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行走的人常常會說些身不由己的屁話,其實這種人通常都是對冒險有着狂熱心理需要之輩,真讓他閒下來反而會患得患失,失落至極。人是社會生物,渴望被人認可乃至欽佩是一種本能。這纔是他們冒險的真正原因。就算如燕明前那般自稱自己就是有胸無腦且胸無大志之輩,也曾爲了開闊心胸篤信某個傳說吃了許久的木瓜。臥薪藏膽這種事聽着辛苦,做起來未必不過癮。關鍵是要看有沒有足夠的慾望和動力。所以秦老虎六十歲還不服老,發誓要辦一件大案子來證明自己。所以李虎丘心甘情願放棄京城安逸的生活,千里迢迢幫着自己的對頭來到甬城追捕一名多次戰勝過自己的圓滿大宗師。正是那種冒險後獲得成功的體驗刺激着他們一個老驥伏櫪志千里,一個少年壯志不言敗。
張永寶,世間罕見的武道大高手,多年的圓滿大宗師。李虎丘,江湖道上赫赫有名的賊王,初入絕頂宗師之境。二人首度交手是在半年前,那時候張永寶將李虎丘手到擒來,幾個月後二人再度在阿育王廟後山中交手,李虎丘仍無還手之力,再之後二人又在甬城大街上過招,已經晉級絕頂的李虎丘依然完敗。張永寶似乎就像一座不可攀登的大山橫亙在賊王面前。可在李虎丘眼中,這座大山並非毫無希望登頂。因爲前兩次交手他都沒用過他最強的絕技,飛刀!隨着他進階絕頂境界,精神、體力,都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那曾經不到生死關頭絕難發出的‘一手三飛刀神仙鬼難逃’絕技也已練習的收發自如。之所以上次沒有對張永寶用出來,卻是因爲這絕技感悟自燕子姐之死。每次用出總覺得是燕子姐在幫他殺人。在他心中燕子姐就是愛神的化身,他相信燕子姐在天有知一定不喜歡殺人,所以不到絕境他不願發出這一刀。他還沒有把這招練的威力大小控制自如,張永寶罪不至死,他只好寧願敗北也不輕易使用。這次受樑思漢先生之託去追回巴陵珠,如不出意外,定會跟張永寶再度交手,這次卻是許勝不許敗。不能殺人又不能敗,李虎丘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了用木器做飛刀取勝的辦法。
鐵力木,質堅而沉重,心材淡紅色,髓線細美,遇水即沉。用來做飛刀因其重量關係,效果甚至好過鋼鐵所造的。不過這東西畢竟是木質的,再堅硬也不會真個如鋼鐵一般,更不會磨出那麼鋒利的刀尖。李虎丘決定拿它來對付張永寶,這東西傷人有餘,致圓滿大師於死地卻又不足。
走進接機大廳,李虎丘第一眼看到的人正是燕復農。說實話,他不喜歡這位嚴重一根兒筋的外公。這老爺子對他做的唯一貢獻就是用一顆生命之種將他的老媽燕雨前帶到人間,繼而纔有了他。湊巧燕復農也不喜歡李虎丘這個外孫,他是一個紅到骨子裡革命者,對一切牛、鬼、蛇、神都視作人民的敵人,應該是被改造打擊的對象。既然不喜歡李虎丘,燕復農自然就不會親自來接他。
楚烈與端木野和另外幾名特委的同志走出來的時候,燕復農連忙迎上前去,與端木野熱情握手。李虎丘撓撓頭,應付着叫了聲外公。燕復農則恍如未覺,只是在對每個人都點頭示意時衝他微微點了一下頭,然後迅速將目光轉向別人。李虎丘摸摸鼻子,心知這老頭還在怨自己沒有接受燕雨前的安排去上學。
來不及回家看望尚不知道消息的母親,李虎丘便被端木野連拉帶拽的弄到了甬城國安局的專案會議上。列席會議的人很多,專案組的組長是浙省公安廳主抓刑偵的一位副職,端木野雖然級別沒他高,卻勝在來自天子腳下,在專案組中反而更有話語權。這極具華夏特色的專案組有來自公安國安兩大部門的各級代表,大到部委派來的特委緝查員,小到臨安市公安和國安兩部門派來的代表。人人一身戎裝,個個神情嚴峻。李虎丘環顧左右,只有他和燕復農沒穿警服,但燕復農卻坐在那張大會議桌邊僅次於副廳長大人的位置上。他又看了一眼身旁做會議記錄的端木靜和另一名小警花,終於找準了自己的位置,旁聽的熱心羣衆。
小警花此刻正好奇的看着身邊分辨不出是男孩還是男人的傢伙。面相很年輕,卻長了一雙極富世故感的眼睛,目光很淫邪。只覺得被那雙眼睛看一眼,就渾身不自在似的。俗話說‘女警想表現,青春獻首長。’早把青春獻首長的小警花也是見識過男人是咋回事的,身邊這邪異少年的目光跟她見識過的幾位酒酣耳熱後原形畢露的首長並無二致。
正如流沙河創作的詩歌《眼睛》中說的那樣:天真的眼睛到處看到朋友,陰沉的眼睛到處看到敵人。小警花一雙曼妙的桃花眼中,李虎丘本來很純潔的注視便被理解成了淫邪。
會議說了什麼李虎丘基本沒聽,他一直在琢磨這個負責做記錄卻不記錄的小警花會後如何向領導交代。卻不知正是他的關注才鬧的人家無心記錄。當端木野說道請來自社會上的熱心羣衆李虎丘同志介紹一下我們的對手時,李虎丘還在那惡趣的想着這貌似風流的小警花身穿制服的樣子會不會很耐看。直到端木野提高音量又叫了一遍他纔回過神來,舉手叫了聲:到!屋子裡頓時響起一陣鬨堂之聲。端木靜撅嘴看着這傢伙在那丟人耍寶,也無奈的笑笑。只有燕復農沉着臉,微露怒色看着他。
端木野等氣氛沉下來,又說了一遍請熱心羣衆???,李虎丘這才站起身問道:“我站在這裡說行嗎?”公安廳那位副廳長大人含笑點頭道:“不用站着,你坐在那說就好。”
“張永寶,前中南海特級警衛,享受國務院津貼的特殊人才,他唯一的本領就是功夫,用我們習武之人的說法,他是一位圓滿大宗師,也就是練武的裡邊最厲害的那種人,相信你們中間已經有人見識過他的厲害,他能躲避子彈!舉手投足都能殺人!我還要告訴各位的是,張永寶很小的時候在大山中走失過八年,這八年裡他生吃活蛇老鼠硬是活了過來,所以他的野外生存能力極強,而且反追蹤反偵察的能力也極強,如果你們發現了他蹤跡,我建議你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甚至連有敵意的目光都不要有,因爲那樣真的會很危險。”
李虎丘的話,這個大廳裡除了端木野父女和楚烈外,其他人都不大以爲然。就連親眼見識過張永寶身手的燕復農都覺得他有些危言聳聽。一個人再厲害,渾身是鐵能打幾顆釘?端木野看出苗頭不對,知道這些地方上的同行們有點不相信李虎丘的話,他跟楚烈對視一眼,然後說道:“其實不僅是張永寶能躲避子彈,包括我們特委的楚烈同志也能做到這一點,這是毋庸置疑隨時可以演示給各位看的,我要跟你們說的是,小楚同志比起張永寶來還要差的很遠。”
那位副廳長大人一聽這話來了興趣,連忙看着楚烈,問道:“小楚同志你真的能躲避子彈?”
楚烈微微一皺眉,他不太喜歡這個人,兩個月以前他們有過一次接觸,當時這個專案組剛成立,京城方面只派了他一人來到這邊,地方上的官員們反感京官來指手劃腳乃是常例,當時這個傢伙很不配合他的工作。今天跟着端木野再次來此跟這個人共事,楚烈發現此君依然故我,只把他們當作前來遊山玩水的京官兒,生怕這件大案子被楚烈他們偵破讓他這地方上負責刑偵的主官丟了顏面。雖然如此,這些人畢竟還是自己人,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不明底細的情況下貿然去抓捕張永寶那殺人魔王。他點點頭,道:“我還遠達不到張永寶那個境界,但一兩把槍在普通人手中,短距離內對我的確構不成威脅。”
碰!一聲槍響之後,端木靜收回手槍,對面報靶的人用紅旗左右搖晃,表示打了個十環。地方上公安部門的同志們紛紛點頭稱讚,那位副廳長則含笑對端木野說道:“果然虎父無犬女,這女娃子的槍法好!”
端木野謙虛兩句,道:“我準備就讓她開槍打小楚,讓專案組的同志們看一下,放心,咱們先給小楚穿上避彈衣,讓小靜只打小楚的身上,基本不會有什麼意外。”
衆人都好奇的厲害,全渴望着親眼看到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副廳長大人從善如流,點頭叮囑道:“千萬要注意安全。”李虎丘在一旁心道:你若是知道楚烈是誰的孫子,借你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點這個頭,這幾槍打完,你老小子的烏紗帽也該挪挪位置了。又看一眼身邊的桃花眼警花妹妹,心想這小娘子明顯有托兒,看她總不自覺偷瞧那副廳長,這個托兒多半就是那傢伙。也不知那副廳長要是倒黴了,這小娘皮會不會被髮配到馬路上當橛子,這細皮嫩肉的曬黑了估計也不能難看。
對於李虎丘而言,楚烈那兩下子沒什麼好看的,所以他纔會在一邊想入非非。其他人卻早被躲避子彈四個字牢牢吸引,人人全神貫注盯着場中的青年。
端木靜舉着手槍來到楚烈身前二十米的位置,揚聲問道:“準備好了嗎?”碰!突然一聲槍響,根本沒給楚烈準備的時間。啊!副廳長嚇了一跳,心說這躲避子彈原來是這麼玩兒的?這不是搞突襲嗎?這樣也能躲開嗎?其他人的想法與他大同小異,均覺得楚烈決計沒可能躲過。紛紛往場中看,只見年輕的特委緝查員正緩緩的轉過身子,再往他身上看,嶄新的避彈衣上沒有彈痕,顯然剛纔那一槍竟真的被他躲過去了!
哄!亂紛紛的驚歎聲響起,緊接着這些地方上的同行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端木野舉手示意大家安靜,又對端木靜說道:“連續射擊。”碰!碰!碰!碰!連續四槍,衆人只見楚烈站在那裡,身子左右晃了兩晃,最後一聲槍響時,他竟然向後一仰,身子似從中間折斷一般,險險的躲過最後一顆子彈。這些人都是行家,從彈道上便能看出端木靜絕沒有放水,這次大家驚歎的瞠目結舌啞口無言。場中半晌無聲。
衆人心中已將楚烈看作了神明一般的人物,都忍不住在心中尋找合適的讚美之詞,想要將這份驚歎佩服表達出來。正無聲醞釀時,忽聽一個憊懶的聲音說道:“似他這樣的角色,張永寶一隻手能打三個,不用手也能打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