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歐坐在沙發上猶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就在他以爲要失去的時候,老天爺卻導演了這樣一場戲。他不知道連瀛究竟爲了什麼在大雨裡自虐。如果是爲了他,他的心又不禁又疼又氣。無論是爲了誰,爲了什麼,要緊的是,現在,眼前,連瀛在他的浴室裡,而他們剛親吻了彼此,這就夠了,或許是老天爺開天恩,憐惜他情感無依吧。
孟昭歐摸着自己的臉,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居然在笑,想起錢鍾書說上了年紀的人動了愛情,就如同老房子着火,不可救藥。舒心地嘆了口氣,他已年老至此嗎,那麼,就這樣吧。
水聲嘩嘩地響着,很久了,不見一絲其他動靜。孟昭歐心裡擔心,走過去敲了敲浴室的門,“連瀛,有什麼需要嗎?”“連瀛,沒什麼事吧?”幾聲呼喚後,不見反響,正在孟昭歐衝動要衝進去的時候,水停了,連瀛的聲音低低地傳來,“我沒事。”半晌,門響,連瀛穿了鬆垮的衣褲,披着溼漉漉的頭髮低了頭出來。
連瀛的身材並不算矮,一米六八的身高在同事中也算很高了,可穿了孟昭歐近一米九身材的衣服,儼然一個偷大人衣服穿的孩子,那件孟昭歐打籃球穿的背心剛過膝,正好當裙子了。孟昭歐欣賞地看著連瀛穿了他的衣服,走過去用手捏了捏連瀛的鼻子,寵溺地說,洗了那麼長時間,不累麼?連瀛下意識躲了開,似乎並不習慣這樣的親暱動作,孟昭歐心了一涼,沒說什麼,接了毛巾幫她擦頭髮。連瀛忙說,我自己來。頓了一下,又說,我要回家了,謝謝。看着連瀛玫瑰色的臉頰,自己手上還遺留了滑膩的觸感,脣邊似乎還噙有女孩兒的馥郁,而現在,那個始作俑者站在那裡,垂了眼,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孟昭歐心裡陡然生出一絲怒氣,冷笑着說,你只是需要安慰嗎,這樣快就好了?連瀛猛然擡頭,玫瑰色迅速變成了紅色,眼底熱氣上涌,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片刻對視,又回到了那種茫然出塵的表情。孟昭歐氣極,他也算是真情付出,卻被這樣拒絕。“好,我這就送你回去。”冷了臉,回身拿塑料袋裝了連瀛換下的溼衣服,取了鑰匙往外走。
連瀛在副駕駛位置剛坐好,還未得系安全帶,車子就像炮彈一樣射了出去,是一輛SUV,孟昭歐平日都是坐大劉開的商務轎車,甚少開這輛車。
出了小區大門,車並沒有直接開至連瀛的住處,而是直奔城西,向城郊而去,雨後的街道車輛很少,孟昭歐幾乎是一路飈車,連瀛只是緊抓着安全帶,手指骨節泛白,一言不發。車子停到了城外的一片苗圃旁,孟昭歐猛然踩了剎車,“咣”地將車停下,跳下了車,站在路邊點了支菸。
空氣是溼潤的,還充滿了樹葉和青草的芬芳,孟昭歐覺得心很亂,短短的一個多小時,他的心就在天堂和地獄裡滾個來回。連瀛給了他如仙如醉的感受,接着又絕情地告訴他這一切只是夢。
連瀛坐在車裡,一動不動,看着窗外,看不清他的臉,只有火星一明一滅,手上一涼,卻不知何時眼淚已經爬滿了面頰。
約莫過了一刻鐘,孟昭歐上車重新發動車子,調頭往回走。車停在了連瀛住的小區,連瀛解了安全帶,正待開門,孟昭歐卻說了話,“你就沒有其他要說的嗎?”連瀛停了動作,只幾秒,搖了搖頭,突然,頭眩目轉,身體被一隻手拉了回來,不待驚呼,脣已被覆住。這個吻不似剛纔的,不再溫柔,不再繾綣,孟昭歐似乎帶了嗜血的衝動,吮吸着,啃咬着,蠻橫地撬開連瀛的牙齒,進一步侵略着。連瀛不能思考,只是承受着,雙手不自覺地掐了孟昭歐的胳膊。月亮還在雲層後面,SUV停在那顆槐樹下,陰影裡,像是在上演生離死別的戲碼,兩個人糾纏了,連瀛的手繞到了孟昭歐的背上,似乎這樣纔有力氣不癱倒,眼眸半合,微仰了頭,孟昭歐的吻變得狂熱,孟昭歐漸漸地不耐,心裡似乎有一團火,任性地希望愈燒愈大。陰雲後的月光斜斜地從天窗傾瀉進來,孟昭歐猛然覺得手背一涼,擡頭看到連瀛的臉上泛着水漾的光澤,鬆開了脣,連瀛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瞬也不瞬地看著月亮,眼淚猶自一顆一顆地落到孟昭歐的手背上。孟昭歐擡手擦去連瀛的淚,可是淚卻落得更兇,抱了女孩兒在懷中,孟昭歐的聲音沒有溫度,“我知道你想什麼,可我放不開,也不想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