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因受外界因素和內在因素的影響容易形成習慣,久而久之習慣便成了癖好。比如尚楠和燕東陽這倆吃貨的癖好就是吃,但吃與吃又不盡相同,董兆豐的癖好也是吃,不過他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品着吃。川魯淮粵滿漢全席他老人家沾脣便知是哪道菜,不像那小哥倆一對兒餓死鬼投胎,恨不能一頓一頭豬纔好,燕鮑參翅吃不出好來,窩頭白菜也能吃出珍珠翡翠白玉湯的滋味來。
蕭落雁親手烹製的佛跳牆被董兆豐尊爲人間至極的味道。但落到尚楠和燕東陽嘴巴里便跟街頭大碗牛肉麪沒啥區別。都是食物嘛,填飽肚子而已,幹嘛要分的那麼清呢?尚楠是這麼想的就這麼說出口了,結果惹惱了蕭落雁,好心給哥倆兒做頓飯打牙祭,精心準備的飯菜居然換這麼一句評價,立時生出明珠暗投的念頭。雌威發作把尚楠揍得抱頭鼠竄。
燕東陽其實也是這麼想的,但這孩子除了吃的時候不怎麼看人外,其他時候臉皮薄的跟紙似的,剛纔光顧着吃了,根本不好意思跟蕭落雁說話。他這幾天一直住在燕宅,略約的也知道了這位李家嫂子的脾氣。一時精明一時孩子氣,變幻莫測捉摸不定,典型的女子小人難養也。也只有小虎哥那種智商的人才能伺候的起。
他第一天來的時候揹着一把大槍和一個大背囊,一進門就說是應了李虎丘之邀來這裡等小虎哥在月底前帶回一個人交給他。
燕雨前看他長的超酷,客觀公允的說遠勝自家兒子,便有幾分不喜。但燕東陽一句話就讓這位患了憐子綜合症的老媽欣然同意小兵哥住進只有三個女子的家。燕東陽說,雖然和小虎哥認識的時間很短,但他是我生平最敬佩的人之一,他說那個人月底前會來就一定會來!燕雨前一聽心氣兒立時順了,既是兒子特意請家裡來的,自然不好拒絕。
同住屋檐下幾日後,燕雨前不但想法大轉變,甚至生出了收乾兒子的心思。她發現李虎丘招回家的這個燕東陽不僅長的討喜,人還特別勤快。最難得是特別懂禮節有禮貌。從住進來之日起便一直住在門房裡,未經允許從不進內室半步。院子內外的衛生每天都打掃一遍。不管是面對徐娘半老媽媽輩的燕雨前還是天真稚齡的小燕子,說話時未開口必先臉紅。拘謹憨厚,樸實的像塊石頭。
尚楠被一頓擀麪杖打跑了,蕭落雁笑盈盈回到飯廳收拾殘局,卻早被燕東陽拾掇的乾乾淨淨。蕭落雁揹着手左右看看,滿意的點點頭,問:“小兵弟弟,有女朋友沒?”
“有!”燕東陽無意識的順口答道。
“什麼?哈,哪的女孩兒?有照片沒有?拿來嫂子看看。”
燕東陽立馬兒站起道:“嫂,嫂子,我吃飽了,出去走走。”顯然是怕被追問,逃也似的離開了。
蕭落雁哈哈大笑。她知道燕東陽一定是回門房擦槍了,出生在軍人世家的蕭落雁很明白這些鐵血男兒對手中鋼槍的一腔柔情。那冷冰冰的傢伙是他們的戰友,兄弟,情人。對於李虎丘安排燕東陽來燕宅,蕭落雁轉念之間便已明瞭臭男人的用意。
她沒有親兄弟姐妹,對別人兄弟姐妹一大幫的日子也曾羨慕不已。李虎丘是愛人,是守護神,是自由浪漫的源頭,是強大無匹的臭男人。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上都不需要她爲之付出什麼。她其實也有點大女人性子的,但在臭男人面前卻沒什麼發揮空間。偶爾無聊時她也會想過居高臨下訓斥某個弟弟一類的角色,偶爾關心一下,給某個比她還幼稚的傢伙做一把知心姐姐。臭男人弄來這個兄弟貌似冷酷強大,其實是在掩飾內在的羞怯拘謹,個性單純執着稚氣未脫,倒是個做弟弟的好人選。
李虎丘沒說去美國做什麼,蕭落雁卻知道他一定惹上了很大的麻煩。找燕東陽來的另一層用意明顯是解決後顧之憂。
李虎丘也有癖好,他的癖好是觀人心。這是受外部因素影響形成習慣漸漸演變成的癖好。撇開他修的心之神道不說,只從他自幼的經歷說起,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江湖險惡人心隔肚皮,身處其中不得不時刻防一手。多年曆練下來,他早磨礪出一套觀人之術。在他看來,何鐵錚這個人心志堅定,毅力驚人,謀深似海,這樣的人物老謀深算氣質沉毅,任何時候身上絕不該出現似近期所表現出的那般焦躁急切。這種情形的出現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確有十萬火急之事,第二種便是故意裝給李虎丘看的。李虎丘思來想去,認爲第二種的可能性大些,何鐵錚多半已明瞭苦肉計被識破的情況,卻故作不知,仗着手裡的底牌夠大,有恃無恐的在自己面前把這齣戲唱下去。到目前爲止,李虎丘幾乎成了何鐵錚手中的線偶,從東到西指哪打哪貫穿始終。目前的情況他的選擇餘地很小,在確切知道瀋陽和仇天下落或者謀門所圖之前他都只有繼續陪着何鐵錚一起演戲這一條路。一路西來,他一直在琢磨何鐵錚的真實用意。現在看,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需要進入CIA中西分部大樓的地下室終端做某件事。至於瀋陽仇天是否真被關在那裡,李虎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這情形就像那尊玲瓏浮屠上鑲嵌的天意鎖,就算已經看出其中玄機,也還需要一個打開它的契機。賊王在等,等一個顛倒玄機的良機。
蕭落雁喜歡稱小虎哥爲臭男人,但其實李虎丘雖無潔癖卻從來不臭。不過臭男人這句話由來已久,還是很有一番道理的。男人多半懶於整理個人衛生,個把禮拜洗一次澡是常態,更有甚者三四天洗一次腳的也大有人在。跟香噴噴的女孩子湊到一處豈能不顯得臭烘烘的?這說的只是常態下的臭男人。另有一種病態的臭男人,其共同點是喜歡各種臭味,甚至喜歡追逐着臭味去聞。洛杉磯就有這樣一羣男人湊到一起,爲了品味各種奇臭滋味這幫人居然還搞了個俱樂部。
何鐵錚把車停在‘臭味相投’俱樂部門外,這裡已屬城郊,附近有一個城市的總下水道出口,常年將污濁的臭氣熏天的液體排放到下游河道里。搞的這周圍方圓幾裡內也跟着異味撲鼻。何鐵錚在前引着李虎丘和張永寶走進這家古怪絕倫的俱樂部。
一股濃烈的燻烤腐爛榴蓮的味道撲鼻而入,中人慾嘔,張永寶眉頭微皺,何鐵錚拳頭緊攥,李虎丘恍如未聞着,四顧左右打量着這個奇怪的所在。何鐵錚說我最好不要跟他見面,解釋起來麻煩,徒惹的他生疑。說着,悄悄將那人指給李虎丘認識。張永寶說等一下,你一個人多沒意思,我跟你一起出去。李虎丘一本正經的說:心中有玫瑰常嗅芬芳,你控制了環境味道不斷變化,但至少可以控制你的內心,這味道不過是世俗千百滋味的一種,真味無香,不聞也是聞,你要戰勝的是浮於表面的厭棄之心,感受到這空氣中哪部份是你的身體真正所需的。張永寶聞聽忽有所悟,肅穆點頭道:“多謝社首指點,不過我境界還不夠,這味道只好由你獨享了。”說着,一指四周一個個陶醉其中的俱樂部成員,笑道:“如您所言,這班人倒是個個心中有玫瑰了。”哈哈一笑跟上何鐵錚走了出去。
李虎丘笑罵:“老東西,沒事兒就在那抱腳丫子竄腳氣的主兒還裝起乾淨來了,下回渾香齋的臭鴨蛋一個也不給你吃。”
男人有逐臭之癖,例如挖腳縫泥放到鼻尖仔細嗅的傢伙大有人在,吃口臭豆腐也要先仔細聞聞,但這不過是普通的逐臭之夫,遠未達到登堂入室的境界,如張永寶不過是葉公好龍之輩,真正遇上這些陶然於臭氣熏天之中的高人時,他反而跑的比誰都快。李虎丘是真能控制自己的心意感官,儘可能的去感受空氣中的氧氣,讓自己忘掉這股子奇臭無比的味道。他依照何鐵錚的指點徑直來到這位有逐臭怪癖的洪門中妙手空空的高手近前。此時此刻,這人的廬山真面目他還無緣得見。他躺在沙發上,臉上坐着一名近三百磅金髮碧眼女郎,依稀能聽到他啞着脖子的聲音在喊:“快點放屁,不然不給錢!”
咦?這聲音竟有點耳熟?只是印象不深記憶又有些遙遠,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聽到的。看樣子這位洪門妙手是在花錢買屁聞。李虎丘還在想着這聲音從哪聽到的,卻聽那人又說道:“他媽的,白生了這麼大個肥腚,味道還不如老五的胳肢窩,吃了一肚子雞蛋三明治,連個臭屁都放不出來。”就在這時,撲哧一聲入耳,有猛烈火爆氣流從肥碩洋妞的幽門噴涌而出,下邊那人如遭重拳一擊,立刻住嘴,興奮的用力嗅啊嗅的,連呼痛快!
至此,李虎丘已經回憶起此人是誰,只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他。盜門六絕,藍電鬼手,這人正是昔日曾與虎丘鬥法鑽圈扒鵪鶉蛋的老四鬼手。蘭青峰死後盜門瓦解冰消,藍電和鬼手夜貓兄弟三人一起失蹤,李虎丘只道今生再無緣得見,卻沒想到會在北美再遇上他們。更沒想到的是鬼手居然有這麼古怪的癖好。
李虎丘走上前將那“臭屁絕倫”的洋妞一把拉開,正陶醉在餘味悠長中的鬼手勃然大怒,大吼:誰讓你起****??我靠,李虎丘!一躍而起拔腿便跑。李虎丘抱着膀子看着他跑向後門,舉步從容跟了上去。
鬼手從俱樂部後門衝到小巷,一路飛馳奔向大路,跑到路口見前邊人影一閃,李虎丘出現在眼前。笑問:“你跑個什麼勁?”
鬼手微微一愣,道:“是啊,我跑什麼啊?大師傅都死了,我身上這點兒本事哪值得你追到美國來。”遲疑一下,試探着問道:“邊管堂說今天會有人來找我幫忙辦一件事,難道說的就是你?”
時過境遷,鬼手還是昔日的鬼手,但虎丘早非當年的虎丘。鬼手的一句話已說明了許多內容。李虎丘笑了,說:“看來你已經知道爲什麼找你,這倒省卻了我很多口舌,既如此那我便只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鬼手說:“李虎丘你有話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當年你讓老賀手下留情,我們哥仨才得以活命跑到北美來繼續作威作福,今朝咱們再相逢,正好一併還了你的鳥人情。”
人算不如天算,機關算盡終有盡。恐怕何鐵錚做夢也想不到藍電和鬼手與虎丘竟是舊識。契機出現了?李虎丘的眼睛眯成一道縫兒,眸子裡寒光一閃,彷彿槍手發現了獵殺猛獸的良機。
鬼手這廝從本質上說依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盜,只是隨着本事增加,偷盜的胃口也變的很大,一般的目標早不放在眼內。目標大相應的本事也得大才行,這幾年他沒有把時間全浪費在聞大洋妞臭屁上,來到北美以後與時俱進學了很多新的偷盜技巧。一身本事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尤其是在電子鎖方面,他更是頗有一番心得。三言兩語,李虎丘便能確認何鐵錚所言非虛,鬼手的本事的確只在阿萊芒之上。
何鐵錚說從CIA的地頭上把人弄出來實乃前所未有之舉,本該做出詳實計劃纔好動手,但事急從權,亞桑德斯失蹤,對方很快便會察覺到原因,不會給咱們太多時間做準備,如果瀋陽和仇天被轉移走,一切就都來不及了,所以最好一兩天內就行動。張永寶也難得的表示附和,力勸李虎丘立即作出決斷。賊王生平不做無把握之事,眼前事卻是迫在眉睫,他熟思一番後終於點頭。決定在次日晚間就動手。
謀門爲了今晚的行動準備很充分,李虎丘和鬼手需要的每一樣工具都是現成的,賊王按部就班準備停當,按照計劃爬上距離CIA中西部分部大廈最近的另一座大廈天台。用特製五百磅繩弩發射一支帶着纖細尼龍繩的合金鋼弩箭,在二者之間架起一座一條尼龍繩橋。李虎丘試了試尼龍繩的抗拉力,滿意的點點頭。縱身一躍順着尼龍繩滑向另一端的目的地。之後依次是鬼手,何鐵錚和張永寶。
從大廈頂端進入電梯通道有一道門,自然難不住兩位盜門高手。鬼手說這裡是大廈唯一不裝監控的地方,他們認爲除了蜘蛛俠沒人能從這裡進入大廈,而且就算從這裡進入大廈內部,但這裡的電梯門都只能從外部開啓,人在電梯通道內根本出不去,所以也就算不得進入了大廈。李虎丘笑道:“事在人爲,既然你否決了從大門混進去的方案選擇從這裡進去,想必你一定有打開電梯門的方法。”
鬼手沒有讓虎丘失望,四個人順着電梯鋼纜滑下至二樓高度時停住。鬼手取了一隻強磁干擾器出來,在門戶旁邊的牆壁上仔細甄別一番後將這東西貼在金屬牆上。說道:“行了,這東西可以干擾外面的電子鍵盤的按鍵報警裝置,剩下的活就是快速破開這道金屬牆,只要解除掉牆體內的液壓助力裝置,這道門就算是個孩子也能掰開,。”李虎丘點點頭,依照鬼手指點的位置,拿出微型電焊槍,依照鬼手指定的位置將那裡燒出個洞。伸進手去果然摸到一個解除液壓動力的閥門。
從這道門出去便是地下室二層,在一處監控死角何鐵錚從懷中拿出一份地圖,在圖上找到四人所在位置,說道:“從這兒出去往左有一條步行樓梯是通往地下一層的外警戒室的,無論走電梯還是這裡都繞不開那裡,那裡的警衛每兩個小時換一次班。”
李虎丘插言道:“難點是警衛室後面的那六道門和三條壓力感應通道,前邊的警衛交給你和寶叔對付,那六道門需要三把鑰匙同時才能開啓,我一雙手解決兩個鎖孔沒問題,剩下一個交給鬼手來搞定,那最後三道壓力感應通道我進入不成問題,關鍵是電磁動力鎖不好弄,就全看鬼手的了。”
鬼手道:“同類的東西我倒是接觸過,那東西敏感的很,不能強力破壞,只有破解密碼這一個辦法,但那玩意每十分鐘變換一次密碼,破解一次卻需要一個小時,所以就算我打開那三道電磁動力鎖你也只有一次機會,十分鐘的時間。”
李虎丘笑道:“不過是救兩個大活人,哪裡需要那麼長時間。”
四人商定策略立即展開行動。何鐵錚和張永寶當先開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入警衛室,兩名警衛做夢也想不到有人竟能殺到這裡來救人,根本未及做出反應便被格斃。李虎丘和鬼手沒有半點遲疑,迅速走到警衛室盡頭處六道液壓助力門前。
何鐵錚與張永寶親眼見證了李虎丘與鬼手施展神乎其技的開鎖技巧連破六道液壓助力門,在電磁動力艙門前,鬼手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時下最先進的1280數位電子解碼器,這東西李虎丘耳聞已久卻並未得見,笑道:“想不到你還有這兩下子。”鬼手說這三道門是連通的,破解這道密碼至少要一小時,密碼破解之後在這個顯示屏上輸入你的指紋信息,後邊兩道門就可以憑你的指紋打開,十分鐘以後遠程控制這裡的大廈終端電腦會自動設定新密碼,到時候重力裝置會重新開啓,除非立即輸入新密碼,否則十秒鐘之後,就算是一團棉花在裡邊也會引發警報,整幢大廈便會被自動裝置封閉住所有出入口。一定要記住,我沒有時間第二次破解密碼救你出來!
一個小時後,壓力感應通道的門被開啓,李虎丘閃身而入,連展身法快速步入第三道門,隨即便聽到身後電磁動力門突然關閉的聲音!緊接着警報聲大作。已經步入大廈終端儲存室的賊王再想回頭,一切都已太遲。
李虎丘打量着面前纖塵不染的終端存儲室,雖身陷絕境,神色間並未見一絲慌亂,眼中忽明忽暗若有所思。
何鐵錚無疑問的不可靠,但鬼手呢?他不是說要還虎丘人情嗎?就算鬼手之前說的是鬼話,可外面有張永寶,爲何會讓鬼手把門關上,將賊王困在其中?這一切就是謀門策劃這件事的最終目的嗎?這場精心構建的盜局究竟是契機還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