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副主任提拔的事情最終不了了之了, 過了一段時間輿論慢慢變淡,連瀛比以前更加沉默。第三者像是一個詛咒卻依然存在,陌生人更陌生, 熟人之間卻顯得尷尬, 連小洛這樣嘻嘻哈哈的姑娘見了面都少了好多話, 或許是不知該怎麼說, 或許是怕觸及她的傷心, 昨天小洛來辦公室辦事時偷偷塞給連瀛一個漂亮的棒棒糖,連瀛衝小洛輕鬆一笑,其實和這個姑娘的真正接觸並不多, 但卻是一個重情義的人。這一根棒棒糖雖然幼稚卻讓連瀛感到了久違的溫暖。
辦公室裡的人不能說不好,但本身提拔她而不提拔別人就是個敏感話題, 再和氣的人也會有想法一二, 秋姐是享受了副主任待遇的, 情緒還好,再說本身老公能幹, 也不在乎她多掙幾個錢什麼的,所以拿個待遇混日子,主要任務就是照看好兒子。曹力行呢,雖然平日裡憐香惜玉,但好歹也在辦公室比連瀛多幹了半年, 之前在其他部門也有大半年經歷, 反倒是比他晚去一年的連瀛比他進步快, 無論是從資歷還是從性別, 曹力行的心裡還是彆扭的。還有老張, 待的時間最長,喜歡發個牢騷, 還有去年來的大學生劉嘉,也是聰明的孩子。
連瀛承認自己乾的很多事情是領導可以看見的,可以遭到表揚的,但沒有人會知道她也是直接受到領導批評最多的。連瀛當初也是有顧慮的,現在反而不用再考慮了,提拔誰已經無所謂,無論誰她都會以真心的祝福,在她看來每個人都可以勝任的,她只是趕巧了那個時機,而現在是別人的時機。
孟昭歐還不清楚這件事情,他太忙了,有一次戲稱連瀛“連主任”,便問其連瀛上任了沒有,連瀛推說正趕上上面要搞大型的職位晉升序列,暫時擱置下來,孟昭歐看連瀛沒什麼不自在,何況也知道連瀛並不看中這些,所以也就沒在多問,只是安慰她可以有時間多陪他了。連瀛看孟昭歐忙碌而又興奮,心底忽生出一種不捨。
時間進入五月,桃紅柳綠剛剛過去,晚春已經有點初夏的熱意,連瀛只穿了開衫,袖子擼到胕部,正抱了束剛從路邊攤買的叫不上名的花,雜七雜八一大捧,花擋了半邊臉。
連瀛被小麗叫住的時候,正是這一幕,花開得熱鬧,襯着抱花的人嬌豔欲滴。
小麗笑着說,“我說是誰呢,怎麼這麼熱鬧,紅的,黃的,白的,全有了。”
連瀛也笑了出來,“看着好看,也便宜,就買了。要不要,送你一把。”
“謝謝,我家裡插的多是玫瑰。還真沒插過其他的花,不知道放什麼花瓶裡好呢。”
連瀛已經聽明白了,低頭笑一下說,“你那種花養得嬌貴,我可不行。”
小麗並沒有接着花的話繼續說,“前段時間和我先生出去玩了,給你帶了禮物,這邊準備退租了,東西我放那邊家裡了,週末有空嗎,到時代廣場約見面好不好,我家寶貝兒也說想見見連阿姨呢。”
連瀛心裡想大概是和老公和好了,又聽要送禮物,連連說“怎麼那麼客氣,怎麼好意思。應該沒什麼事情,到時候再約吧。”
“都買好了,一定來的。”小麗似乎有些不高興。
“好吧,那週末見。”
連瀛好心情的捧了花回家插好,左看右看,自言自語,“玫瑰固然好,可我們野花也不差啊,顏色更豐富,更自然,還好養活呢,玫瑰花錢就能買的到,野花卻不多見。”
週末連瀛早出來一會兒在附近的書店逛了逛買了幾本書,看着時間差不多就去了約好的咖啡館,連瀛見小麗和孩子已經在那裡等坐了,一樹綠色植物旁邊的桌椅,小麗正對了咖啡館入口坐着。
連瀛走過去,小孩子正趴在桌子上拼圖,見連瀛過來擡頭很乖巧地叫了聲“連阿姨好”,連瀛摸摸他的頭回身從紙袋裡取了剛買的一套《丁丁歷險記》,“送你的,《丁丁歷險記》,喜歡嗎?”
小孩子拿着書翻翻,說,“我有一套全英語的,爸爸給我買的。我都看好多了。”
“這個是漢語的,你可以對照看啊,英語不懂,拿這個一翻都不用查字典了。”連瀛心裡很懊惱,想着小麗要送她禮物,還真不好意思收,無功不受祿的事情她還真不習慣,反正好久未見了,給孩子帶點小東西,也是一點心意吧。書店裡挑來挑去,挑了這套《丁丁歷險記》中文版,還是撞車了。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會缺什麼呢,再說現在的孩子還真小看不了,他們家的雙語教育可真夠早的。
“還沒給你禮物呢,怎麼就先收你的禮了?”小麗一邊接了書,一手從包裡拿了一個精緻的小包裝盒,“外面好多東西國內都有,衣服什麼的我也不敢買,怕尺寸不合適,只好落了俗套,帶了瓶香水給你,也不知你喜不喜歡這個味道。”
連瀛其實不怎麼用香水,第一瓶還是蘇蕊送她的生日禮物,是伊麗莎白雅頓的綠茶香水,很淡很淡的味道,清新的綠茶香味,留香很短,連瀛偶爾情緒所至噴一點使用,都兩年多了,還有好多。連瀛拿了香水,說了謝謝,說實話,她對香水還真沒有研究,估計這瓶可以給蘇蕊收藏。
兩人也沒什麼事情,隨便聊着,突然小孩子從漫畫書裡擡起頭,“媽媽,爸爸什麼時候過來?”
連瀛心道是他們一家相聚的時間,正想是不是離開,小麗卻像猜中她的心思一樣,“不用那麼急,我們也只是約好了隨便逛逛,我先生很忙,我也很無聊。”
聽這樣一說,連瀛倒也不好意思說什麼,暫坐一會兒,想着也不認識小麗的丈夫,連瀛的心理向來是懶得和陌生人接觸,正要告辭,小麗卻接了電話,“……對,我在咖啡館這裡,西南角……”。連瀛比劃要走,小麗一邊作手勢讓她坐下,一邊和電話裡指路,“馬上就到了。”
看小麗掛掉電話,連瀛站起身準備告別,卻見小麗像她身後擺擺手,“這裡!”她話還沒說完,小孩子已經像炮彈一樣從連瀛身邊衝過去,“爸爸,爸爸!”
“潤兒。”一聲低醇的聲音彷彿震破了連瀛的耳鼓膜,欲轉的身體像被施了法術,怔怔地一動不動,腳步聲漸近,連瀛掩在綠色植物後的身體一分一分地暴露了出來,彷彿過了千萬年,彷彿心臟的血都流光了,彷彿聲音不是自己的,孟昭歐就看着一個再也熟悉不過的纖細背影緩緩轉過來,扯了微微的笑容,用遙不可及的聲音說,“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