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聶芸娘便帶着運糧隊伍離開了萬州城,重回大後方。望着她騎在馬上,有些落寞的背影,關羽心頭忽然隱隱作痛。同時又自問:天真可愛的少女,立馬橫刀的巾幗英雄,火辣熱情的美佳人,多愁善感的思想者,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芸娘?她的要求過份了!我絕不可能傷害拼命保護同時也深深愛着的晴兒!但她的要求真的過份嗎?她也許只是想和自己的情郎長相廝守,我又怎忍心傷她的心?還有靈兒那丫頭呢,她怎麼到現在還不來找我?難道那老妖婆爲難她了?孃的,難怪當皇帝的都短命,果然是處理與女人的關係比殺他幾萬敵軍,攻下幾座城池更令人費神!
關羽將軍遇到爲難的問題處理原則是:先拋到腦後,乾脆不去想它了!因此,他輕輕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休自尋煩惱了,順其自然吧!一切等打完仗再說。
芸娘走了,阮武將軍率領大隊人馬來了。一見關羽他就在馬上抱拳笑道:“六弟,我想通了!我們還是兵合一處吧。一隻手握成拳頭要比揮巴掌更有殺傷力。”
騎在馬上的關羽抱拳笑道:“三哥來的正好,以後要想和虎賁營拉開了陣勢打估計難了,後面也許都將是攻堅戰,正好用的上你的大炮!”。
緊隨阮武將軍而來的還有一匹快馬,信使送來了石軍師的親筆密函,信中傳達了劉首領、石軍師對兩位老弟英勇善戰的高度讚揚,承諾得勝迴歸之日論功封賞。並告知翟龍彪業已康復,又可以輪斧子砍人了,不日將重返戰場,讓他們放心。
然後話鋒一轉,叮嚀他二人虎賁營已是秋後的螞蚱,除惡務盡,必當斬草除根。一旦攻取青州府,將士兵卒可以酌情收編,賊首楊明義不必押往平州,爲免生事端,就地斬首,只將腦袋拎回去就成。
唐萬年在禁閉期間聞聽賈氏被殺的消息,悲痛欲絕。暗中命令手下給其收屍,將她葬於城外黃土崗。重獲自由之後,他沒有勇氣去找兩位哥哥討個公道,獨自跑到賈氏墳前嚎啕痛哭。眼看天近黃昏,才鬱郁地爬起身返城,尋了一家酒樓,獨自喝起了悶酒。
“大爺,這都後半夜了,我們也該打烊了。您老是不是也早些回去歇息?”店小二望着醉醺醺的唐萬年,點頭哈腰地陪笑道。
唐萬年擡起猩紅的醉眼,拍桌吼道:“老子可曾欠了你們酒錢?”
店小二嚇了一哆嗦,連忙說道:“大爺息怒,小人沒別的意思。您都喝了好幾壇了,小的是怕夜晚風寒,您醉了回去不安全。”
唐萬年繼續將桌案拍的“哐哐”亂響,大罵道:“放屁!你們開酒樓不讓人喝痛快還開個鳥啊?!老子有的是銀子,好酒好菜只管上!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唐五爺,敢怠慢信不信我一把火把你們酒樓燒了?”。
聞聲而來的掌櫃連忙作揖道:“大爺,您喝多了。這頓酒算我請客,小夥計不懂事您老別往心裡去。”
唐萬年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到掌櫃面前,擡手狠狠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小瞧大爺我?大哥、二哥太狠心了,我的慕秋沒了!”。
掌櫃的臉當時就腫了,店小二不幹了,高喊道:“你這個醉鬼,怎麼還動手打人呢?”他轉身噔噔噔跑下了樓。片刻的功夫,便衝上來十幾個手持棍棒的夥計。
掌櫃的氣呼呼在一旁喊道:“別傷了人,把他按倒就行,一會找巡夜的兵丁把他抓起來。當心砸壞了東西!”
唐萬年看到衆人圍攏過來,頓時怒目圓睜,爆喝一聲,抄起了凳子劈頭蓋臉砸了過去。
一個夥計舉着木棒兜頭打了過來,唐萬年毫不躲閃,伸手抓過木棒,擡腳向對方胸口踹去。那個夥計慘叫一聲,倒退幾步,撞向窗櫺。“嘎巴”一聲,硬是撞碎了木窗,從樓上翻了下去。
搖搖晃晃地唐萬年背上捱了一棍,他咬牙切齒,“倉啷”一聲拔出佩劍,準備大開殺戒。
“住手!”隨着一聲暴喝,轟隆隆走進了一羣身穿鎧甲的兵士。爲首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身便裝,剛剛傷愈不久的翟龍彪。
翟龍彪養傷期間,劉謙、石天弓聽信郎中的建議,嚴令親兵護衛收了他的酒具。徹底康復之後,早就憋壞了的翟將軍帶着親兵外出豪飲一番,歸途正好撞見一個人從酒樓之上翻滾而下,樓上更是傳來打鬥之聲。這才移步上樓,一探究竟,沒想到竟是五弟。還好他來的及時,否則唐萬年又將釀成一宗血案。
翟龍彪瞅了一眼手持利刃的唐萬年,又低頭看了一眼滿地的狼藉。立馬吹鬍子瞪眼,跨前兩步,揮手扇了唐萬年一記耳光。
唐萬年舉劍就要往下劈,當看清來人,頓時酒醒了一半,連忙退後一步,低頭叫道:“四哥。”
翟龍彪罵道:“你的事我都聽說了,瞧你那沒出息的熊樣,不就是個女人嘛?至於在這裡借酒撒瘋,舞刀弄劍的?”
唐萬年眼中流出了淚水,回道:“四哥,我和慕秋從小青梅竹馬,情深似海,你不會懂的!大哥二哥太狠心了,竟然讓我們陰陽兩隔!”。
“你他媽的放屁!”翟龍彪橫眉立目地斥道:“要不是大哥對你網開一面,你也早就做了刀下之鬼!我只知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唐萬年聞言一愣,細想有幾分道理。心中對劉謙的怨氣便小了許多。
翟龍彪見唐萬年低頭不語,也不揮劍亂砍了,轉身對捂着半邊腫臉的掌櫃抱拳道:“我這個兄弟喝高了多有得罪,這裡所有的損失包括摔下樓去的那位養傷全都包在我老翟身上,掌櫃的不要再聲張此事,可好?”
掌櫃的哪敢不依,連連點頭。翟龍彪點手喚過一名親兵護衛,讓他留下來處理後事,轉頭瞪着唐萬年道:“還不快跟我走?想等着巡夜的弟兄捉你回去見大哥嗎?”。
唐萬年擡手將寶劍重新入鞘,低頭跟在翟龍彪身後下了樓。
來到大街之上,翟龍彪停住腳步說道:“老子看你也別回軍營了,尋一所青樓找兩個小妞好好陪陪你!明日我就向兩位哥哥辭行,通稟他們一聲帶你一起上戰場去,省得你他孃的整天閒的蛋疼,再惹來什麼殺身之禍!”。
青州府。虎賁營的議事大帳中又亂成了一團。
“工部尚書”施慶奕振臂高喊道:“大齊朝廷完全是坐山觀虎鬥,一不給糧草軍需,二不出兵襲擾賊軍後方,我們幹嘛還要爲它賣命?目前紅巾匪賊來勢洶洶,我軍負多勝少,講和是唯一的出路!”。
“兵部尚書”王元朗冷笑道:“紅巾匪寇已佔據我六成的領地,現在講和?你覺得他們會就此罷手嗎?即使換回黑旗軍的旗號,他們一樣不會停止進攻!”。
施慶奕瞪眼道:“那也未必!我們投靠了朝廷他們打我們名正言順,我們若再舉義旗大家就是兄弟,師出無名了!除非他們不擔心天下羣雄恥笑!”。
姜啓良冷冷道:“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我軍再舉黑旗比舉起白旗恐怕還要招致天下人恥笑!當下紅巾匪賊正一家獨大,十幾萬軍馬兵臨城下,他們會在乎別人嚼個舌頭而撤軍?”
施慶奕搶白道:“條件是可以談的,實在不行再割讓幾座城池給他們,只要能罷兵休戰!”。
忍無可忍的楊明義拍案而起,咬牙切齒地大喝道:“來人,把施慶奕這個混賬玩意給我拖下去斬了!”。
施慶奕大驚失色,連忙跪倒在地,叩頭如搗蒜地說道:“國公爺息怒,在下也是爲了我軍的將來着想,您如是反對儘管不採納在下的意見好了,就當我什麼也沒說!下官可是沒有半點的私心呀!”。
楊明義氣的渾身發抖,懶得擡眼看他,只是朝衝上來的武士揮了揮手。
幾名武士上前抹肩頭攏二背,將乾瘦矮小的施慶奕捆個結實,拖出了大帳。
施慶奕雙腳亂蹬掙扎着喊道:“國公爺,我數年來鞍前馬後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忠心耿耿,你---你不能說殺就殺呀!你--你這個沒讀過書的私鹽販子!堵我的嘴幹嘛?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了---嗚嗚嗚”。
施慶奕終於被拖了出去,大帳中重新恢復了安靜,變的鴉雀無聲。
楊明義疲憊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微閉雙眼,擡起雙手使勁揉搓着自己的兩個太陽穴。
王元朗上前一步施禮道:“國公爺英明神武,決斷果敢。這廝早就該殺了!以微臣看來,只要我軍嚴防死守,紅巾匪寇疲憊不堪,師老城下,自然就會知難而退了!目前離萬州最近的鄧州牆高壕深,城防堅固,可作爲阻敵的重要屏障!”。
楊明義點頭道:“姜首輔也曾給本公建議,派重兵駐守。只是,何人統兵纔好呢?”
王元朗再次躬身施禮,然後擡起頭來說道:“臣下舉薦一人,此人擁有他人無可匹敵的對匪寇交戰經驗,德高望重,可堪此重任!”。
楊明義擡頭道:“何人?”
王元朗朗聲說道:“馮庸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