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曾說過,盜門五鼠,楊牧峰學武天分最高。這句話絕非虛言。如果說蘭青峰達到絕頂宗師境界憑的是苦修和光陰。楊牧峰達到這個境界大半靠的卻是天份才情。他作爲官面上的人,絕沒可能似蘭青峰一般將大部分精力投入武道修煉中。但此刻,他卻真實的讓李虎丘感受到了絕頂宗師的境界。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氣勢盡放,聲勢驚人,一股血殺之氣撲面而來,正是宗師的勢和意!
李虎丘平復胸中被楊牧峰壓迫出的煩躁時,楊牧峰已灑然而去。
後堂,李虎丘,王茂,仇天,樑思漢父子俱在。樑思漢是李虎丘特意請來的,老先生一開始不願意,直到李虎丘拿出金川藏品圖錄,老先生親眼目睹了雍正琺琅彩七級寶塔等十餘件國寶級文物後,才嘆口氣,道了聲:“金三爺,恨不能結交一番!”欣然來到多寶樓。
香案牌頭前,李虎丘低沉道:“金師傅已經走了。”幾人面色頓時消沉。王茂已失聲痛哭。仇天雖未哭出聲,但也禁不住熱淚滾滾緊握雙拳。樑思漢長嘆一聲:“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金三爺走好。”
李虎丘繼續道:“楊牧峰已經停職審查,黃寶江自首認下所有罪名,這件事已有定論,咱們的目的達到了,總算對金師傅有所交代,楊牧峰約我今晚見面決一死戰,不管是爲了金師傅還是爲日後永絕後患,我都必須去!假如我回不來,多寶樓交給王茂師兄打理,收回幾件重寶的大任便全仰仗各位了。”
樑思漢道:“爲何不報警?跟一隻喪家犬決什麼戰?”
李虎丘看他一眼,明白老先生是關心自己,他不懂得江湖人的規矩。李虎丘這時候如果扎針兒點炮只會激怒了楊牧峰,到時候他會報復的更狠,這種約戰是江湖人一戰解決所有仇怨的方式,乾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李虎丘笑道:“這是江湖人的方式,也是爲了大家日後能安心做事,過了今晚,事情算徹底有個了斷!”
王茂和仇天對視一眼,剛想說話,李虎丘擺手攔住他們話頭,“你們想說什麼我知道,金師傅的遺願關乎民族大義,必須有人將這件事做下去,我如果回不來,千鈞重擔便壓在你們身上了。”
蕭落雁閨房,年少情熱,初嘗滋味的少女八爪魚似的糾纏着李虎丘。“你都不知道,我爸看到那個老紹壇時的樣子,哎呀,總之是特高興就對了,我告訴他來歷的時候打了個埋伏,說是一個朋友送的,將來咱們的關係公開了,我再告訴他是你送的,他保證對你印象不壞。”
李虎丘留戀的看着她精緻的容顏,大手溫柔的覆蓋在她細膩白嫩的大腿上,輕柔的上滑,語氣飄忽:“如果有一天我忽然有事離開你,再也不回來,你會如何?”
蕭落雁咯咯笑道:“反正不會尋死覓活就是啦。”
李虎丘收回手,翻身平躺,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蕭落雁聽出味道來,撲到他身上,胸前兩團溫柔蓓蕾壓迫在他胸膛上。黛眉緊皺,目光流轉,緊盯在他臉上,尋找蛛絲馬跡,狐疑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李虎丘捉住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口。“世事無常,誰說得清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我是說假如,不管怎樣,你只要知道這裡跳動的東西是屬於你的就對了。”蕭落雁感覺着手心傳來的震動,撇着小嘴兒,眼睛卻變成了彎月兒,口是心非道:“誰知道這裡邊還裝着誰呢?什麼高幫主啊,曼麗姐呀,什麼的,鬼知道你這話都對誰說過。”李虎丘坐起身將她橫着包在懷裡,溫柔道:“過去不肯定,現在知道了,對曼麗姐是同情,對高雛鳳是憐愛,我這個人天生沒出息,不會拒絕女孩子??????”蕭落雁一骨碌身坐起來,堵住他的嘴,“別說了,許我說不許你說,這個時候說其他女人的名字,真掃興!”
李虎丘看着她利落的穿起衣服,看樣子似真生氣了。走到門口忽然回首問他:“想吃什麼?犒勞犒勞你。”李虎丘看一眼天色,答道:“你爸快回來了,我得走了。”蕭落雁走過去按住他,柔聲道:“不許走,今天就在我這裡過夜,哪也不許去!”李虎丘聞言不禁一愣。蕭落雁將內衣丟給他,道:“先去洗個澡,等我做好飯就來陪你。”
蕭落雁看着李虎丘走進浴洗間,聽到水聲,探頭進來咯咯一笑,柔聲道:“等我,不許偷偷跑了,你要敢跑,我就敢把咱們兩個的事情說出去。”
她做好飯回到房間的時候,李虎丘已經離開,蕭落雁看着被微風撩動的窗簾,只覺得心頭一陣陣難受。他要走了嗎?她一直都在幻想,這浪子會爲自己停留。這一星期是她這輩子最開心的一星期,他沒有讓自己失望,更多的瞭解帶來的只有更多的愛,他就像一個世界,五彩繽紛異象紛呈。他會神奇的功夫,絕妙的戲法,懂得古董鑑定,會講很多奇怪有趣的故事,雖然他只是個孤兒,雖然她明白他們之間不會有結果,但她依然不可自拔的陷進去了。
她很清楚,爺爺和叔輩們一定不會同意自己跟他的事兒,老爸是這個家庭裡的異類,從來不大被家族長輩們看重。她從小就發誓,將來一定巾幗不讓鬚眉,讓爺爺他們因爲自己而不敢再小瞧爸爸。可是一個女孩子,除了妻憑夫貴,母憑子貴外,還有多少途徑能讓那些家族中所謂大人物刮目相看?也許他們之間這場風花雪月就這樣結束也未必是壞事?她的心中充滿矛盾,胡思亂想道。“李虎丘,你還會回來嗎?或者有一天,我嫁作他人婦,你還會記得曾這樣爬上我的窗子嗎?”
子夜,京郊齊雲觀。
楊牧峰靜坐於廊檐下石階上。整個人古井不波似與天地合一。李虎丘無聲來到他面前。只見楊牧峰雙目忽然暴睜,竟射出兩道光芒!他一躍而起,仰天狂笑,“近在咫尺,人盡敵國!李厚生,你雖然權勢熏天,卻奈何後繼無人,你逼我上絕路,我便讓你李家絕後!”說罷,繼續狂笑不止。這癲狂的宗師這一刻狂態盡顯。
李虎丘先是一愣,很快察覺到不對,楊牧峰的氣勢越癲狂越盛!他猛想起決戰蘭青峰時對方曾說過,宗師高手除了勢外,還有拳意!楊牧峰的拳意難道就是一個狂字?
楊牧峰先前樹下約戰李虎丘時,流露出的殺意讓李虎丘誤以爲他跟蘭青峰是一師之徒,走的是一個路子,都是已殺意催發氣勢的。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之前的認識錯的厲害,楊牧峰的拳意是藏在狂意中的。狂到氣吞天下萬里如虎一發而不可收。此刻,李虎丘再想掙脫出楊牧峰的勢,爲時已晚。楊牧峰勢已起,將李虎丘籠罩其中。爪牙畢現!只等李虎丘稍有動作,便要撲上來將李虎丘撕成碎片。
“楊牧峰,你可知天意蒼茫難測?如按實力劃分,我連半分戰勝蘭青峰的機會都沒有,可如今,跟你實力相當的蘭青峰死,而我還站在你面前,你們盜門五鼠,步非命被你暗害,金川被你陷害,郝瘸子之死與我有莫大關聯,蘭青峰是我親手所殺,步非命重義,金川回頭是岸,天意讓你助他們贖罪,同時派我來收拾你們三個惡貫滿盈之輩,今日一戰你必死無疑!”李虎丘舌綻春雷,振聾發聵道。
楊牧峰表面癲狂依舊,心中卻不免因李虎丘之言暗自一驚,暗室虧心神目如電,楊牧峰這輩子做過的虧心事太多,偶爾閒在時,他也會追思過往,總會有紛亂心緒干擾心境。即便早已決心高舉屠刀立地成魔,依然忍不住糾結於身後名聲,地獄是否無盡無邊?這便是人心,深如大海,難猜難測。
楊牧峰狂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一片肅穆,神色漸漸獰勵。恨聲道:“這天有眼嗎?別在這妄言天意了,老子的命由己不由天,天欲絕我,我便成魔逆天,李虎丘,你不必再枉費心機,我已成魔,早不在乎因果循環天理昭彰,今日一戰我便要證明,你口中的天是瞎的!”
楊牧峰的氣勢絲毫不減,說話的功夫往前迫近一小步,李虎丘慢慢合上雙目,儘量保持心頭一片寧靜,不受楊牧峰龍虎猙獰的氣勢影響。手心有刀光一閃,將勝負賭在這一刀之上!一手三飛刀,神仙鬼難逃!天意若真是如此,我必定能再發出這追魂索命的絕世一刀!
轟隆一聲,天空中烏雲掩月,有霹靂落下,驚電照亮二人雙目。楊牧峰如神魔附體,豁然一抖手,從袖中甩出一把量天尺。原來他早打定主意用兵器對陣李虎丘。這一下變生突然,李虎丘恐怕絕難想到。
但見他腳下瞬間發力,身形如電,竟似縮地成寸一般,毫秒之間迫近李虎丘。
李虎丘在閃電落下的瞬間同樣發動了,他不進反退,退!退!退!一退再退!雙手封住門戶,只前胸留有一點破綻。
楊牧峰手中量天尺烏黑的光芒散發出死亡的氣息,距離李虎丘前胸破綻只在釐米距離。李虎丘退到山門已無路。忽然胸前鼓盪,散發出丹田氣血,楊牧峰的量天尺重重點在他胸膛上。與此同時,李虎丘手中飛刀亦迸發出絢爛的刀光。一手三飛刀,神仙鬼難逃!楊牧峰豎起量天尺,擋在前心咽喉前。這便是兵器的作用,關鍵時刻,量天尺的長度擴大了楊牧峰的防禦範圍。
李虎丘的飛刀還會得手嗎?
鐺鐺兩聲,量天尺被擊斷!第三把飛刀如天外流星,射進面露得意之色的楊牧峰心口。他仰天噴出一大口血。暗想,竟是同歸於盡?耳中忽有李虎丘話語入耳:“天意人意皆負你,楊牧峰你敗了!”只見李虎丘嘴角溢血,神色冷峻,從胸口處取出一片黃銅板。“你想不到我這個破綻便是專門爲你留下的吧?金師傅早告訴我當心你的量天尺。”
楊牧峰眼中的神采漸漸煥散,他口中喃喃說道:“巴陵珠,蚌仙女,他們已經知道它在何處,別讓這華夏至寶再因我流失海外!”李虎丘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問:“金師傅走前跟你說了什麼?”楊牧峰嘔出一口血,斷續道:“燕歸巢,勿急??????”不待說完便已氣絕身亡。
次日晨,李虎丘回到多寶樓時,只見樓前竟已站滿軍人。有紅旗車停在重重武裝中,車上一名白髮老者走下車來,正對他遙遙相望。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舐犢情深。
(鶴鳴圖卷終)後續請期待下卷(巴陵珠)。
卷終感言:鶴鳴圖終於卷終,盜門五鼠盡數歸塵,盜門的魔窟傳奇徹底終結。李虎丘的人生傳奇卻剛剛開始。我是個笨人,寫東西更習慣把計劃做的很周密細緻,偶爾卻妄想學那些驚才豔豔之輩,搞些跳脫複雜情節,疏漏之處在所難免,在此多謝各位不嫌淺陋,一路陪伴至今。這本書寫的要比大亨順利些,我不擅長寫特別歡樂順利的人物,所以我筆下的人物總難免歷經坎坷,葉皓東有兩次牢獄之災,李虎丘先遭遺棄,後流落江湖。但我想即便是悲,亦不乏壯烈陽剛之美,逆境低谷正是人生奮發之前必經之路,只有這樣的人物纔會血肉豐足,讀起來有味道。
大言不慚,厚顏無恥,囉囉嗦嗦,只爲各位繼續支持。還請看後勿忘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