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學徒也不是誰人都能獨自一間房,問清楚後,黎淵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中院和孫胖子合住。
至少能蹭飯。
“神兵谷,蟄龍府的天。”
錘不離身,黎淵掂着大匠之錘回前院,路上仍在消化着老張頭說的信息,心下震動不小,也有些恍然。
“秦熊只怕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所以牛貴來了中院,不止是爲了內院……真要推遲一年,那怕是就要錯過了。”
黎淵心中微冷,有些僥倖。
若他真個藏拙,避讓一年,沒有讓唐銅另眼相看,沒有拜入張賁門下,那麼等他知道神兵谷招弟子時,一切可就太遲了。
“人脈、情報,展露天賦的重要性啊。”
天色已是大黑,中院前的演武場上只剩了零星幾個學徒還在站樁舞錘,黎淵反思着自己,從中摸索,確定自己以後的行事方式。
前世今生的不同,不止是語言文字和環境,風俗習慣,爲人處世也不一樣,必然要調整,變化。
……
回到小院時,之前沒喝多少酒的孫胖子已支起了桌子,四菜一湯,雞鴨齊全,有肉有酒,比早上可要豐富太多。
“多謝掌勺款待。”
黎淵照例給孫胖子先滿上,微笑敬酒。
“別叫掌勺了,我叫孫豪,你若願意,叫聲孫兄就行。”
孫胖子笑呵呵迴應。
黎淵當然從善如流,他對孫胖子還是心存感激的,呼吸法,幾個月裡買藥的銀子可都是從他這到手的。
要沒孫胖子,他學武的進度多少得打個折扣。
“來,吃!”
“再提一杯。”
兩人觥籌交錯,比之前可要融洽的太多了。
兩人的飯量都不小,哪怕不久前在宴上吃了飯,這時候還是能塞得下去。
“神兵谷的事,你知道了吧?”
孫胖子打了個酒嗝。
黎淵點點頭:“神兵谷明年開山門,但我估計着,想入門只怕很難。”
“是很難,但這機會太難得了。”
孫胖子有些醉意,也有些羨慕:
“往些年,神兵谷只招收十二歲以下的孩童,不但要上等根骨,還要繳納三百兩紋銀的……”
“這可真是夠苛刻的。”
黎淵有些咋舌。
上等根骨不說萬里挑一,也得是千里挑一,高柳縣算上下面的鄉鎮有戶二十餘萬,每年未必有幾個上等根骨。
更別說三百兩紋銀了。
整個高柳縣,能一次拿出這麼多現銀的,也不會有太多家。
“苛刻?你還是不懂神兵谷的份量。”
孫胖子帶着敬畏:
“這麼多年來,內城的富庶人家無不以送家中子弟去蟄龍府爲榮,要能有這個機會,他們傾家蕩產都在所不惜的!”
比考編還誇張……
黎淵有些理解,又覺得怪怪的。
前世幾千年,地方勢力比朝廷聲勢還大,還吃香的,可不多見,這神兵谷簡直是國中之國。
“邱龍你知道吧?”
孫胖子問。
“高柳縣軍的統領?”
黎淵有些印象。
那年九殺人之後,這位統領回城,三百護軍巡街,那聲勢大的讓他印象十分深刻。
“他,就是神兵谷弟子,前些年下山回來高柳城,如今,他家是內城首屈一指的大家,各行各業都得每年送上重禮……”
說着,孫胖子壓低聲音:
“聽說,
就連縣外那些山賊響馬,每年也要奉上大筆的銀子給他,就連號稱人員上千的‘毒蛇幫’也不例外,
生怕被他剿滅,甚至於,我之前聽林典史說,城裡的稅銀都要給他分上幾成……”
“這……”
黎淵有些瞠目。
一時不知說些什麼,但對神兵谷的威懾力卻有了更深的認知。
山賊上交‘保護費’也就罷了,養寇自重的事前世也屢見不鮮,可這特麼還能收稅?
這還是宗派?
簡直是一方諸侯,國中之國。
“你要能拜入神兵谷,那纔是真正的魚兒躍龍門,那叫個一飛沖天!”
孫胖子滿臉紅光,胸脯拍的‘啪啪’響:
“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只管說,孫某絕不含糊!”
他說的豪氣干雲,黎淵也就當他是真的了,舉杯就敬:
“那黃金的事,就交給……”
“嗝~”
孫胖子酒意一下去了大半,大頭搖成了撥浪鼓:
“啥?你,你要黃金?那可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
……
不行,不是沒有。
孫胖子帶來了驚喜,用一張欠條換來了一兩黃金,在後者肉疼的眼神中出了門。
“黃金一兩到手,還差了銀子和生鐵,生鐵好說,有師傅的關係,不明目張膽,千把斤而已,入手不難,倒是這白銀……”
把玩着大匠之錘,黎淵思忖着。
他有一張百兩的銀票來自錢寶,但得換成白銀才行,而要換白銀,高柳縣只有內城‘遠達票號’一家而已。
“我要是衙役,秦熊,也肯定盯着,看有什麼人去提取現銀……”
黎淵穿過了大街小巷,來了內城。
內外城,一牆之隔,佈局大差不差,外表上看,也只是街道更整潔一些,行人的衣裳更乾淨些。
但從外城到內城,居然要一個銅板的入城費。
“真赤裸裸……”
捏着鼻子掏了錢,黎淵尋了處僻靜的地方,把將金子塞到了六合靴裡,丟回了灰色石臺上。
貴重物品,除了六合靴,他放哪裡都不安心。
就算是來內城,他也提着大匠之錘,真‘愛不釋手’。
“內城就是熱鬧啊,這才過了年,各個攤子就支起來了……”
遠達票號在興遠街正中,門匾很醒目,黎淵卻沒靠近,只是遠遠的看着,內城很繁華,人也很多。
他掃了幾圈, 也不知道這裡面是不是有衙門、秦熊的人盯梢。
“雖然未必有人盯着,但沒必要的險,能不冒就不冒……”
轉悠了好一會兒,黎淵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興遠街。
……
……
“邱兄,這麼些天了,莫非就沒有半點與那賊人有關的線索?”
遠達票號對面,茶樓三層包間,秦熊沉着臉詢問。
“那大盜年九還未落網,衙門的人手實在是捉襟見肘,一時顧不上,還望秦兄見諒。”
邱達瞥了一眼對面的遠達票號:
“我遣了兩個弟兄在這蹲守了小十天,路縣令都頗有些不滿了,幾次責令調回,去搜尋那大盜年九……”
秦熊臉色發黑,想發作又無可奈何,只得恨恨的一敲桌:
“樑阿水抓不得,那黎淵呢?他與錢寶也有借貸關係,武功夠,也有嫌疑!”
內院考覈那天,見到黎淵施展出驚人錘法後,他就懷疑上了,錢寶出事前,可是依他的吩咐,去威逼黎林了。
“張賁雖未成內勁,但這麼些年打鐵也積攢了不少人脈,你不願意招惹,我就願意了?”
邱達放下茶杯,臉色也冷了下來:
“你可別忘了,我伯父的從龍斷刀,就是張賁修復的!”
一言不合,兩人皆冷哼一聲,就要散去。
這時,有衙役小跑着上了樓,先是看了一眼秦熊,邱達點頭後才道:
“有弟兄說,兩天前,有人在‘錦衣當行’,以九十三兩的價格,死當了一張百兩銀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