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谷,內島,宗門大殿。
“嗤~”
一盞盞燈火燃起,大殿內亮如白晝。
風中已快步從殿外而來,神情凝重,殿內,坐鎮宗門的一干長老、主事、護法們皆已到來。
經叔虎坐於左首上位,捏着一張信筏,眉頭緊鎖,其餘長老也都面沉如水,不發一言。
“關門!”
風中已環顧衆人,見人都到齊了,下令關閉大殿門戶。
“三元塢大軍開拔,直指蟄龍府城,至多初春,就能兵臨城下!”
風中已坐於右首,面色沉凝:“三元塢此舉,有極大可能是要藉此威逼谷主、韓長老放棄滅門千鈞洞。”
殿內很安靜,只有他的聲音與燭火燃燒聲。
“谷主的意思呢?”
有長老開口,打破凝重的氣氛,其餘人也都看向了風中已。
谷主與內門五大長老都不在,地位最高的,就是外門八大長老之首的風中已。
鑄兵谷不在內外門之列。
“谷主的意思。”
風中已微微一頓,看向經叔虎,後者放下信筏,略微沉吟後,道:
“千鈞洞十潰七八,勝利在即,谷主不會撤兵,老……韓長老也不會回來。”
他一開口,殿內一時落針可聞,不少長老、護法的臉色都變了。
“三元塢縱不如我神兵谷,高手卻也衆多,谷主他們不在,如何抵擋?”
有外門長老沉不住氣:“三元塢既然出手,烈血山也絕不會作壁上觀。”
“少谷主、秋長老會率丙字營千人回援。”
風中已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孫贊,後者心中一緊,忙點頭:“少谷主傳訊,已經動身,至多一月,就能回返。”
“谷主不回來也就罷了,連韓長老都不回來嗎?”
一干長老護法皆有些沉不住氣。
惠州四大宗門,神兵谷實力最強,卻也沒有一力抵抗三大宗門的實力。
這時候,就有不少人唸叨起韓垂鈞,相比於秋正雄,這時候更需要那個煞星。
“三元塢的人都還沒來,一個個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怕個鳥卵子!”
雷驚川重重拍桌:“三元塢敢來,那就打!老子就不信他們還能傾巢而出!”
“不錯!”
有長老點頭贊同:
“有烈血山在側,三元塢斷然不敢傾巢而出。我等只需抵擋一時,待得谷主滅了千鈞洞,反手連三元塢也滅掉!”
“不錯!”
“好!”
雷驚川開口,頓時有不少人高聲附和,這段時間宗門動盪,不少人心中正憋着火氣。
有人開口,大殿內頓時嘈雜起來,各種議論揣測。
風中已臉色不好,連呵了幾聲才平息了吵嚷,目光掃過,落在經叔虎與大殿內唯一披甲的老者身上。
那披甲老者身材高大魁梧,滿面虯髯,此刻抱着頭盔,閉着眼,老神在在。
此人卻正是神衛軍乙字營大統領端木生。
“端木大統領以爲該當如何?”
風中已開口。
神兵谷三千神衛皆是門內精銳,統帥一營的大統領,武功地位不下於他和經叔虎。
“招人、擴軍、懸賞,收縮勢力,以府城爲界,等待谷主大勝回返。”
端木生睜開眼,語氣不高:“素來宗門大戰左右不該如此,有什麼好討論的?”
神衛軍只三千人,丙字營只千人規模,但所有兵卒無不是門中精銳。
想要擴軍,以這三千人爲根本,擴軍到三萬,甚至十萬人都絕不成問題。
神兵谷不缺兵源,不缺糧餉,更不缺兵甲。
“這……”
風中已微微皺眉,又看向經叔虎:
“經長老以爲呢?”
“端木大統領所言極是,老夫認爲很是妥當。”
經叔虎自沒什麼意見,兩軍對壘之事,他遠不如端木生,自然不會胡亂開口。
“擴軍的話,是不是要等谷主發話?”
風中已有些遲疑。
“當斷則斷。”
端木生長身而起,環顧四周,語氣不高卻落地有聲:
“我神衛軍有戰時自決之權,值此危難之時,老夫要統合宗門內外,
一切人員、兵甲、糧餉調動權,都要收歸神衛軍。”
“諸位以爲如何?”
靜!
大殿內頓時安靜下來,一干護法、長老全都皺眉,顯然很不適應。
倒是孫贊率先叫好:“孫某及神兵閣一干護衛,任憑大統領調動!”
老東西!
一干長老心中暗罵,卻也沒附和,只是看向風中已與經叔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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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風中已皺眉不語。
“待得少谷主、秋長老回來,老夫自當以他們馬首是瞻。”
端木生補充了一句。
神衛三營,都統一人,大統領三人,只有他能留下,自然是有原因的。
乙字營以谷主馬首是瞻,是絕對的嫡系。
“那,就這樣。”
風中已也無意見,起身拱手:“那便有勞端木大統領了。”
“慢!”
雷驚川突然打斷:“端木,你的意思是,我鑄兵谷也得歸你統轄?”
“不錯。”
端木生神色不變:
“老夫並非趁機奪權,而是要整合宗門力量以對抗三元塢,以及暗中窺伺的其他宵小。”
“便依你!”
雷驚川皺眉,還想說什麼時,經叔虎突然開口,掃了一眼端木生以及孫贊:
“但老夫有言在先,哪個敢趁機攪弄風雨,休怪老夫手下無情!”
端木生眉梢微挑。
孫贊連忙低頭,知道這老傢伙說的是自己。
“好了!”
風中已及時開口,他起身向着衆人一拜:“諸位同門,準備迎戰吧!”
呼!
經叔虎長身而起,雷驚川隨後,很快,大殿內一衆長老護法紛紛起身。
……
……
嗤!
煙火水汽蒸騰。
赤融洞中,黎淵面露微笑,打出了一把名器級重錘。
【千鈞重錘】
【掌兵主取百鐵之精,烈火淬鍊而成,重達八百斤的重錘……】
【掌馭條件:掌兵主血脈、百鈞之力】
【掌馭效果:五階:錘法天賦、
四階:重若千鈞、勢如山嶽】
呼!
黎淵從寒潭水中將半成品錘子提起。
這是一口大如水缸的短柄重錘,只堪堪有些雛形,但已經可以看出其重量、規格都顯然超乎尋常武者能接受的程度。
黎淵自己掂量都覺得有些沉,八百斤重錘,沒有萬斤巨力絕難揮灑如意。
不過他也並不是要用,而是要以這種極端的方式,來湊出讓他滿意的掌馭效果。
“兼具多種特性固然好,但對我而言,極端點也沒什麼不好。只這五階的天賦,就值了!”
黎淵心中十分滿意。
隨着見過、得到的各種兵刃越來越多,他對於各種掌馭效果也有很深的理解。
一條五階的掌馭效果加持,等同三條四階的掌馭效果,這是極端鍛造法的好處。
壞處自然是……
“你這打的什麼錘子?!”
經叔虎的訓斥雖遲但到,語氣很差:“這樣的重錘,除了八萬裡還有誰能用?”
雷驚川眉頭緊鎖。
自大殿回來的兩人心情都不是很好,黎淵看出了這點,自然沒吭聲,直到經叔虎訓斥了一通,才問起。
“三元塢大軍開拔?”
雖然早有猜測,得到確認後黎淵心下仍是微沉。
三元塢與烈血山交界,這兩大宗門任一一個有動作,必然是兩個宗門達成了共識。
顯然即將滅門的千鈞洞刺激到了那兩大宗門。
“宗門大戰不是什麼稀罕事,與你也沒什麼關係,你就好好打鐵、練武就行。”
見他神情凝重,雷驚川拍了拍他的肩頭:“伱內壯方成不久,輪也輪不到你上場。”
“該上場,也得上。”
經叔虎皺眉:“身爲真傳,值此危難之時若不上場,必然落人口實,於競爭……咳,不利。”
“競爭什麼?”
黎淵一怔。
雷驚川倒是反應過來,卻還是有些遲疑:“嗯,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他這點武功……”
這倆老頭想說什麼?
黎淵敏銳察覺到了這倆老頭有事情瞞着自己,競爭什麼?
真傳還能競爭什麼?
少谷主之位?
黎淵隱隱有些猜測,但見他們不想說,自然也就默契的裝作不知道。
心下有些恍然,這倆老頭這段時間這麼怪異,是動了這個心思?
“咳咳~”
經叔虎輕咳一聲,板起臉:“宗門危難之時,沒有人能置身事外,你早些做準備……”
雷驚川打斷了他,接上話茬:“要是有什麼需求,無論是甲冑、丹藥還是什麼……”
經叔虎有些無語。
往日裡,雷驚川最煩的,就是那些仰仗着長輩家族勢力,一大堆寶貝傍身的世家子弟。
但現在……
“多謝雷長老。”
黎淵眼前一亮,順杆子往上爬:“您有沒有極品名器、大還丹……”
“咳!”
經叔虎差點把肺管子咳出來,臉色發黑:“獅子大開口,你怎麼不要神兵?”
“神兵,有嗎?”
黎淵很早就懷疑神兵谷有神兵了,這七百年沒人能打造出神兵,可前面還有七百年呢!
“沒有!”
經叔虎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神兵沒有,極品名器也沒有,大還丹,也沒有。”
雷驚川也受到了警告,此時只能一攤手。
“弟子想去一遭秘樓,和神兵閣。”
看了一眼經叔虎離去的方向,黎淵壓低聲音,這時才提出真正的目的。
秘樓也就罷了,神兵閣他真是惦念很久了。
神兵谷一千多年來最精品的兵刃存放之地,對他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嗯?”
雷驚川有些爲難,這兩處地方他倒是能去,但帶人去顯然不成。
“嗯,讓老夫想想……”
最終,雷驚川也沒應,只說是去想想辦法。
“真要是大軍壓境,尋常時候的規矩可就不是規矩了。”
黎淵提起鍛造錘,繼續打鐵。
他準備按部就班,再打幾把‘千鈞重錘’出來……
……
三元塢大軍開拔的消息很快傳遍內外島,神兵谷的動員也隨之展開。
大批的丹藥、金銀髮放下去,更在府城內外張貼出招兵告示,一時引起轟動。
有人忌憚遠離,但對於許多有志加入神兵谷的武者而言,這自然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第一天,就有上千人報名,至少都是淬體武者,且不乏內壯大成,甚至易形高手。
有戶數十萬的蟄龍府,是神兵谷的兵源地,城外的一處處聚集地更是應者如雲。
不知多少人辭別家人,自備刀兵去往神衛軍大營諸地。
一時間,府城內外滿是風雨欲來的味道,千鈞洞的刺殺懸賞都被沖淡了。
準備備戰的神兵谷,即便是再利令智昏的殺手,也迅速冷靜了下來。
黎淵去了一遭摘星樓據點,發現原本的石碑之外,又豎起了一塊新的石碑。
上面,是針對於三元塢的各種懸賞。
從掌門到尋常弟子,都開出了極高的價格,有不少黎淵看了都心動。
“刺探情報、刺客懸賞,嘖,真是簡單粗暴啊。”
黎淵轉了一圈,硬是沒碰到其他殺手,連那蛇臉老者都沒看到,最後去洞穴酒館裡打了幾十斤的猴兒酒。
這酒滋味很好,又有增補血氣之用,他很喜歡,每次來都要打上一些。
臨走時,他又去石碑處轉了一圈,在角落裡找到了孫讚的懸賞,以及詳細的情報。
……
……
呼呼~
北風呼嘯,天地一片素白。
在這般酷烈天地之中,卻有人跋涉於積雪之中,冒着如刀般刺骨的寒風前進着。
千人千騎,多着黑衣,部分着重甲,背長弓,配大刀,於足可沒腳踝的大雪中催馬疾行,猶如一條黑色長龍。
千人千馬,風雪中疾行,大雪很大,衣甲弓刀皆白,卻沒有一絲雜音。
直至天色漸黯,千騎方纔停下,圍着一片密林安營紮寨。
“呼!”
龍晟掀開帳篷,頓覺溫熱,帳內點着火爐:
“三元塢大軍開拔後,烈血山動手將我們的暗探全數拔除,只怕也要出手了!”
“若沒有和烈血山通過氣,三元塢豈敢輕動大軍?”
石鴻披着重甲,此刻卸下頭盔,靠着溫熱的火爐翻看着密信,倒顯得頗爲悠閒:
“但他們這麼大張旗鼓,反而說明在虛張聲勢。”
“虛張聲勢?”
龍晟微微皺眉。
“不說這個。”
石鴻擺擺手,將信筏遞給龍晟,後者掃了一眼,也不免驚詫:
“上品名器?那小子鑄兵天賦也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