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二章九千五百字,
那咆哮聲如海潮般洪大絕倫,聽起來似獸吼又像人嘯,但無論是獸吼還是人嘯哪裡有這麼大的威勢?郭全忠和特戰隊員們聽着只覺得毛骨悚然,杜拉爾大叔則乾脆的跪伏於地又開始唸唸有詞。李虎丘和燕東陽聽到這聲音後的反應也不盡相同。李虎丘是感到震撼,那是一種無以言明的來自靈魂深處的共鳴引發的震撼,他從這聲音中感受到的是一種深邃的,久遠的,怨憤的寂寞。就像一位無敵千年的強者在宣泄孤峰獨立的寂寞心緒,這心緒只有同級別的強者才能體會。衆人當中感受最奇怪的當屬燕東陽。咆哮聲入耳,東陽便莫名的感到亢奮狂躁,甚至不由自主的生出欲發出嘯聲與之呼應的衝動。東陽努力剋制着這種莫名的衝動,但隨着那咆哮聲一浪高過一浪的傳過來,東陽終於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長嘯。
東陽突然發出的長嘯嚇了大家一跳,只有李虎丘清晰的感受到了東陽體內異常活潑的氣血波動,彷彿他渾身興奮的因子都被激活,所作所爲已是情不自禁。他發出的長嘯完全是自然的流露,狂野的呼喚,有彪悍勇猛的氣息噴薄而出。好似兩頭狹路相逢的同類兇獸爲領地,爲傳續後代的權利,將要大打出手前彼此間以吼聲傳達威懾。
咆哮聲在東陽長嘯後戛然而止,建築內又只剩下柴電馬達的聲音。大家面面相覷,都在偷偷看燕東陽。李虎丘沒有問東陽爲什麼發出那聲長嘯,卻打斷了杜拉爾大叔的祈禱,將他拉起問道:“老羆嶺這個名字叫了多少年了?你知不知道爲什麼叫這個名?”杜拉爾大叔驚恐的望着咆哮聲傳來的方向,顫抖的說:“我給你們的老羊皮地圖是祖傳的,有四百年了,那時候這片嶺子就叫老羆嶺,居住在這方圓幾百公里內的鄂溫克獵戶中一直有傳說,這嶺子上有一頭成精的白老羆被獸神封爲這裡的山神爺。”
李虎丘面色深沉語出驚人:“這可能不是一個傳說!”杜拉爾大叔說:“肯定不是傳說,除了山神爺誰能整出這麼大動靜來?”郭全忠說:“你們的意思是,走廊那邊在咆哮的就是那頭傳說中的白老羆?”李虎丘說:“現在說是什麼還爲時過早,但這個可能性的確很大。”燕東陽把手中軍刺緊握,殺氣騰騰躍躍欲試,“走,咱們過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
李虎丘沒有對衆人說出他心底的感受。他是在大山裡出生的,對於北地冰原上這片遼闊無垠的雄壯山林他始終心懷感激。屬於老林子的,那狂野的,彪悍的,發乎於自然,止乎於天道的旺盛生命力正是他嚮往和崇敬的力量。很小的時候虎丘便聽說過那個關於老羆傳說。老羆,熊的一種,有別於常見的黑瞎子。鄂溫克人叫它爲人熊,棕紅色,體型巨大奔跑如飛,鼻子較黑瞎子短一些,眼上生眉,尤其喜歡模仿人類直立行走,因此才被稱爲人熊。古人管這種熊叫做老羆,意思是體格巨大,力大無窮的巨熊。更有傳說之甚者,說老羆常年在深山老林裡,年深日久偶爾會遇上成氣候的老山參,便會守候在一旁,直到那山參將要化形時將其一口吞下,從此褪去棕紅色的皮毛,換成通體潔白的顏色,體型也會突破先天限制,長成四五米高的龐然大物,奔跑起來腳下駕風如光似電,最終成爲白熊精,與那東北虎所生的狂彪共同成爲這深山老林裡的無敵存在。
虎丘想如果現在發出咆哮的是一頭活過四百年的白老羆,那它爲何會出現在這座基地裡?是日本人把它弄來的?還是這傢伙在日本人走後把這裡當成了冬眠的洞穴?它顯然已聽到了馬達聲和東陽的長嘯聲,如果它真如傳說中一樣來去如風神聖不可冒犯,又爲何到現在還不出現?
咆哮聲再傳來,聲勢卻不如剛纔那麼猛烈,時斷時續嗚咽變化,竟似有徵詢疑惑之意。儘管人有人言獸有獸語,但衆人卻都聽出了咆哮聲中的變化含義。大家嘖嘖稱奇中,燕東陽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邊,循着咆哮聲傳來的方向而去。李虎丘放下心中疑問,拉上杜拉爾大叔隨衆人一起跟在東陽身後向更深處探索。
正如李虎丘所說,這座背山而建的日式小樓內部深邃的可怕,東陽疾步如飛循着聲音沿着長長的廊道往裡走,大家緊隨其後,杜拉爾大叔幾乎是被虎丘拎着走在最後面。一路上他都在不住口的說:“山神爺喲,差不了的,一定是山神爺在叫啊,不能去看呀。”李虎丘邊走邊左右四顧,發現廊道兩邊有許多被搬空的房間和幾間衛生間,除此之外便只有灰突突的水泥牆壁。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燕東陽停住了腳步,眼前出現一道鐵柵攔住了前進的道路,立入禁止的日文字樣下一把巨大的鐵將軍坐鎮。照明燈的光芒穿過鐵柵之間的空隙照進去,裡邊依然是黑洞洞一片,那咆哮聲還在不斷入耳。鐵柵上的金屬柱約有手臂粗細,烏黑不反光,東陽試着發力掰了幾下,紋絲不動。只能從鎖頭上想辦法。東陽回頭看虎丘。
雄獅大隊的訓練科目中也有開鎖,郭全忠摸出萬能鑰匙說,我來!湊到鎖頭近前捅咕了一會兒,搖頭說,這種鎖頭很奇怪,鎖芯沉的像死傢伙,左右撥動都沒反應。束手無策只好退開一步讓賢。李虎丘來到近前笑道:“我也不一定能打開,或者說不定你已經把這鎖頭打開了,我其實也只是撿個便宜。”說話的功夫,他指間一根金屬絲已經探進鎖芯,翻動了幾下,鎖頭內發出清脆的咔噠聲,李虎丘輕輕一拉,巨大的黑鎖應聲而開。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郭全忠此時終於在心裡邊承認,此行打開貝加爾湖基地大門的任務非賊王莫屬。
燕東陽迫不及待的要拉開大門,李虎丘讓他先等一等。東陽問他怎麼了?李虎丘沉吟道:“從咱們走進那道門開始,這一路上只見到一些空屋子和衛生間之類的房間,顯然咱們之前經過的是生活區,這道鐵柵上的鬼子文寫着立入禁止,上面還畫了防毒面具,大概其這裡就是工作實驗區了,這裡曾經被蘇聯人光顧過,按說有價值的東西應該全被拿走了,爲什麼他們離開以後還要把這道鐵柵鎖上呢?”
郭全忠說,“眼下往回走已經不可能了,有裸地爬子,還有變異的狼羣,只能寄希望於從這裡另外找到出路,或者找到對付那些變異動物的辦法,時間寶貴,照我看別猶豫了,進去一探究竟!”
特戰隊員們一個個神情堅毅,燕東陽躍躍欲試,杜拉爾大叔滿臉苦相。李虎丘不便再堅持,只好說:“一會兒我先進去,你們等我信號再進來。”大家敬佩他身手了得,無人有異議。李虎丘推開沉重的鐵柵,舉步跨了進去。
鐵柵後面黝黑如墨,照明燈只能照在一束之地,李虎丘步步爲營,四面環顧着往裡摸索前進,發現這裡竟是出奇的巨大空曠,除了深處仍不時傳來那咆哮聲外,並未見其他危險事物,更不曾有虎丘之前擔心的厲害機關。李虎丘招呼大家進來,東陽第一個,其他人也魚貫而入,只剩下杜拉爾大叔站在鐵柵外說什麼都不肯進來。只說這裡是山神爺的地盤,冒犯不得呀。
幽深的山腹,不時入耳的咆哮聲,前面的路彷彿吞噬人畜的巨口,越是接近咆哮聲的源頭,東陽越是焦躁。
郭全忠指揮特戰隊員們四面警戒,幾十盞照明燈的光芒幾乎把整個空間填滿,大家才發現水泥牆壁上掛着許多標語警示一類的牌子,無例外的都是日文寫的。一名特戰隊員指着一面較大的牌子說,中隊長,這裡有一張佈局圖。大家湊上去觀瞧,李虎丘不認識上面的文字,卻對來時的路徑瞭然於心,那圖上所示者正是整座研究所的地形圖,非常簡單的一個T形狀,上寬下窄,豎條是生活區,寬闊之處是工作區,咆哮聲的來源方向標示了兩個日本通假字,母本。與之相對的則是實驗區。標示出了無數的房間。
郭全忠看罷多時,頗爲失望的說,“這裡沒有其他出口。”李虎丘頗爲意外的:“你懂日文?”一語出口,大家都用這有什麼可奇怪的表情對着他。燕東陽道:“不但他看的懂,連我也能看懂,雄獅大隊的兵都至少懂兩門外語,天兵小組要求會的更多,當然,這要求只針對我一個。”李虎丘笑笑,“難怪人家都說部隊鍛鍊人,既然你們都能看明白,誰能跟我講講那個母本是什麼意思?”
燕東陽道:“大概意思就是指試驗用的最初基因源,也就是說所有試驗用的基因組織都是從這個母本身上取下的,與母本存放區相對的是實驗區,化驗室,分離室,資料室,合成區,反正都是做試驗用的地方,另外這裡還有一片區域是試驗標本羈押室,估計是關人和動物的地方。”
此地兇險異常,可說是步步驚魂。郭全忠自知見識能力都差李虎丘太多,不敢輕易做決策,問李虎丘:“你看咱們怎麼辦好?”
李虎丘點點頭,說:“時間緊迫,咱們最好兵分兩路,郭中隊長和特戰隊的兄弟們都懂日語,就負責去實驗區,分散開尋找對付那些變種生物的藥劑一類的東西,我和東陽去母本區看看是什麼怪獸在咆哮。”
往母本區的路上,咆哮聲越來越近,燕東陽似乎也越來越亢奮,李虎丘一邊密切留意東陽的變化,一邊觀察四周的情況。這裡的通道高度大概在五米左右,四壁粗糙,形勢自上而下。往前走了不足五十米,前面又出現一道鐵柵,與之前的那道一般無二,李虎丘如法炮製打開鐵柵,再往前走越發陰暗悶溼,撲面而來的風裡夾着腥臭味十分難聞,又行了百十米,虎丘估計他們此刻所處的位置已經大大低於地平面,四壁都是溼淋淋的,腳下不時出現成片的積水,又溼又滑。空氣越發的渾濁。
前方忽然出現一道拐彎處,東陽在前虎丘在後,轉過這道彎竟發現眼前豁然開朗,有月光從頭頂上照下,眼前出現一處寬敞的所在,在往前已經無路可走,腳下是光滑的絕壁,下面是幾十米的深坑,頭頂則是一處火山口狀的大洞,呈葫蘆狀峭壁光滑如鏡,高不下百米,任你本領通天也絕難從此攀援而出。月光正是從那裡灑落的。
熟悉的咆哮聲再入耳,二人循聲往深坑中窺視,只見聲音的源頭在陰影處,一個不明生物正在那裡,巨大的輪廓呈人立狀,它站在黑暗中只有一雙冷電般的巨目清晰可見。那眼神不像動物,彷彿已經有靈可以傳神。東陽用照明燈把它鎖定,依稀可見正是一頭體態碩大無倫的白色老羆。照明燈的光投到它身上時,這傢伙發出了一聲怒吼,伴隨巨大聲音噴薄而出的還有滔天血氣,腥臭異常撲面而來。東陽一皺眉,虎丘笑道:“這廝的口味好重。”
老羆一吼,宛如巨石投水激起千層浪,坑底傳來綿密的蠕動聲,東陽把照明燈往坑底照了一下,二人定睛觀瞧,不由暗吃一驚。只見坑底有數不清的蛇蟲類,混在滲過山腹的地下水中,密密麻麻數量之巨幾成汪洋之勢。難怪這老羆的口味這麼重,眼前形勢明朗,這咆哮老羆便是小鬼子用來取試驗基因的母體,下邊這蛇蟲大約是它的飼料,它被困在坑底,任是如何彪悍也只有坐井觀天的份兒。
燕東陽毫無懼色,說:“虎哥,我下去看看!”
李虎丘搖頭道:“不急,這老羆肯定是小鬼子給弄到這絕地中來的,小鬼子都已經把它困在坑裡,卻還是準備了幾道特製的大鐵柵,前蘇聯人光顧過這裡也沒有把它帶走,可想而知這傢伙一定很不容易對付,比之外面的野豬足蟒之流強過恐怕不止一點半點,不瞞你說,我從它第一次咆哮聲中便聽出一股孤高傲岸之意,那是一種強者之間心靈上的共鳴,我想這老羆林中稱王的年頭久了,已經不能以動物看待它。”
燕東陽面露恍然之色,說道:“難怪我一聽它咆哮便覺得熱血沸騰,情難自禁想要找到它鬥一場,莫非是它有意用咆哮聲引我過來?”李虎丘道:“你吃過白羆膽,身上有熊羆精魄伏藏,容易受它蠱惑牽動心血。”東陽驚詫道:“它引我過來是爲什麼?”李虎丘道:“當然是希望能夠脫困!”又道:“咱們現在跟郭全忠他們一起闖入老羆嶺,雖然這主意是郭全忠拿的,但出主意的卻是你我,所以我希望能把他們這些人一個不落的全須全尾的帶出老羆嶺,否則若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咱們何需闖到這裡?”
燕東陽深以爲然道:“虎哥,你說怎麼辦?”李虎丘眯起眼望着深坑中的白羆熊王,“我有個想法,說不定咱們可以靠它闖出老羆嶺。”
燕東陽不得要領,撓頭道:“這話怎麼說?”李虎丘道:“簡單,救出它,我負責降服它,你負責跟它溝通交朋友。”東陽聞聽不禁撓頭,說:“要不咱們兩個換換吧?”李虎丘道:“它比你想象的要聰明多了,也要強大的多,就算是我也沒有把握必勝,你身上有熊羆精魄,與動物溝通是你的天賦強項,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咱們先想辦法把它弄上來。”
二人仔細勘察了一番深坑四周的地形,發現唯一有可能上來的地方只有他們落腳之處,距離坑底也有三十米的高度。卻不知道這白羆熊王能跳多高,需要多大的助力才能逃出生天。李虎丘囑咐東陽不要妄動,轉身順來路往回奔,迅速回到生活區,挨個房間尋找用得上的東西。最後在一間雜物室中尋到一盤拇指粗細的鋼絲繩,雖然存放多年,但上面裹了一層厚厚的黃甘油,韌性未失。虎丘在返回的途中又拆下鐵柵一片,一併拿着回到深坑邊。
東陽接過兩樣事物,用鋼絲繩把鐵柵綁牢,哥倆相視一眼,虎丘道:“記住,你唱白臉拉它上來,我唱黑臉負責揍它,關鍵時刻你再站出來救它,按計劃幹吧!”
東陽把鋼絲繩繫住的鐵柵丟下深坑。衝着坑底的白羆熊王發出兩聲長嘯。二人緊張的留意着坑下巨獸的反應,但見它二目如電冷冷的注視着他們,眸中竟似有疑慮之意,過了一會兒,似乎是想到別無出路,這唯一的機會不容錯過,就算是陷阱也要跳他一跳,這才扭動身體有所動作。並不是急迫的去抓鐵柵,而是先趴到堆滿蛇蟲的大坑邊,大口大口的吃了一氣,然後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雄渾無儔的咆哮,一縱十餘米,跳到鐵柵前四足扒住鐵柵。
李虎丘又驚訝又好笑,罵道:“這熊玩意居然知道吃飽了再上來幹仗!”
燕東陽發力一拉,白羆熊王體重不下兩三噸,卻難不住東陽,三下五除二已將它拉到坑邊。就在此時,只聽一聲似歡愉如癲狂的咆哮聲響徹周遭。白羆熊王巨大的身軀帶起一股狂風從下邊一躍而出,跳上平臺。傲然人立在虎丘面前,熊王二目之中兇光四射,死死盯着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