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瀛滿臉不相信地看著有如神兵天降的孟昭歐站在屋門外, 就在兩個小時前他們還通話,徒惹她一地相思,無處紓解, 而現在, 孟昭歐卻站在她家的門前, 活生生的, 帶了笑容, 帶了北方乾燥的寒冷立在她的眼前。連瀛還在發呆,孟昭歐也似乎呆了,微笑地看着他的女孩兒張着嘴隔了鐵門望着他。
身後, 連文三問誰啊,阿瀛, 半天不見連瀛說話, 也走了過來, 看到孟昭歐的一瞬,也愣了一下, 馬上反應過來,碰碰連瀛,“阿瀛,快讓孟先生進來,多冷啊。”
連瀛方如夢遊般讓開了身子, 讓孟昭歐進來, 接了他手裡的東西。孟昭歐騰空了手撫上連瀛的肩, 和連文三打了招呼, “冒昧地過來, 不知是否打擾了您。”
“哪會,哪裡會, 都是自己人,阿瀛,快倒杯熱水。”連文三忙不迭地說道。
孟昭歐回頭看連瀛端了水杯,笑盈盈地看他,只覺得再沒有比這更英明的決定。剛要說什麼,卻聽見外面突然爆竹聲大作,回頭看錶,正是夜裡十二點。連瀛突然抓了孟昭歐的手,孟昭歐心裡一動,知是連瀛想起了新年的鐘聲,終究他們是一起聽到了鐘聲,在萬家團圓的時候。
連文三看兩個人你儂我儂的樣子,自覺地躲出去,穿了衣服說要出門放鞭炮去。
連文三出了門,孟昭歐伸手拉了連瀛走到窗前隔着玻璃看外面的煙火,連瀛仰了頭,回頭說,我們去和爸爸一起放鞭炮吧,然後拖了孟昭歐出門。
連文三正把一掛鞭炮掛在一個竹竿上,孟昭歐過去接了竹竿然後插在一個樹杈上,連文三把一隻備好的檀香給了他,孟昭歐回頭看連瀛,連瀛搖搖頭,說好多年沒玩過了,有點害怕。孟昭歐這才傾身過去,吹了吹檀香頭,點了炮仗捻,退回了,就看那鞭炮撒着歡兒地四處亂蹦,孟昭歐也好多年沒有幹過這事了,趁着熱鬧,又點了幾個二踢腳,放了一個大禮花,纔算作罷。
連瀛左手挽着連文三,右手被孟昭歐握在手裡,看着四處飛濺的火星,紅紅綠綠,不由眼望着墨黑的蒼穹,媽媽,看到了嗎,我們都在一起呢。
回了屋子,連瀛去廚房煮了餃子,這是她在北方學會的。不多時餃子上了桌,三個人熱乎乎地吃了餃子喝了湯,才覺得暖意復甦。
吃完飯連文三回自己的房裡睡覺,不管他想沒想到,孟昭歐在年三十晚上出現在家裡,就表明了他和連瀛之間已經有了什麼,連瀛隻字不提,自有她的想法,他也不好多問,看孟昭歐也是個不簡單的人,他只是希望連瀛別受了委屈,就目前而言他能看得出這個叫孟昭歐的男人幫了他們家不少忙,而且對連瀛確實是好的,但作爲父親,只有他正式地向他提親以後他纔可以認可他。
連瀛犯了愁,如何安排孟昭歐,雖然兩人已經在一起,但是父親跟前畢竟是不好意思的,終究他們什麼關係也算不上,她不想讓連文三平白多擔份心,何況,她也不知將來的結局是什麼。孟昭歐倒是不怕什麼,其實他也知道連瀛家的格局,一大一小兩個房間,廳小得很,原本他是要在當地住賓館的,只是時間實在太晚,只能等天亮再說。
連瀛把孟昭歐帶到小屋,鋪了牀,讓孟昭歐躺了休息,孟昭歐問她怎麼辦,連瀛說,把椅子和單人沙發拼在一起,湊合一下,反正沒有多長時間天就亮了。孟昭歐不幹,要自己睡簡易牀,推拉了半天,兩個人都了無睡意,合衣靠在牀頭聊天,孟昭歐環抱着連瀛聽她講小時候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連瀛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被子包着,孟昭歐已經不在房間裡了,聽到外面有人說話,收拾了屋子推門出來,見連文三正做年糕湯,孟昭歐在一邊聊天。衣服還是昨天的,背部有些褶皺,卻並不影響背影的瀟灑。連瀛說了句怎麼不叫醒我,又看連文三在旁邊,雖然兩人和衣而臥,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孟昭歐倒大方,聊了大半夜看你睡着了,就沒叫。怕連瀛窘,又說吃完早飯陪我去附近的賓館定個房間吧,順便買幾件日用品。連瀛答應了收拾飯桌。連文三一邊盛湯,一邊客氣地說,孟先生既然來了,就多住幾日,看看我們這裡過年的風情,也挺有意思的。
其實,早晨連文三叫孟昭歐孟先生的時候,孟昭歐謙恭地讓連文三叫他小孟,可是連文三卻堅決不改口,在他多年的閱歷看來,既然連瀛沒有正式地介紹孟昭歐,那麼他們之間的關係一定還存了不確定,無論是連瀛不確定,還是孟昭歐沒有給說法,他作爲連瀛的長輩是不可能痛痛快快地接受孟昭歐的,一聲孟先生表明了他的立場,儘管他沒有養連瀛,做父親不夠格,但作爲一個長者他必須傳遞出他的擔憂和態度,孟昭歐,無論你幫了我連家多大的忙,無論你是何方神聖,你不能隨隨便便地欺負連瀛。
那邊廂孟昭歐如何不明白連文三的心思,連瀛他不會辜負,只是這老人家過於擔心了,他孟昭歐豈是隨便半夜跑到人家家裡過年的,如果不是他對連瀛存了愛,他也不會如此冒昧地深夜拜訪,到第二天早上又憑白受連文三不冷不熱的氣。看來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話若換到老丈人身上可就成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想起了西方的一首歌曲,是父親送女兒的婚禮上唱的,大意就是父親多傷心啊,從此貼心的女兒就要去到另一個男人的身邊了。孟昭歐一直不理解,當然,他現在也不理解。直到多年後當他的女兒降生以後,衝他甜甜地微笑時,他才體會了當年老丈人的心情,給他世上的一切,他都不願意去交換這明妍的笑臉。
連瀛覺得連文三應該挽留一下,或者客套一下,雖然她也會讓孟昭歐住賓館的,可連文三一個字都沒說,只是擡頭看看孟昭歐,說這幾天回來吃飯吧,外面不舒服。連文三認爲他的待客之儀已經不錯了,連瀛覺得稍稍冷淡些,但孟昭歐卻樂呵呵地答應了,然後喝光了最後一口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