看了過來。
“……”
黎淵忙站起身來,肅聲道:“弟子定當竭盡全力。”
“也急不來。”
龍應禪擺擺手,讓黎淵坐下。
“以黎小子的天賦,少則十年,多則十五年就有望洞徹陰陽,屆時,就有望打穿養生門真傳試煉,但道子試煉……”
龍夕象輕咳一聲,補充道:
“起居注中提及,龍印祖師、純陽祖師也是修至天罡境後纔打穿最終的道子試煉,徹底執掌龍虎養生爐。”
三人交談着,也在爲黎淵講述養生門諸般試煉的禁忌與規矩,時而也會拿其他幾大宗門舉例。
天運玄兵之中,各有一個遺蹟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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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三人的講述,黎淵心下可以確定了。
‘裂海神文遍及幾大遺蹟宗門……看來,和我猜測的差不多,這些遺蹟宗門,都來自於裂海星!’
黎淵凝神,一一記在心裡,時而也詢問一些關於其他宗門的隱秘。
龍夕象知無不言,但他畢竟有四十多年空白期,多半時候還是聶老道和龍道主在說。
“行了,一夜沒睡,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片刻之後,龍應禪開口,黎淵起身告辭。
“萬逐流桀驁霸道,他弟子被殺,明裡不會有動作,暗中也必會發難。”
目送黎淵離去之後,龍夕象方纔開口,他對此是有些微詞的。
“技不如人,死便死了,萬逐流又能如何?”
聶仙山爲搖頭:“有沒有這檔子事,朝廷要想對咱們出手,黎小子都躲不過。”
“話雖如此,也不該推他出去。”
龍夕象面色沉凝。
“相比於拔除萬逐流的刀意,區區一個燕純陽的死活又算什麼?”
龍應禪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他對此自然是有考量的:
“老夫雖及時斬去痕跡,但萬逐流未必沒有感應,那龍影衛、墨龍先後來此,未必沒有探究之意。”
說着,他看了一眼龍夕象,後者這才眉頭舒展:
“老夫推黎淵出手,那墨龍親眼所見,自然就不會懷疑黎淵,至於殺他弟子……你們太小覷萬逐流了。”
“嗯?”
聶仙山挑眉:“怎麼說?”
“萬逐流自負天下第一,他若要出手,先殺的也只會是你我三人。”
龍應禪捏着長眉,神色平靜。
房間內安靜下來,龍夕象點點頭,不再糾結於此,轉而道:
“萬逐流既然起了合兵之念,就必然不會輕易放棄,以我之見,不如趁着這次諸道演武,了此後患!”
嗚~
雲霧擴散,將小屋罩在其中。
龍應禪很謹慎,他環顧左右兩人,輕輕點頭:
“八年前,東海之濱,老夫與方三運、元慶真人見面時,察覺到他們兩人也有此念……”
“他們也有此意?”
聶仙山神色如常,倒是龍夕象有些訝然,這才驚覺自己這四十多年可能錯過了很多東西。
“以萬逐流的天賦武功,當世若有人能觸及‘神宮’,坐不住的,可不止你我而已……”
屋內三人神情都有些凝重。
四十多年前,若非摘星樓刺王殺駕,朝廷可是已經要準備‘馬踏江湖’了,而執行者,就是萬逐流。
“唯一可慮的,是衛天祚。”
“衛天祚?”
龍夕象微微皺眉,對於長虹劍派,他心中着實沒有半點好感。
“這劍瘋子一直視萬逐流爲平生宿敵,只想單人獨劍與之分勝負,不但指望不上,若被他察覺,還可能壞事。”
龍應禪長眉抖動,長虹劍派人人練劍成癡,平素獨來獨往,與四大道宗的關係都不好,屬於道宗中的異類。
“青龍閣呢?”
聶仙山問道。
“青龍閣……”
龍應禪看了一眼龍夕象,後者稍稍一怔,旋即瞭然。
青龍閣自打被迫捨棄大荒架海紫金槍後,一度不與其他幾家來往,近些年雖好一些,但也很有限。
不過龍夕象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天蛇子是由天蠶道人一手養大的,若能替他拔除萬逐流的刀意……”
……
……
虎山的風雨散去,龍山之中大雨也小了不少。
“玄鯨門、養生門、龍神門、一炁門、青龍門……遺蹟宗門十二個。”
房間內,黎淵回想着龍宅內三人的交談,分析琢磨着,他之前有過類似的猜測,如今倒也不太驚訝。
“玄兵不二持,嗯,這個可以忽略……嗯,不能說這麼滿,畢竟我也只有一件天運玄兵。”
稍稍梳理了一下,黎淵站起身來,將門打開。
“嗚~”
小虎崽子甩落身上的雨水,走進屋內,一聲不吭的跳回窗臺,趴下就睡。
“就知道亂跑。”
黎淵也沒在意,關上房門,脫鞋上牀。
他盤膝而坐,從懷裡掏出幾本冊子,這是前人煉髓換血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