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佔甕州城之後,嚴老將軍並沒有急於班師還朝,而是一面遣出快馬向朝廷上奏,請求朝廷派出治理地方的文臣,一面整頓兵馬,同時派出數支隊伍清理太平天國的殘匪餘孽。
這一日深夜,菜三爺府門上那厚重的門環被輕輕叩響。
睡眼惺忪的管家將府門拉開了一條細縫,好奇地打量着這位不速之客。
來人衣衫襤褸,頭上扣着一頂大大的斗笠,笠帽低垂,完全看不清相貌。此人賊頭賊腦,不是扭身四處張望。
“你誰呀?”管家開口問道。
來人豎起右手食指立於脣邊,又緊張地回頭四下張望了一眼,不由分說一把推開管家,從門縫裡擠了進去。
管家很是惱火,正準備高聲叱罵,來人飛快地摘下了笠帽,低聲道:“我找菜三爺。”
管家張口結舌道:“徐……徐天師,怎麼是你?”來人連忙飛快地做了個手勢,讓他閉嘴。
管家連忙閉嘴,腳步匆匆地走向內宅。片刻之後,菜三爺披着衣服,慌慌地走了出來,低聲道:“天師受苦了,隨我來。”
菜三爺接過管家手中的燈籠,衝管家使了個眼色,吩咐道:“去置些酒菜來,不要驚動了外人。”然後舉起燈籠,揮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帶着徐天師七扭八拐,來到了後宅一間不起眼的小屋內。
菜三爺放下了燈籠,將屋中間的四方桌推至一旁,擡手掀開木板,露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徐天師緊隨在菜三爺身後,沿臺階而下,待雙腳重新踏在平地上,面前豁然開朗。
不大一會兒功夫,管家端來了熱氣騰騰的酒菜,菜三爺點亮了燭火,將地窖內照的透亮。
早就餓瘋了的徐天師雙眼直勾勾地盯着酒菜,也顧不上客套,一屁股坐下來,抓起一整隻燒雞張開大嘴就往肚裡吞。
“慢點,慢點,天師稍安勿躁,我這裡酒肉管夠!”。一邊說着,菜三爺也坐了下來,抄起酒壺給徐天師的酒碗中斟酒。
幾乎是囫圇嚥下了半隻燒雞,徐天師這才擡起頭來,眼淚汪汪地說道:“還是三爺您行走江湖多年,做事老到,天父聖尊已然歸天,我太平天國土崩瓦解,煙消雲散,您這裡卻未受到戰火波及,難能可貴啊!”。
菜三爺端起兩隻酒碗,遞給徐天師一隻,一邊捋須笑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也只是苟延殘喘罷了。老弟你這些天躲到哪裡去了,讓我甚是擔心不已。”
半隻燒雞打底,幾碗燒酒下肚,徐天師又榮光煥發起來,他苦澀地搖頭笑道:“東躲西藏,一言難盡。本天師思來想去,掐指一算,還是三爺這裡是最安全的落腳之地。”
菜三爺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微眯雙眼笑道:“天師此話怎講?”。
徐天師夾了幾口菜,又拎起一條兔腿,三下五除二吞了下去,這才擡手抹了一把嘴角的油花,擡頭說道:“原因有三:其一,你我兄弟過命的交情,往日裡互相幫襯,甚爲投緣。其二,如今城門緊閉,四處搜查,出城是不可能了,但在敵人的眼皮底下確是最安全的,所謂燈下黑是也;其三,我不怕三爺您不高興,你我知根知底,說白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若有心綁了我去官府邀功請賞,也等同於自掘墳墓。是也不是?”。
菜三爺連連點頭道:“徐天師果然神機妙算,句句在理。不過我蔡某行走江湖多年,爲人做事義字當先,絕不會做出賣友求榮那等齷齪之事,天師儘可放心在這裡歇息,我自會全力護天師周全。”
說着,雙手捧起酒碗,徐天師連忙也端起桌上自己的酒碗,用力的一碰,二人對飲之後相視而笑。
第二天日上三竿,徐天師才從夢中醒來,多日來的擔驚受怕一掃而光,腹中也不再飢餓難耐。
他爬起身來,發現面前早已備好了酒菜,不由得心花怒放,心道:看來這步棋是下對了,等過些時日,城門取消封鎖盤查,向這菜三爺討要些金銀,諒他不敢不給,從此遠遁他鄉,後半生儘可逍遙自在,過些神仙般的日子。
正當徐天師甩開膀子,大快朵頤之時,菜三爺正在護國新軍的軍營之中,跪倒在嚴老將軍的腳下侃侃而談,口沫橫飛。
“小民我對太平亂匪深惡痛絕,那個自稱雷神轉世的獨眼妖人更是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膝下視若珍寶的女兒被他生生搶了去,極盡*,不久前懸樑自盡了!自那之後,我恨不得扒其骨,食其肉,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喘了一口氣,菜三爺接着說道:“老將軍攜天朝雄師前來剿匪,實乃大快人心,小民我高興地幾天都沒有閤眼,這才傾盡家財,買通了看守城門的賊軍將領,助我大齊王師一臂之力。”
嚴老將軍手捋銀鬚,微微頷首道:“老丈一心爲我大齊江山,可贊可嘆,我已上奏聖上,定會對您重重嘉獎。”。
菜三爺躬身施禮,深表謝意。擡起頭來繼續道:“還有一事,昨夜我在門外遇到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見其形跡可疑,我便將他安置在家中。燈光之下,才發現此人竟是太平匪寇的第二號人物,狗頭軍師徐天師。爲防止其再次逃竄,我已命下人在其飯菜之中下毒,想來那賊人此時已然喪命,懇請大帥派人與我一道回去,驗明正身。也算是出了老夫胸中一口惡氣!”。
嚴老將軍站起身來驚喜道:“哦,如真是那名賊人,你又算立下奇功一件!來人,速隨這位老丈去他家中一探究竟”。
十數名軍校緊隨着菜三爺回到他的府上,但見庭院之中一張草蓆上躺着一具形容枯槁的屍體,經過仔細辨認,確係逃亡的徐天師。
軍校們道過謝之後,擡着徐天師的屍體滿意地離去。
不久之後,大齊聖上降下旨意,賜菜三爺“良心居士”封號,每年按六品官員級別發放俸祿,府門前設下馬石。說白了就是皇上親自准許私自搭建的路障。文官到府門前必須落轎,武官打這地方過要下馬步行。如果再搭個小亭子支起兩根橫杆,就相當於現代的高速公路收費站,是穩賺不賠的好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