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歐又點了支菸。
對連瀛的注意實屬偶然,泰富來的初見其實並無太多印象,只是她的朋友大呼小叫“連瀛,連瀛”,讓他聽成了“聯姻”,本能地反感這個詞,仔細看卻是個清明秀麗的女孩子,及耳的短髮,兩側頭髮在後面用紅色的髮卡卡住,額前的頭髮都梳了上去,露出美好的輪廓,眼睛微挑上去,不笑有點茫然出塵的意味,一笑卻在純淨中有點微妙的嬌媚風情。和他對了幾次眼後,再不往包間看去。不想,約莫半年後,在銀行的慶典上見到了她,見了他,微有詫異,他幾乎可以猜得到她也想起了他。側身走在前面引路,合體的職業裝顯得身材窈窕,神情有些繃,但笑容得體,頭髮略長,仍然兩側的頭髮梳至腦後別了髮卡。
行長說慶典的整體策劃是連瀛做的,讓他不禁有點另眼看她,其實他所說的能文能武只是隨口恭維而已,卻沒想到眼前的女孩如此能幹。從會客室出來後,他瞥了一眼連瀛,輪廓美好的臉蒼白着,額頭隱隱有細微的汗,手指絞着,眼睛有紅色的血絲。進電梯的時候回身看了她一眼,他想,或許太累了吧。
他向行長點了連瀛,讓她和唐秉沉合作,直覺上很放心。談方案那天連瀛的裝束不錯,尤其是湖綠色的圍巾,襯的她像一隻秋玉蘭。方案也不錯,唐秉沉確實適合目前的崗位,儘管當初有人反對,但他適應得很好,也不枉他的苦心和栽培。
酒會很成功,企業與銀行無非就是相互搭着發展,他藉助銀行的錢,銀行藉助他的利,生意上的事情他已經過早領略了。他本來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尤其是喝酒,醫生說他年紀輕輕就有脂肪肝的前兆,他苦笑,終日裡應酬,沒有恐怕是不可能的。
負責東正集團事務的客戶經理黎志爽舉了杯過來,笑吟吟地說孟總裁一定要賞臉,他已經喝了很多,行長就在身邊,又是一個女孩子軟語相求,他只好舉杯,餘光處見連瀛向這邊看來,今天連瀛穿了淺蜜色西服裙,只拿了手機四處安排並不參與到酒宴上來。閒下來也只是靠了吧檯靜靜站着,依舊是茫然出塵的表情。他向她舉了舉杯,她向他輕輕揮了揮手,像是他們之間的不可知的契約。
熱鬧過後,他獨自踱了出來,花園小徑中,冬夜寂寥的星空下,他卻想着最近生意上的煩心事,對手這是一拳重擊啊,若不是他早防着,大半資產就消失殆盡了。清脆而空洞的皮鞋聲由遠及近,淺灰色身影娉婷而至,一隻野貓讓來人下了一跳,他本能地伸出了手,結果又讓來人差點兒驚聲尖叫。這樣的天氣,這樣的衣着,委實冷得很,他把風衣遞了過去,轉身離開。第二日見連瀛穿了褲裝,不覺莞爾。
再見連瀛已是春節將至,頭髮已經紮成了馬尾,仍然是裙裝,他不禁看看呵氣成冰的天氣,真有不怕冷的。音樂會結束後和銀行領導寒暄幾句各自上了車,半路卻想起了連瀛,那個丫頭估計又凍得夠嗆,說不出什麼,讓大劉換條道回劇場。車停在黑色的樹影下,等了許久,見藝術家們上了一輛大車後,空落落的劇場走出了兩個身影,遠遠的,他便認得其中一個是連瀛,裹着大衣。眼見最後一輛出租車走了,那個孤獨的身影卻並不急着趕路,只是徐徐地向這邊走來,心裡冒出句罵人的話,該死的,她就不覺得冷,走這樣慢。大劉出去請了她上來。看她神情戒備,覺得好笑,大劉也是個湊趣兒的人,幾句玩笑,氣氛融洽,他覺得車裡的暖風像極了春天。
原來她住的地方離自己的公寓這樣近。
她開門下車時竄進來的冷風吹醒了他,大劉見他出神也沒說話,只是試圖問是否回近處的公寓,孟昭歐心裡一凜,去城東吧,他的生活已是這樣,沒必要再亂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