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這罵人水平,我讓你四顆智齒。——張德帥語錄
2011年09月28日星期三晴
折翼剛纔的那句明顯抄襲益達經典廣告詞的話,讓我是怒不可遏。對這種重複來重複去的段子,我是沒有多少忍耐力的。畢竟嘛,即便是再好的段子,你都不能重複使用三次。
折翼在我感情的爆發中,像得到了特赦令的傢伙樣,跑得無影無蹤了。我看了看手中的那瓶印滿了英文卻是地道民族貨的痔瘡膏噴劑,是哭笑不得。之前我還覺得它的噴霧充滿了沁香,而現在我卻跟妊娠反應樣,都想吐了。
我將瓶子對手扔在茶几下的垃圾桶中。這一下讓蔣英瑜不滿起來,她對着我急喊道:“帥子,你撿起來。”
“爲啥子?”
“我們晚上還要在這兒吃飯呢?你下面扔着一個治那個的,誰吃得下飯呀?”蔣英瑜不滿說道。
“怕啥子。剛纔你又不是沒聞過。再說,你們將你們的帶血天使直接扔到廁所的垃圾桶,我說什麼了嘛?”我將聲音提得很高。
“我願意。再說了,我不扔到那兒,我扔到哪兒?”蔣英瑜反駁道。
“就是,就是。”小雪也站到了蔣英瑜那邊。然後,她倆是沆瀣一氣地對我指指點點,將我數落了一番。
在她倆的數落中,我爆發了,大聲嚷嚷道:“你們就不應該用蘇菲!”
“爲啥子?”
“因爲它們是日本貨。你們竟敢用日本貨,你們就是賣國。是不折不扣的漢奸,賣國賊。你們知道不知道,你們每用一張姨媽巾,就多讓日本製造出一顆子彈來。而這顆仇恨的子彈,就是他們用來侵略我們時用的。你們知道不知道?”我忽然大義凜然起來,雄赳赳氣昂昂地說道。說到後來的激動處,我更是指手畫腳起來,就好像我親眼看到每一張衛生巾上都附帶着一顆顆三八大蓋的子彈。這些子彈,連綿不絕地排列成長長的一列。
小雪和蔣英瑜沒想到我會忽然將這東西扯到民族大義上,是明顯地一愣。過了一會兒,小雪纔對我高聲嚷嚷道:“你懂什麼,我們是用我們的鮮血來抗日。這叫用鮮血染紅它們,告訴大夥,勿忘國恥。”
“對,我們這叫血染的風采。”蔣英瑜也開竅地附和道。
她倆這樣一說,我就不曉得要說啥子了。畢竟嘛,人家都能將血染的風采說出來,我還怎麼反駁。
小雪看到我的氣勢有些萎靡,就趁勝追擊道:“倒是你,張德帥,應該自毀雙目。你說,你看沒看過日本愛情動作片?你說呀,你看沒看過?”
“我……”小雪的指責,讓我語塞起來。
蔣英瑜看到我語塞了,也就落井下石起來:“就是,你說你看沒看過。你自己不先自毀雙目,還教唆着別人來抗日。你說你就不心虛麼?”
“這,這叫文化部分國界。”我也不甘示弱起來。反正都開始相互指責起來,我也將自己的口舌功夫展示出來,“你沒聽過嘛。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島國的愛情動作片,不就是民族產業麼。既然是民族的,那同樣也是世界的。既然是世界的,我怎麼就不能看了?”
“你就狡辯吧?”小雪從鼻子中冷哼了一句。
“我不但要看,我還要多看。你們不知道吧,我看的都是免費的資源。而這些在島國是收費的,收費就需要繳稅,我這是在浪費島國的稅收資源。我每看一部,就讓島國少收一些稅收。只要所有的中國人聯合起來,大夥都看愛情動作片,那麼島國政府就破產了。我們這才叫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兵法中的最高境界。你們知道不知道?所有看愛情動作片的青年,都是愛國的青年。我們不是在看愛情動作片,我們是用我們的方式來愛國,你們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就別瞎說,什麼自毀雙目?什麼受精神荼毒呀?我們是懷着愛國的情操來看的,將愛國的情懷滲透在一件件力所能及的事情上。我們哪兒是在看電影呀,我們是無聲無息的愛國。”我得意洋洋地解釋道。
我這一通話下來,將剛纔還咄咄逼人小雪和蔣英瑜的囂張氣焰是狠狠地打擊了下。我斜乜着她倆,心中不屑道:哼,跟我鬥這些道理,我讓你們四顆智齒。
氣急敗壞的蔣英瑜對我說道:“那你看完動作片,還去擼管?”她這句話一出口,就立刻後悔起來,小雪也是拿眼睛直瞪她。
“我什麼時候擼了?你看到了?你哪隻眼睛看到了?”我抓住蔣英瑜的話柄,就開始“宜將剩勇追窮寇”了。
“行了。你就別狡辯了,你看看你屋子中的垃圾桶,裡面除了手紙,還有啥子?”小雪卻拿出了證據。
蔣英瑜卻沒說話,而是將頭低了下去。
蔣英瑜這一低頭,讓我一下想起來。曾經還真的被她撞破過,但那時候不正是“一桌一椅一紙簍,一人獨對一草榴”嘛,正當我“點點滴滴落在地,子子孫孫俱姓倪”時,蔣英瑜不合時宜地闖了進來。一想到這兒,我也不說話了。
正在我們雙方都不說話時,有人說話了。這一次說話的人,是剛纔跑走的折翼。
折翼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然返回,他現在正靠在門框上,帶着笑意看着我們。等到我跟小雪和蔣英瑜都沒說話時,他才說道:“那個……”
“有話快說,有……”正是心頭不爽的我,看到折翼再次返回,心裡更不爽起來。話語也就不怎麼好聽了,但在關鍵時刻,我還是將將那句不算雅的話給改了。
“其實,我這次來……”折翼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的東西,自己拿走。”蔣英瑜的話也不好聽。但她只是說,卻沒有行動,並沒有想向茶几的垃圾桶伸手的意思。
“我不是要東西的。”
“那你是來要飯呀。”我的話語中充滿了火藥味。
“不是來要飯的。”折翼將牙齒緊緊地咬了咬,這才下定決心說道,“其實,我是想告誡你們。你們還是最好搬家吧。這次雖然我失手了,但今後還會有誰來,我就不知道了。保不齊你們會遇到什麼事兒。”
折翼告誡我們的話,讓我一怔。我沒想到,折翼這次返回來,竟然是告訴我們這些的。儘管我剛纔將折翼制服了又放了,那不是我對他有好感,而是因爲我拿住他了不知道怎麼處理,唯有將他放了好。但這樣並不是出於我本意的舉動,卻讓折翼如此涌泉之報,還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搬家?”我苦澀地笑了下,“那你覺得我們能搬到哪兒去?天下之大,此刻竟無一容身之所。”
“話我說到這兒,之後希望你們一切保重吧。”折翼也體會到我的無奈,對我只是說了這麼一句,就準備走了。
不過,折翼剛將身體轉過去,就又轉了回來。
折翼的這個舉動,讓我們都很是詫異,不明白他爲何會如此做。
“我還想問下?”折翼這次的表情有些奇怪。
“還有什麼問題?”剛纔折翼對我的好心勸告,儘管沒有任何實質的作用,卻還是讓我受用,語氣也放緩了很多。
“我是想問下,你們知道不知道小樓聽雨最近的情況?”折翼的頭低了下去。
“你不曉得?”蔣英瑜驚訝起來。
我看到折翼這種樣子,他這麼問,代表着他對小樓聽雨還是很上心的。但小樓聽雨爲何不給他聯繫,也許有她自己的考慮方法。
想到這兒,我恍惚覺得現在的折翼跟圓寂師叔有些相像。徒弟對師父的背叛,最傷心的還是師父呀。
我想了想,纔對折翼說道:“外面風大,進來吧?”
在我的邀請下,折翼又一次回到了這個給他帶來夢魘的張家小樓。他坐在沙發上,已不再像剛見到我時那種趾高氣昂了。折翼的臉上,也衝着落寞。
我將茶几上的茶壺和茶杯全都收拾了,剛纔的那個噴霧,肯定也有些落了進去。在這種情況下,這茶水肯定要不得了。只好給折翼又重新泡了一壺茶。
折翼在沙發上蜷坐着,低着頭看着從茶杯中冒出的熱氣。過了一會兒,他才擡起頭,看向我們問道:“你們知道小樓聽雨她的消息麼?”
蔣英瑜將目光投向了我。我們得知小樓聽雨最近的消息,還是上次在張德凱結婚時,公子珏給我發的一條彩信上。從那之後,就沒怎麼跟小樓聽雨聯繫過。關鍵是跨洋電話,太貴了。平時也不怎麼聯繫。
折翼順着蔣英瑜的目光,也看向了我。眼睛中卻多了一種期盼。
我想了想,就問折翼:“你電話號碼告訴我?”
“你知道她的消息?”折翼的眼睛中充滿了狂喜。接着,折翼就從嘴中跳出一串數字。
我將這串數字記下,就將公子珏發出我的那條彩信轉發給了折翼。我之所以這麼做,是想問清楚小樓聽雨後,看她是否想跟折翼聯繫。現在暴露了公子珏的聯繫方式,我有些擔心。
折翼捧着自己的手機,看着屏幕中的照片。照片上的小樓聽雨,笑得很開心。他用手在屏幕上摩挲了幾下,眼睛裡卻多了一絲明亮,他的嘴脣哆嗦着,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好!好!”
也不知道折翼嘴裡的好,具體指的是什麼。是看到了小樓聽雨而覺得好,還是覺得現在小樓聽雨過得好。
折翼小心翼翼地將手機又裝回口袋,他對我們說道:“謝謝你們!”最後,折翼的眼睛在我身上定格了幾秒,他深情說道:“特別是你,其實我一開始沒想着你會告訴我。你讓我了了一樁心願。”
“小樓聽雨結婚,她沒告訴你嘛?”蔣英瑜卻問折翼。
折翼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也真是的。”蔣英瑜不滿地嘟噥了句。
我聽到蔣英瑜這句話,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這時候,還來說這些沒用的。
折翼卻笑了笑,儘管笑容中有很多的苦澀。他對蔣英瑜解釋道:“不怪她!是我做得不好!”
“想不想去看看她?”蔣英瑜這傢伙又多起嘴來。
蔣英瑜的話,讓折翼有些黯淡的眼睛又閃出明光來。但這明光很快又消失,折翼又輕輕地搖了搖頭。
蔣英瑜還張嘴還說話,被我用眼神止住了。我對摺翼說道:“沒事的,總會過去的。”
“嗯,總會過去的。”折翼又擡頭對我笑了笑。
折翼這一笑,讓我心中一動。我現在覺得他身上那種圓寂師叔的影子越來越多起來。這種感覺,讓我心中很是不安。
我輕嘆一聲,就問小雪:“你的開國際長途了嗎?”
“開了。怎麼了?”
“電話我用一下。”我詢問小雪道。
“爲啥子用我的。你的不也可以打?”
“我的沒多少費了。趕緊的!”我催促着小雪。
“我有!我有!”折翼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睛中露出驚喜來。忙將電話又掏了出來,就向我手裡塞。
我卻殘忍地對摺翼搖了搖頭。
這邊,小雪遲疑了下,還是將電話拿了出來。交在我手中時,還囑咐了句:“這話費,從我們的房租中扣呀?”
“算賬有你這麼斤斤計較的嘛?”我對小雪不滿說道,“不就打個電話嘛?”
將小雪的電話拿起,我就按照公子珏上次給我發彩信的號碼撥了過去。在等待電話接通時,我對摺翼說:“記得,我這次不是幫你,是幫我。你記得?”
折翼的臉上堆起獻媚的笑容來。
過了一會兒,電話接通了。從那邊傳出公子珏聲音:“Hello!”
“別還摟了,我是張德帥。嫂子在邊上嗎?”我小心地問道,眼睛看向了折翼。
“是帥子呀!在!在!”公子珏電話中一陣答道。然後,就聽到一個扯着嗓子的呼喚聲:“梓童,電話!”
“是誰呀?”小樓聽雨的聲音傳了過來。
“帥子!”
等公子珏回答完,就小聲地問我:“帥子,汝何以唯電話小樓乎?予以何爲?”
公子珏的話語,就算出了國,都還是如此模樣。這可真的是出去貨貨那些老外了。
還沒等我回答公子珏的問題,就聽到小樓聽雨的聲音:“帥子呀,怎麼想到給我打電話了?”
“不是我!”我將手機從耳邊拿開,遞給了折翼,“諾!快點兒說,話費貴死了!”
這電話,在折翼的手中都顫抖起來。我看到這個樣子,就將小雪和蔣英瑜招呼到一邊,給折翼創造出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
小雪不滿地看着我:“張德帥,這話費怎麼算?”
“從搭夥費中扣。”
“你還好意思說搭夥費。你說說,我們在屋頭吃過飯嘛,你說說?”小雪指責起我來。
“我讓你們在屋頭吃,你們不吃的撒。”我用一種委屈的話語答道。
“就你的那種統一和康師傅,誰吃得下去。”小雪忿忿說道。
“那是你們不吃,不是我不給你們泡。再說了,一包面都2塊5呢?”
我跟小雪和蔣英瑜在這邊正打趣呢,折翼卻回來了。他將電話還給了我,連聲說道:“謝謝,謝謝!”
“別謝我!我剛纔就說了,我不是想着幫你,是幫我!”對摺翼的道謝,我故作不領情的樣子。
“那也得謝謝你們!”折翼笑着說道。此刻,折翼的笑容中多了一些陽光。
看着折翼的笑容,我就悄悄問道:“怎麼了?事情辦妥了?”
折翼笑着點了點頭。接着他告訴我:“小樓已經同意了等她生了孩子,就讓我過去照顧她?”
“啥子?”小雪很吃驚地看着折翼。
“算下來,等小樓生了孩子,我就退休了。自己也就自由了,也可以坐回自己了。”折翼笑得很開心。
折翼說完這些,還想要邀請我們跟他一起出去吃飯呢,卻被我們拒絕了。
等折翼出去後,蔣英瑜疑惑地問我:“帥子,你怎麼想着幫他?他不是壞人麼?”
“其實,他本不壞。”我看向門口,緩緩說道,“世界上本就沒有好人和壞人之分,我們喜歡這樣區分,正是我們喜歡用自己的標準來給別人打着莫須有的標籤。好與壞、善與惡,都只存乎我們的心中。”
我說完這些,就聽到小雪不屑地說道:“就你,擼愛國的管,也能說出如此的話來?誰信呀?”
“我怎麼覺得這些是師叔的說法呢?”蔣英瑜卻點中了要害。
“誰說的也好。”我又想到了在竹林中,圓寂師叔給我說這些時的神態。在竹林中,他告訴我。其實,人本來就在善與惡好與壞中掙扎。沒有人可以永遠做善事沒有惡的想法,同樣沒有人可以永遠做惡事而沒有善的想法。我們的善惡行爲只是在各種力量的博弈中得出的結果。
最後,圓寂師叔還告誡我。不要因人做惡行而不愛之。倘若我們讓恨悄然替代了愛,我們必定會同樣以惡行而對待那些我們自認爲惡的人。在這點上,我們和惡人又有什麼區別。
我並沒有將圓寂師叔最後給我的授業告訴小雪和蔣英瑜,而是說道:“小樓聽雨她懷起娃兒,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小雪,你電話拿來,我要好好地決她一通,還有公子珏那個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