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洲說破就破,大地龜裂無處不是痛聲哭喊,妖王陸吾戰死斧下,一時之間也沒人出面安撫萬妖子民。
盤古面色蒼白,漫步走出妖洲,對於自己所造出的災難,他並不懊悔。比起愛妻遭人殺害,光是這些還無法彌補心中的痛。
兩行眼淚落下,天也跟着暗了下來,夕陽下的雨水滴滴打在盤古身上,他十分痛心,恨不得大淋一場,痛飲一場,狂哭一場。
但身爲人族之王,無論此處有沒有別人,他都是典範,這些事情並不是他想做便能做的。
看着天真可愛的道源,就連呼吸時隆動的小鼻,也能看得盤古十分專注。
或許這便是他逃避的方法,他不需要別人安慰,只想找件事情暫時逃開這段難過。
軒轅笑看着盤古捂着腰上被陸吾施展的招式,抓下的一塊嚴重傷口,波及丹田,不禁感慨黯然。
若非盤古連番大戰,想必也不會受到此傷。
一滴滴黑血染浸衣物低落地面,顯是帶毒,可盤古穩健的腳步,自然的神態,表面上看來只是戰舊勞累,並不像是負傷在身——
“族長回來了!“站在瞭望臺上的一位大漢吼道。
這一吼,整個‘仙王城’百姓稀里嘩啦的跟着大叫,一瞬間這消息便傳至每家每戶,在大夥安心的同時,神情也帶着一絲憂傷。
盤古勞累不語擺手,示意不想說話,只想靜一靜。
城中王宮,遭人破壞得竟是一片廢墟,說也趕緊,無殘瓦破木,無血跡屍首,顯然以被人整理過般。
“汝後在何處?“盤古虛弱輕聲。
衆人一聽無不是眼眶紅潤,紛紛跪下哭泣,受問之人同是如此,泣而不答,難過的指了指西南方向。
站在高空的軒轅笑一目瞭然,那片區域竟被白樹遮蓋,百花盛開宛如露天溫室一般,不知城裡人是用什麼方法做到如此。
盤古十分霸氣,但顫抖的呼吸以及空洞的雙目,已經出賣了他,衆人知曉,也不當面拆穿,畢竟王既是王,但也是凡肉之體,所說應比常人更加堅強,卻還是有感覺的。
盤古抱着道源站在愛妻墳前,強忍已久的眼淚緩緩落下,竟變成一發不可收拾,他本想過自己不會哭,也決定自己不能哭,必須想盡辦法讓妻子看到自己的笑容,可最終他還是失敗了。
道源依有所感,比以往更加洪亮的哭喊,恰好遮蓋盤古的聲音,好讓他也能痛苦一場。
“娘子,弟妹兩人,一人本源受擒,一人失去大半,這都是我不好。“盤古邊說,嘴角也流出黑血,他深怕染地,不斷擦拭道”看來我也沒有能力再去奪回,黃泉路冷,丈夫仍有責任在身,無法陪同,娘子莫怪。“盤古沉浸許久,不斷被回憶衝襲,不斷落淚,直至一日,若不是道源餓的不停哭喊,想必他還會一直這麼下去。
“娘子,今世有妳相伴,我很幸運,我們來世再見。“盤古說完離開花林,雙腳踏出時,碩大的林子瞬間全部跌入莫名坑中,一陣土石將以填平。
盤古自知身受劇毒,時日無多,簡單幾句便把未來交代清楚,並且退去人王之位,帶着道源離開了‘仙王城’。
城中子民十分內疚,見盤古如此草率,以爲是沒有將汝後保護好,才受其遺棄。
在盤古走後,衆人爲了自省特此將‘仙王城’改名爲‘仙棄城’——
“義父,今日有什麼好吃的?“一位頭生雙角,臉頸塗有斑斑紫鱗的男童說道。
“哈哈哈~小滑頭,別以爲這樣就能偷懶,再去跑兩圈,快去。“盤古扛着一頭死去的夔牛大笑。
此時的盤古已沒有當年的壯闊,反倒是有些微胖,滿頭黑髮也帶着白絲許許,與當年一比有着說不盡的滄桑。
全身多處血脈隆起,條條黑絲清楚可見,又當年傷口處蔓延全身,高以至頸,估計再過幾年便能入腦。
“義父,源兒餓得都沒力氣跑了,您就放過源兒吧!“道源故作勞累,嫩語撒嬌。
“少來,上回你也是這麼說,結果呢?再不去,我把昨天的也加上。“盤古十分疼愛道源,但伴隨着大限將近,現在也不能什麼事情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好啦,知道了。“道源皺了皺鼻子,拖着疲乏的腳步再次跑了起來。
“白澤,你看好他,別讓他偷懶了。“盤古看着白澤追去,一語提醒道“記得陪你爹孃說說話。”
“知道啦。”道源聲音遠遠傳來。
“這臭小子。“盤古微笑,隨後摸了摸脖頸上的黑脈嘆息”看來還得加把勁纔是。“道源如今十三,在盤古的調教下比起同齡的孩子更加成熟,不管是思維還是實力,都不是同齡孩童所能相比的。
但僅僅如此,盤古還是無法滿足,這些年來,妖族仙族時不時便來騷擾,一半的目的是因爲盤古,另一半則是被人稱爲孽種的道源。
盤古深怕若是自己離去,道源便是孤苦伶仃,無人保護。
這些年來,一老一小生活在當年盤古所創的噩獸島中,當年自己擁有天瀑龍魂一事,也被仙族大肆宣揚,如今也不再隱忍,直接喚出用以守護小島,免受外人侵犯。
本源失去大半的道文昌則是成爲半死人,在這幾年下來,無論盤古如何制止,都阻止不了魂蟲繼續吞噬,十分痛心盤古只能爲他在島中央開闢一處世外桃源,讓他與妻子長眠。
這些道源全部記在心中,雖然有時候難免有些孩童任性,可身負奪回雙親本源的他,無時無刻都在刻苦修煉。
抱怨歸抱怨,可每日做的功課,比盤古要求來的多上更多。
“爹孃,近日見義父時常咳嗽,毒脈深的入頸,若是連義父也走了,源兒該怎麼辦?“道源來到湖前,擡頭看天,努力不讓眼淚落下。
一旁的白澤低嗚幾聲,似乎也很惋惜一般。
道源每每來到湖前都只說出一句,等眼淚終於忍住不掉時,便轉身離開。
回到住處,已是傍晚,道源每次去找爹孃說話,便會把時間拖得很晚,這是慣例,盤古也是知曉,所以並未多問。
“今日吃夔牛,喏~你的牛腿。“盤古撕下牛腿遞去,從以前到現在,道源就是個相當堅強的孩子,盤古不免希望他時而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懦弱,畢竟對於一位孩子來說,他所承受的實在太重。
道源看着牛腿,第一時間不是去接,反倒是看了白澤一眼。
在白澤搖頭後,才放下心來,歡快開餐。
見狀,盤古心底又沉了一份,這一幕已經出現無數次了。道源會將時間拖晚,都是爲了等眼睛紅腫消除,會看白澤只是再次確認罷了。
這一切道源以爲能瞞天過海,不讓盤古擔心。
不料修爲滅極的盤古,自然能與白澤對話,道源每日做些什麼,全部都會一絲不漏的進到盤古耳裡。
“今日跟你爹孃說了什麼?“盤古和藹。
“說義父欺負我,不讓我休息,也不給我喝酒。“道源說謊。
“哈哈哈~臭小子,露根毛出來,義父就請你喝酒。“盤古大笑,可眼神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感慨。
能活到至今,盤古對一切事物早已看淡很多,若說有想要的,或許就是和自己的義子暢飲一番,一醉方休。
“不比這個,今日我一定噴得比義父遠。“道源嬉笑走到一旁。
“大言不慚,來!“盤古藐視。
一老一小解開褲子,神情十分認真,對視一眼似乎準備廝殺一番。
下一刻尿味四起,兩人臉上的神情也由專注變爲舒服。
“義父,您就不能讓讓源兒麼?“道源氣怒,勝負已分。
“開玩笑,義父我可是天下無敵,就算讓了你也贏不了。“盤古哈哈大笑。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道源實力大增的同時,也代表盤古步步逼近死亡。
一日,道源扛着兩缸美酒,跟在盤古後頭,一步步朝島中央邁進。
如今道源年僅十五卻已經擁有玄河巔峰的實力,雖然盤古說等十六歲才能開飲,可今日氣氛很是不同,爲此也是相當興奮。
兩人一到湖旁,盤古喚出金斧,漸漸幻化成人。
“主人,道少爺。”魁梧大漢變扭一禮。
“盤古斧叔叔。”道源回禮,臉上掛着笑容,眼神卻是迷茫,覺得或許這兩壇酒自己又喝不到了。
盤古神態自然,微笑看湖心中傳音“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老朋友一場,你有話就說吧,我能幫一定幫。”盤古斧傳音,明白盤古意思,在私底下他從不喊主人二字。
“這樣我不會太自私?”盤古笑道。
“除了你,還有誰配擁有我?”盤古斧呵呵笑着,隨後道“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說。““待你轉世後,定要尋我。““成交。““你呢?需要我做什麼?““天道無常,凡是因果循環,雖然有些多餘,可我不希望它能消失。““我答應你便是。“盤古斧點頭,隨後徒手撈起美酒飲下。
“來世再見。“盤古同飲。
喝完,盤古斧化爲金光,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