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死了六個弓手,傷了九個……”張慶首先在東面叫道,他那邊因爲最先接敵,傷亡最大。
“我們死了三個,傷了五個……”北面的顧老二也跟着叫道。
“我們沒死人,只傷了兩個!”南面的郭亮也叫道。
“我們死了三個車伕!傷了兩個……”被圍在中間的那些車伕也叫道。
“少爺,咱們這邊莊子裡面沒死人,傷了四個,都是輕傷,高家莊死了四個弓手,傷了六個!”周昊也迅速清點了一下南側的情況,然後對高懷遠稟報到。
高懷遠聽罷之後一頭火星,這纔剛一個照面,自己這邊便損失了幾十個人,要是接着再來幾次的話,那他們照樣完蛋,幸好自己的人有甲冑護體,沒有死幾個,要不然的話高懷遠真是會心疼的要死的。
“刀盾手上車,用盾牌護住弓手,現在都給我聽了,接下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放箭!大家不要怕,他們金兵也是人,不照樣被咱們射下來了幾個嗎?這才一個照面,大家表現不錯!給我穩住,沒什麼好怕的!”高懷遠對驚恐萬狀的鄉兵們叫道,但是他沒有再呵斥衆人,而是表揚了一下他們,繼續給他們打氣。
雖然這一個照面,金軍佔了一些便宜,但是他們也有點鬱悶,沒想到一個衝鋒,居然沒立即打垮對手,還讓他們反擊了一下,損失了幾個騎兵,在他們的主將眼中,自己這些手下命要比敵手的命精貴百倍,這麼的交換比例,他覺得是自己吃虧了,於是頓時大怒了起來。
但是卻發現自己一時間還真是拿這幫烏合之衆沒有什麼好辦法,於是將弓一舉道:“圍住他們,跑起來不斷放箭,我就不信打不垮他們,只要他們一逃,就都成鴨子了!隨便大家砍呀!”
於是這幫金兵再次縱馬朝車陣攻了過來,形成了個圓圈將整個車隊給包圍了起來,一邊奔跑,一邊紛紛朝着車隊中的鄉勇們搭箭瞄準。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之後,加上高懷遠的鼓動,鄉兵們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是也從最初的慌亂之中恢復了一些,再加上車上的弓手旁邊都爬上來一個持盾的刀盾手,將他們身體遮擋住,多了一層安全保護,更讓他們放心了一些,當看到金兵將他們圍住之後,策馬漸漸逼近車陣,於是車陣中的弓手們紛紛深吸一口氣,再次將弓平端了起來,搭上了箭支,瞄準了逼近的金兵。
這一次情況有了點好轉,沒有人再驚慌失措下誤發箭支,都死盯着漸漸靠近的金兵,等着高懷遠的吩咐。
高懷遠也舉起大弓,將目光鎖定在金軍之中的一個十夫長身上,調整了一下呼吸,穩穩的瞄準了他,而黃嚴、周昊等人也各自瞄準了一個金兵,開始仔細瞄準了起來。
當看到金兵已經接近到他們有效射程之內,高懷遠才沉聲猛喝一聲:“射!”然後立即鬆手將箭射了出去,臨敵的弓手們隨着他這聲猛喝,同時鬆手放箭。
而這個時候金兵那邊,也紛紛瞄準了車隊中的弓手們發射了他們的箭支,雙方箭支在空中交錯而過,紛紛落向了對方的隊陣之中。
刀盾手們立即舉盾,遮擋住了弓手和自己的身體,只聽車陣之中響起一面箭支釘在盾牌上發出的篤篤的聲音,也有落在蒙布上的箭支發出的噗噗聲,偶爾也有人發出幾聲慘叫,但是比起第一個照面來,這一次效果似乎好了許多,傷亡也頓時減少了許多,即便是中箭的,也大多都是輕傷。
而這一次因爲鄉兵們有備而射,而且同時放箭,箭支的密集度和準頭也都強了一些,金兵這下倒黴了,一下便被射翻了七八個人,跌下了戰馬,其中大部分還是高懷遠他們所斬獲的,畢竟他的少年隊天天都要習練射藝,準頭自然不是一般鄉勇弓手們可比的,更讓他們高興的是金軍隊陣之中一個耀武揚威的十夫長在這一輪對抗之中,被一箭射中了咽喉,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來,便一頭栽下了戰馬,滾了幾下之後,便當場掛了,引來了衆人一片叫好之聲。
而這一次金兵也發狠了,沒有立即退走,而是圍成了圈子,不斷的開始和車陣中的鄉勇們開始對射,他們身在馬上,而且各個披甲,機動中的目標很不容易射中,但是同樣鄉勇們這邊有盾牌和車輛掩護,想傷了他們也不容易,雙方你來我往就這麼護射了一陣之後,讓高懷遠過足了射人的癮,足足一口氣幹掉了四個敵軍,連黃嚴這個射藝不怎麼精湛的傢伙,都射翻了兩個敵軍,弓手們基本上各有斬獲,沒有人落空,給金軍造成了十幾人的損失,還傷了一二十個。
金軍主將一看這麼打下去不是辦法,於是呼嘯一聲帶隊圈馬脫離了車陣,這一下可把他給氣暈了,本來他以爲對付一幫只能算是烏合之衆的鄉兵,那是手到擒來的事情,還不是跟往常一樣,一個衝鋒打散他們,然後銜尾追殺,將他們殺個精光拉倒,可是沒成想今天碰上了個難啃的骨頭,不但沒打散這幫鄉兵,反倒被他們討去了不少便宜,於是他不敢再繼續和高懷遠這幫人採用這樣的戰法對戰了。
當看着金軍退去之後,車陣中的鄉勇們頓時響起了一片歡呼之聲,人就是這樣的東西,什麼事情都有個適應的過程,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他們有了高懷遠這個不怕死的傢伙帶隊,經過兩個照面之後,沒有被金軍殺入陣中,而且還打退他們兩次進攻,頓時大多數人的膽子都大了起來,這一會兒開始覺得打仗也不過這樣,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一旦穩住了神之後,這幫鄉勇的士氣頓時高漲了起來,紛紛站起來對金軍吆喝着,臉上也有了喜氣。
當看到金兵再次退卻之後,高懷遠再次放聲叫道:“諸位弟兄們乾的不錯,大家也看到了,金兵不過如此,沒什麼好怕的!好了,不入隊人趕緊救治傷者,自己找地方掩護住身子,保護好傷者!”
於是躲在車隊中間的那些車伕和伙伕們趕緊將傷員給拖到了一起,找了些安全的地方爲他們起箭包紮,傷者們的慘叫聲,立即沖淡了剛纔他們的喜慶氣氛,衆人再次將目光投向了在遠處重新聚攏起來的金軍騎兵們。
“該死!今天這幫傢伙比咱們想的難對付的多!一會兒讓大爺衝進去,定要屠光這幫混蛋!”這個金將伸手將插在肩膀甲冑上的一支箭拔下來隨手插入了箭囊之中,活動了一下肩膀,因爲甲冑的阻擋,這一箭沒有能傷到他,但是也嚇他了一跳,看看沒有受傷,這纔開口罵道。
“是呀!這幫人用車陣對付咱們,這麼打不是辦法!我看還是讓小的帶人衝進去,等小的砍死他們幾個人之後,他們想不亂都難!”一個跟着他的十夫長對他提議到。
這個金將看了看車陣南側的那個缺口,皺了皺眉頭,想了一下之後覺得有點冒險,但是現在又沒有什麼好的辦法,於是便點頭答應了下來,吩咐道:“也好!你帶你的手下,衝進入在裡面攪亂他們,我帶人從兩邊掩護你們!打散了他們的話,今天你記首功!”
於是這個十夫長立即帶馬將自己手下召集了過來,對他們吩咐道:“你們給我聽了,跟我一起衝進去,將那幫兔子從窩裡面趕出來,今天一戰便記咱們的首功!”
到底是金軍中的精銳,這幫人大多是女真人,是軍中比較彪悍之輩,聽了他的話之後,這幾個手下立即齊聲答應了下來,將弓插入到弓套裡面,從馬背上摘下了各自的兵器,有人用的是長槍,擔大多數人都用的是短兵器,有用刀的,也有用狼牙棒這樣的重兵器的,但是每個人統一左手持了一面直徑兩尺左右的圓盾,將大半個身體給護住,金軍精銳騎兵可以選擇自己趁手的傢伙,這也是他們的傳統也一大特色吧!
這個十夫長一馬當先,左手持盾,右手揚起了一把雪亮的長刀,一聲呼喝之後便帶着他的那些手下,催動戰馬,朝着車隊中間的缺口狂呼着衝了過去。
而那員金將也同時調動剩下的那些騎兵,尾隨着他們再次朝車陣衝殺了過去,還是每個人持着一把角弓,掩護這些人衝鋒。
高懷遠時刻都在缺口出盯着金軍的動靜,當看到他們再次行動起來之後,立即分析出了他們的想法,於是立即招手叫道:“刀盾手長槍手上前,將缺口給我封上!”
“少爺且慢!不要擋住他們,讓開缺口,放他們進來再說!”這個時候一直沒有動靜的賈奇忽然開口對高懷遠小聲說道。
“嗯?……”高懷遠楞了一下,扭頭看了一下車陣,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馬上改口道:“不要堵住缺口,在兩側列隊,將前面這些金兵放進來之後再堵上缺口,其他人都有,長槍向內,弓手不要管外面的金兵,掉頭待金兵進來,射死他們!”
衆人也都明白了高懷遠要做什麼了,頓時齊聲轟然應命,長槍手紛紛在兩車接縫處轉身,將長槍對準了車陣內的空地,而弓手則轉身讓刀盾手將自己後背護住,弓箭都對準了車陣中間的這塊空地之中。
他們這是要來個甕中捉鱉呀!車陣圍上之後,本來中間就沒有多大地方,這會兒車陣中的人又都靠在了車輛邊上,連那些車伕、伙伕們也都湊到了車子邊上找掩護,空出了中央不大的地方,剛好能放金兵進來圍殺掉這些金兵。
高懷遠看到車陣中已經做好了準備之後,忽然放聲叫道:“記住別傷了他們的戰馬,這玩意兒可是值錢的很呀!”
衆人頓時絕倒一片,心道自己這個高押隊這個時候還惦記着金軍的戰馬呢!還真是個財迷呀!
隨着他們剛剛佈置好之後,那個金軍的十夫長便領着一幫大呼小叫的手下,拍馬舞傢伙朝着缺口衝了過來,迎頭看到缺口處沒有人阻擋他們,於是心中頓時大喜過望,心道如果他們這幫鄉勇們在缺口處放上幾個長槍手的話,自己還真是不容易衝進去呢!這一下倒好,省去了不少麻煩,於是厲聲高叫着,在身後友軍的箭支掩護下,拍馬帶着他的手下呼嘯着便闖入了車陣之中。
看到自己手下的這個十夫長沒費吹灰之力便帶人殺入了車陣,金將心中冷笑了一聲,心道,鄉兵到底是鄉兵,說到天邊還是一幫烏合之衆,佈下車陣居然還留個逃走的口子,連防禦都不知道,看來這一戰馬上便要結束了,他甚至在腦海中幻想出了等一下肆意追殺這些宋人的場景,心中升起了一陣快意,又發了一箭之後,伸手將弓插入了弓套裡面,打算拔出腰刀,等着屠殺從車陣中逃出來的那些宋人們。
“將軍!事情有點不對頭呀!對方這一次沒放箭還擊咱們!”一個親兵在他身邊忽然提醒他道。
這個金將心中猛然一跳,也立即想到了自己這次衝過來沒被車陣裡面的宋人反擊,再朝車陣的缺口處看過去,卻見到剛纔還空無一人的缺口處,忽然涌出來一幫刀盾手和長槍手,迅速的將缺口給堵了起來,心道不好,上當了!
這個時候那個十夫長剛好帶兵闖入了車陣,拉住了馬繮正想舉傢伙痛痛快快的砍殺一番,卻在環顧了一下四周之後,十個人當場便被嚇瘋了。
在他們的四周豎起了百多條長槍,槍尖閃爍着寒芒全部對準了他們這十個人,而車上蹲的那些弓手這會兒也都在刀盾手的掩護下,將身體轉向了車陣內,將弓箭指向了他們這些人,那十夫長立即便明白過來,暗道壞了!自己上當了,這一下被人給包餃子了!
隨着高懷遠一聲令下,車陣之中立即響起了一片弓弦的響聲,百十支箭頓時如同飛蝗一般的將這十名金兵給籠罩在了其中,那些金兵頓時發出了一片哀號之聲,紛紛落馬,身上插滿了箭支,即便他們身上披甲,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中,照樣都被射的如同刺蝟一般,唯有那個爲首的金軍十夫長兇悍過人,雖然身中數箭,但是依舊沒有落馬,而是發出了一聲狂吼,朝着缺口處又折返過來,猛衝了過去,揮舞着手中狼牙棒,接連打飛了幾條刺向他的長槍,還將一個鄉勇打的當場腦漿迸裂,死的不能再死了。
如此兇人立即讓鄉勇們大吃一驚,不敢再上前圍攻於他,而此事高懷遠也歷吼一聲,騰身跳躍起來,只見他手中寒光一閃,掠過了此獠身前,再看這廝,動作頓了一下,上半身立即翻落下馬,生生被高懷遠連人帶甲攔腰劈成了兩塊,上體落馬下體卻依舊端坐在馬背上,兩個斷腔處的腸子、內臟流了一地,上半身落地之後,還沒有斷氣,兀自在地上滾動掙扎,其狀慘不忍睹。
聽着車陣之中傳出的一片慘叫聲,金軍主將幾乎當場氣瘋,於是厲吼一聲,率兵便想繼續衝擊缺口,但是隨即便被劈臉射來的一從箭雨給擋在了車陣之外,又被射翻了幾人,這個時候他看到從車陣裡面忽然丟出了幾個血淋淋的人頭,滾在了車陣前面。
於是這員金將不得不再次圈馬率兵脫離了車陣,跑到了弓手射程之外再次聚攏了起來,這一下對他們的士氣打擊不小,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金將氣的哇哇大叫,卻眼看着這個如鐵桶一般的車陣束手無策。
雖然他們圈住了這個宋人的輜重隊,但是卻眼睜睜如同狗咬刺蝟一般,無從下口,一時間還真是拿高懷遠他們沒有了辦法。
“將軍!這幫宋人實在該死,這麼打下去不是辦法,還是用火箭吧!”一個金兵對那個金將叫道。
一句話頓時提醒了這個金將,他立即招手叫來了一隊手下道:“你們給我下馬點火,用火箭點燃對方車陣,將他們給我逼出來,要麼就活活燒死在裡面!”
於是一幫金兵立即下馬,點燃了幾個火把,紛紛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支,綁上布條,又弄了點火油在上面,然後點燃,遠遠的對準了車陣,紛紛放箭,將這些點燃的火箭射向了高懷遠的車陣。
高懷遠解決了這幫衝陣的金兵之後,再次將注意力轉向了那幫金軍,一看到他們下馬起火,便暗叫不好,大聲喝令道:“準備水囊,敵軍要火攻我們了!”
這一下車陣之中立即從剛剛取得小勝的狂喜之中驚醒,趕緊在車上或者身上取下了水囊,丟給了車上的那些刀盾手或者弓箭手們。
隨着火箭的紛紛落下,蒙在車上防雨的棚布有多處立即被火箭點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