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歐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恨他的婚姻,以前只以爲這樣了,不就是婚姻嗎,誰都一樣,不是盧淑儷,恐怕還有繼任者,他也不會傻到會做夢。
這幾年東正的攤子越鋪越大,聯姻確實帶來好處,當年東正僅是做建材起家,到如今發展成綜合性的跨地域集團,涉獵地產、電力、酒店、餐飲等多個行業,早已讓競爭對手對東正覬覦垂涎,集團發展正是發力之時,也由不得孟昭歐放肆,此時,樹一個勁敵就是斷條路啊。
這些年東正與盧氏已經離德離心,其實兒女婚姻也只是權且之計,當年雙方也是出於聯合抗衡的考慮。現如今盧家對孟昭歐和盧淑儷的婚姻現狀早已不滿,更何況東正目前發展已經侵害到了盧氏的利益,勢同水火是必然的,但真正撕破臉皮的時機還未到。
孟昭歐仰靠在寬大的椅背上,突然間,他覺得他的謀略是否行動得太慢,慢到他有點不能忍受。老爺子曾說,狩獵最講究耐心,只要肯用心等。所以,孟昭歐在接手東正的時候,就下定決心要做最好的獵人,一步一步佈下局,看着對手又一個一個地俯首稱臣或鎩羽而歸,看着東正的地盤越來越大。
等待是他的利器,今天,孟昭歐卻覺得這把利器割疼他自己。
連瀛病了,孟昭歐是知道的,晚上讓大劉開了車買了玉之堂的蜜蒸芋兒和清粥小菜來看連瀛。
蘇蕊走後,連瀛剛躺好,就聽得門鈴又響,撐着起來,一邊埋怨這丫頭又忘帶什麼了,一邊開門,面前卻是孟昭歐的一張臉,只是站在門外,手裡拎着飯盒。
連瀛要說拒絕的話卻說不出口,只是一隻手抓着門把手立在門口。
電梯開合,又有人出了電梯,轉頭看了這奇怪的場景,連瀛不想徒然招受非議,側了身子讓孟昭歐進了屋。
頭一陣眩暈,連瀛忙坐在門邊的椅子上,閉着眼睛好一會兒,剛睜開眼,又一陣天旋地轉,孟昭歐不由分說彎腰抱了她去臥室。連瀛一頓掙扎,奈不過力氣小,掙扎全無用處。重新躺回牀上,心裡發酸,看也不看孟昭歐,說,你回去吧,我沒事。
孟昭歐沒說話轉身出去,連瀛聽得外面一陣響動,轉眼孟昭歐端了一隻碗和一隻盤子過來,聲音波瀾不興,說,吃點兒東西,你瞧你瘦的都跟羽毛似的。
話裡存了親暱,連瀛一怔,正色道,多謝孟總裁來看我,沒什麼事,您可以先忙去了。孟昭歐卻像沒聽到一樣,伸出右手,摸向連瀛的前額,手觸到的一刻,連瀛閃了一下,頭避向右側,眼睛落到盤子裡的蜜蒸芋兒,便再也動不了。去年在玉之堂午宴那次,自己喜歡蜜蒸芋兒的口味曾經多吃了幾口。那麼小,那麼遠的事情,孟昭歐居然還留心記得。
連瀛怔怔地看着盤子,刻意扮出來的冷也柔化了開去,任孟昭歐的手從額頭落下來撫過面頰滑過肩,最終抓住了連瀛搭在被子上的手。他的手很熱,與自己的冰涼形成火與冰的對比。
孟昭歐左手端了碗,溫聲說,先喝粥吧。連瀛接了碗,默默地喝了幾口,粥熬得很好,米已爛透,入口即化。孟昭歐又夾了塊芋頭舉到連瀛的嘴邊,連瀛只好張了嘴,芋頭很軟很甜,感冒後嘴裡只覺得苦,終於舒服了一點。孟昭歐再夾一塊,連瀛卻搖了頭,她有點受不了這種親密的感覺,彷彿是加了蜜的□□,甜以後只能是更苦更壞的結局。
兩人都沒再說話,孟昭歐拿了桌邊的一本書,隨意翻着,神態坦然,連瀛卻心裡發毛起來,粥再也喝不下去,放到桌上。孟昭歐問,還要不要再來點,連瀛搖頭。
孟昭歐把盤碗收拾了,在水槽洗好,又把剩下的東西放到冰箱裡,再進臥室,連瀛已經閉了眼睛躺好。孟昭歐仍然坐了牀旁邊,看着連瀛微微抖動的睫毛,知道她是不願與自己相對,嘆口氣,抓了連瀛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仍然是冰涼,讓人有忍不住想溫暖的憐惜,彎腰摸摸連瀛的頭髮,低聲在耳邊說,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然後退出臥室。
房間的防盜門一聲響,連瀛睜開眼睛,卻帶出一串珠淚。
蘇蕊再回來卻是帶着肖傳一起的,連瀛開了門,蘇蕊喜氣洋洋地蹦了進來,反而是肖傳不太好意思,衝連瀛笑了笑,問了問病情怎樣,連瀛道了謝,看蘇蕊拎着飯盒正要進廚房,忙說,不用了,已經吃過了。蘇蕊疑惑,你自己做的?打開冰箱看到粥,回頭說,有人來看你?連瀛臉不變色,同事過來的,順便帶了份粥給我。蘇蕊把自己帶的吃食放進冰箱,一邊慢條斯理地說,你的人緣不錯嘛,大晚上,有人送了玉之堂的清粥和芋頭給你,是要博得佳人心吧。話畢,突然作獰笑狀跑到連瀛面前,快坦白招來,是有情況嗎?連瀛慌了一下,迴避了眼神,瞎說什麼,只是普通同事,我沒你好運氣。蘇蕊待要再鬧,肖傳卻拉了她手,說,連瀛累了,既然已經吃過了,就早點休息,我們先走吧,改天再來看。蘇蕊嘻嘻笑着,看在你病人的份兒上,先饒了你,初一不算賬,看你十五躲得過去?連瀛笑笑,把蘇蕊和肖傳送出了門。
電梯裡,蘇蕊卻收了笑容,一本正經地對肖傳說,我覺得不是好事。肖傳說,你別神叨叨的。蘇蕊卻辯道,我是說真的,連瀛的表情我熟悉,就像原來的我一樣。說着聲音低了下去,肖傳伸手攬了蘇蕊,拍着她的肩膀說,沒事的,也許你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