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平敲了敲門,“吳老爺可在?”他也沒法啊,明知道吳忠仁就在裡面,但是出於禮節他有不能直接推門而入,只好問了這麼一句,但是怒氣也又積攢了一分,尤其是林熙還在身邊,讓他更是難堪。
“在,請進!”門內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
趙世平看了林熙一眼,使了個眼神,推門而入。
走進屋內,看見一個人影就坐在圓桌旁,並未起身,也沒個正臉,只能從側面看到下巴上續着的一縷鬍鬚可以看出,這個人也是個上了年歲的人,想來便是吳忠仁了。
身邊也沒個人使喚的人,按理說依着他的身份,不可能不帶幾個下人出門的。
當林熙二人來到桌前時,吳忠仁還是沒動,趙世平更是氣上頭來,也未打招呼,拉開一張椅子徑自坐了下來。
林熙此時扮演的是趙世平的子侄,倒也沒坐下,而是站在了趙世平的背後,二人這纔有空打量眼前的吳忠仁。
一看兩人卻同時心驚了一下,吳忠仁面色很是詭異,表情似笑非笑,像是帶了個面具,儘管看見兩人,也沒有絲毫變化。
“吳老爺這是……”趙世平試探的問了一句,他也發現吳忠仁不對勁的地方了。
“唉……”吳忠仁嘆了口氣,但詭異的笑容並未有發生變化,“趙道長,您也看出來我的不對勁了,其實昨個兒吳某已經感覺身體不對勁了,但還未這麼嚴重,今個兒早起本想去找您的,但是發現腿腳也不便利了,臉也不受自己控制了,所以只好等着您來找我的,如果您現在未來,晚上吳某還是回去貴觀找您的。”
趙世平發現事情好像並不是自己和林熙想象的那樣,一切的謀劃和佈置就白費了,也不在掩飾了,而是對着林熙說道:“小寶,坐吧,你能看出是怎麼回事麼?”
林熙點頭,還未坐下,吳忠仁就問道:“這位小道長怎麼稱呼?”這詭異的表情讓林熙不忍直視,讓他感覺自己身在一部恐怖片裡。
“這是我的子侄,小寶,實力不錯,這次如果接了吳家的事,他會和我一起去,現在讓他了解下具體情況,如果小寶決定不接的話,那麼我也會尊重他的意思,這事就算了,吳老爺還是得去找天師堂。”
趙世平這話是說給吳忠仁聽得,也是說給林熙聽得,林熙如果真的覺得不妥,那他肯定也會有所顧及的,事情還沒開始吳忠仁都變成這樣了,而且還是遠離柳州城的棲鳳縣,這玩意是怎麼下手的都不知道,安全還是最重要的,他們是道門,不是天師堂,沒有規定強制要求處理妖邪事件,又不是師門任務。
“吳老爺好!”林熙勉強笑了笑,因爲這樣以來趙世平也算是將決定權交到林熙手裡了,暗自腹誹以前怎麼發現趙師伯害死個甩鍋王呢。
吳忠仁艱難的移動着腳,離開了椅子,動作很慢,也很僵硬,林熙和趙世平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好詫異的看着他的行爲。
當完全離開圓桌的時候,吳忠仁“噗通”一聲,跪到了林熙面前,“小,小寶道長,還請您救救吳家吧,我也是沒辦法了,本來還想借着巡視來找趙道長,但是沒想到還是被覺察了,我估計活不過幾日,但是吳家上下幾十口子人是被牽連的啊。”
沒想到吳忠仁會一下跪在兩人的面前,反而讓林熙和趙世平措手不及,趕緊把他攙了起來,“吳老爺起來說話,你這樣我們也沒辦法解決,先把事情說清楚再說。”
吳忠仁坐在椅子上,嘴裡依舊說着,“求求你”之類哀求的話,聲音悲慼,但是臉上卻還是那副詭異的笑,這讓林熙覺得一陣毛骨悚然,他第一次發現這個世界還有那麼恐怖的一面,這已經超出鬼物的範疇了。
因爲吳忠仁身上根本就沒有鬼氣或者邪氣的反應,但是身上發生的事情確實是實實在在存在的,這現在不是他們幫不幫的事,只能聽聽吳忠仁說說究竟是什麼原因,看到底能不能幫的事了,他們都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上一個這麼恐怖的事件還是鏡妖作亂,那時候也是人心惶惶,最後一步步追根溯源,才發現了鏡妖,然後引到城裡,藉着剋制,一堆三品上圍毆才殺了它,就這樣還在百餘年後化作了鏡鬼,要不是正好遇見陸芊芊,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只能說鏡妖命不好,或者說陸芊芊命太好。
可是現在吳忠仁身上發生的事,依然讓林熙毛骨悚然,彷彿是前世的他鑽進了一個恐怖片的世界。
好一陣吳忠仁才停止了哭泣和哀求,笑着說道,姑且說是“笑”吧,“趙道長,小道長,求求你,幫幫吳家吧!”
“吳老爺,你剛纔說到被覺察了,莫不是你知道是什麼所爲?”林熙問道,如果知道是什麼東西,那麼成功的機率就大大增加了,這樣的話倒也不是不能幫。
“這,我知道!”吳忠仁有所遲疑,但是還是毅然說了出來。
“那麼這是相當簡單的事啊,你既然知道是什麼,就直接去天師堂備案,然後天師堂出人把它滅了,一切不都解決了麼?”林熙覺得奇怪,這麼明瞭的事情,何必捨近求遠呢?
“我,我不能找天師堂,也不能讓天師堂知道。”吳忠仁眼神露着恐懼,加上詭異的笑容,林熙還是妥協了,把頭低下來,看着圓桌上的杯具,這樣會讓他心裡舒服點。
看到林熙轉移了視線,趙世平按耐不住心頭的火,呵斥道:“別磨嘰,詳詳細細的說清楚,這樣我們還有救你,救你的家人的可能,還有,爲啥不能讓天師堂的人知道也說清楚,昨個兒那侃侃而談的氣度哪去了?”
趙世平之所以發火,除了吳忠仁磨嘰,還有自己被騙的屈辱,吳忠仁昨天見他的那時候還真像個大人物啊,自己當時可是被虎的一愣一愣的,什麼老朽恰巧巡視至此,心念一起來上香,正好想起家中異常之事,頗爲棘手,綢緞莊相送,呵……呸!
現在你這個樣子,和昨日的形象差距那麼大,趙世平能沒有心理落差麼?
吳忠仁被驚得聽了抽泣,愣愣的看着發怒的趙世平,覺得很詫異,昨天不還是個得道高人麼,現在怎麼和地痞流氓一般無二。
看着吳忠仁半晌說不出話來,趙世平氣又上來了,憑啥多了個小寶在場,你就慫的跟個蛋似的,“快說!”趙世平再次催促道。
吳忠仁帶着詭異的笑臉打了個寒顫,然後戰戰兢兢的說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
話端剛起,趙世平卻再次打斷道:“還有天師堂的事,一點也別落下。”
“在,在,也在吳某的敘述裡。”吳忠仁突然有種剛出狼窩,又入虎穴的感覺,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趙世平和林熙就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他只好繼續開始了他的故事。
講了足足快有一個時辰,期間還穿插着趙世平和林熙詢問,這才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這是個俗掉牙的老套故事,吳家畢竟是老牌的家族,祖上又是幾代高官的,發展當然是很不錯的,吳家到了吳忠仁這一輩,因爲他脫穎而出,家主就到了他的手裡,雖然從上一輩開始就沒再走仕途,但是憑藉着幾代人積攢的底蘊,吳忠仁把吳家發展的很好,變成了一州之地的商業巨頭,絲綢生意更是普遍各地。
然後就到了喜聞樂見的事了,吳忠仁的女兒愛上了窮書生,林熙估計那姑娘也是話本看多了,尋求刺激來着,不然以着吳家家主的女兒,就沒有機會認識窮書生。
窮書生姓陳,叫陳天奇,長的卻一點也不奇怪,反而很周正,那也恰好害死吳家絲綢生意大好的時候,吳忠仁帶着女兒吳芷清在蘇州盤點生意,想着帶女兒透透風,那曾想透風透回來個便宜女婿。
而且吳芷清還把陳天奇從蘇州不知道用什麼法子,帶回了柳州城,還爲他在柳州城開了個書店,就想着哪天有個生意,家裡就不會太過於阻撓二人交往,看得出吳芷清還是有點腦子的,也就是那麼一點。
因爲她也不想想,她家的生意如果是頭巨鱷的話,那個書店也就頂多算是和巨鱷生活在一個池塘裡的水蛭,又小,又噁心。
巨鱷的女兒不說配另一頭巨鱷,起碼也得配同在一個池塘的河馬不是,所以吳忠仁把吳芷清許給了蘇州絲綢工坊韓家的兒子了。
故事就正式開始了,韓家少爺典型的紈絝類富二代,家族生意讓他的錢花不完,所以過分風流了一點,尋求刺激嘛。
吳忠仁不在意,年輕很正常,人過中年懂得承擔責任後就好了,但是他哪裡知道女兒的想法,又沒和他說過,如果說過的話,他還說不定會……和女兒“好好”的談談心,讓女兒回心轉意。
事情被女兒知道了,就開始互訴衷腸,你儂我儂,就珠胎暗結了。
然後吳忠仁知道了,就變成勃然大怒,棒打鴛鴦,就天人永隔了。
最後陳天奇知道了,就成爲傷心欲絕,潛心修煉,就有了今天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