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烈慶祝北京成爲內褲的代言,中間一個“襠中央”,那邊一個“大褲衩”,北邊一個“鳥巢”一個“水立方”。——張德帥語錄
2011年07月30日星期六陰
只是這次,我沒看到上次“車如流水馬如龍”的熱鬧場面,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只看到偶爾有幾個戴紅箍轉悠着。看樣子不是哪個大人物要來視察就是在風風火火地搞什麼活動,這樣子和我在上面遇到的情景何其象也?
“還愣什麼,還不幫我推門?”邋遢鬼這一喊,將我的沉思打斷。在看到邋遢鬼擼(和諧)着袖管雙手放在門上,擺出一副便秘的樣子在用力推着門,但那扇大門卻紋絲不動。
土貨!我鄙夷地看着邋遢鬼那便秘的樣子,心裡想着。全然忘記前兩天我也費力地推這扇門來着。然後衝着邋遢鬼的背影,狠狠地向地上吐了口痰。砸在地上,形成個1毛錢大小的圓斑。很圓,我很滿意。
“隨地吐痰,罰款5塊。”還沒等我愣過神兒來,一個紅箍站在我面前。就見他掏出個蓋個紅戳的本本來,從上面撕了一張下來,遞到我面前。
“我沒錢。”雙手一攤,我無奈地說。這世道怎麼了,怎麼冥府也弄得像天安門廣場似的。
“沒錢你亂吐痰做什麼?你這麼大個人了,出門你好意思不帶錢?廢話少說,交罰款。”他這大嗓門一嚷嚷,就見幾個紅箍向我這兒圍過來。
撒不管忙掏出10塊錢來,塞到紅箍的手裡,嘴裡還陪着笑說:下次一定注意,下次一定注意。
紅箍從口袋裡掏出錢來,自己找了找,最後指着我無奈地說:“沒零錢了,要不你再吐一口得了。”
撒不管忙上去,賤兮兮地說:“疾老,不用找了,不用找了,就算是小的們孝敬您的。”說完,又塞給紅箍一疊錢。
紅箍很懂得地看着撒不管笑了笑,手就縮了回去。他指了指正看着我們的邋遢鬼,問撒不管:“那個傢伙是和你們一起的?告訴他,別讓他再推門了,一會讓老倀知道了,罰得更多。”說完,他就飛快地奔向遠遠來的幾個傢伙。
望着紅箍遠去的背影,我問撒不管:“他是誰?不就是個協勤麼?你怎麼對他那麼客氣?”
“你懂什麼。他是疾行鬼,也是正部級幹部。他怎麼來這兒做這個了?看來,冥府可能要進行一場大的人事變動了。”說完,撒不管嗅了嗅空中。空氣中,好像有一股血風腥雨的味道,悶悶的沉沉的,大有一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
我走過去,一把將邋遢鬼扯起,向旁邊的柵欄門走去。
撒不管隔着柵欄門向裡面喊着:“倀老,倀老。”聲音拿捏地恰到好處,既不使人生煩,卻又聽得很清楚。這功夫,沒有再官場浸潤個幾年是完全掌握不好火候的。
“走啥賴(幹什麼)?走啥賴(幹什麼)?”小屋子傳來個河南腔。緊接着,一個環眼呲牙爆炸頭的傢伙從小屋伸出頭來。
我上次看到倀鬼,覺得他有點兇,卻又有點可憐。這次再見到他,卻覺得他很堅強,從一個正部級倀老直降爲看大門的老倀。雖然老字一個在後面,一個在前面,但地位和身份的差距,那是不能相提並論的。也就是倀鬼能這麼堅強,換做我的話,可能就給自己來上11刀,讓那些人打破腦袋也想不出我是自殺的。
雖然倀鬼堅強如斯,卻也是兩頰深陷,顴骨高突,眼眶發黑,頭髮花白,一副消得人憔悴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個政治(和諧)鬥爭失敗者的寫真。我心裡就被什麼東西堵到起,這東西一直上升到喉嚨,卡在那兒,不上也不下,將我堵得難受。
“倀老……”我上前,抓住柵欄,看着倀鬼,想說些什麼安慰他下,卻只發出個倀老就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說什麼了。這時候,要是有苗如芸在多好呀。
“我認得你。”倀鬼的一句話就讓我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我記的你的味道,你是個生靈。來冥府的生靈不多,你卻接連來了兩次。你到底有什麼事?”
說完,倀鬼將柵欄門打開,讓我們三個進了他的小屋。每個公司都有個掃地的老太太,而每個工廠都有個看門的老大爺。你每天對老大爺指指點點,在偶然間,你才發現他原來是老闆的二大爺。
小屋子很小,也很亂,總讓我想起小時候去工廠找爸爸,在工廠的那個門衛屋裡等他。屋子裡,總有一隻火爐,火爐上放着只燒水壺,冒着熱騰騰的蒸汽,在嘟嘟地響。
“上次的那隻貓妖呢,她怎麼沒來?”倀鬼看到只我們三個後問我。
“她今天不方便,女人總是有那麼幾天心煩意亂的。”我回答,然後很自然地找到屋子裡唯一的那張椅子坐了下去。
倀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到撒不管和邋遢鬼還砸屋子裡杵着。略帶尷尬地說:“坐,坐吧。屋子簡陋了些,連凳子都沒有,你們就坐在牀上吧。”
說完,倀鬼將牀上的被子胡亂地一團,扔到牀角,算是騰出個地兒來。
撒不管一陣客氣,還是坐在了牀沿,只是他很小心地只用了半邊屁股坐着,顯得很拘謹。一待倀鬼坐下,他就向邊上挪了挪,和倀鬼保持着很微妙的距離。這距離不遠,顯得雙方的關係還不錯;也不算近,表明雙方的關係也只停留在這個層面上。
“對了,你們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倀鬼坐下後就問。
撒不管陪着小心將我們來的目的說了一遍,其中,還夾雜着倀鬼對我們的關懷和照顧。真是很小心,在什麼時候都知道拍馬屁,還拍得恰到好處,只是點到爲止。
“這事情呀,好辦。你們呀一會就直接去找老李,就是戶籍科的李白,讓老李找到他的檔案,將關係一轉就完事了。記得許給這傢伙酒,還得是好酒,賴酒他不喝,老李就好這口。現在你們先別過去,他這時候酒還沒醒呢。只要他一醒就犯酒癮,老李這傢伙酒量不咋的,酒癮還不小。哦,對了,還有你們最好還能給他文鄒鄒地整幾句,像那些‘不要迷戀哥,哥就是傳說’、‘拉屎就要一聲吼呀,拉不出來用手摳呀’什麼的,老李就喜歡這些,還說什麼這樣有靈感。文人就喜歡這些裝逼的。”說完,倀鬼就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震得牀只搖,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這,纔是最正宗的叫(和諧)牀聲。
裝逼你首先要有裝逼的資本,至少你要看《讀者》、《知音》呀什麼的,還要前五百年後五百年智商都沒你高的,要不然你就得是“80後最知名作家”,再不濟你也要“別罵我誇口,我真的不是凡胎”、“本無意與衆不同,怎奈何品位出衆”什麼的。你要是沒這些資本,別說裝B了,你就是裝個C罩杯出來,也沒人願意搭理你。
“這個好說,這個好說。裝逼的話,四娘那兒一大堆呢。”裝B呀,對於我這個前文藝青年來說,這就是老太太抓瞎貓——手到擒來。
既然倀鬼說現在不着急去戶籍科,他又沒有趕我們走的意思,我也就沒好意思走,就和倀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聊來聊去,就聊到倀鬼看大門的問題上來了。說真的,我也比較好奇倀鬼爲什麼要來看大門。他好歹也是個部級幹部,就算鬥爭失敗了,也完全可以說個健康問題呀什麼的,爲什麼要被髮配過來看大門呢?
“我真傻,真的。”一上來,倀鬼就來了個祥林嫂式的開頭,“這還得從我成爲部級幹部說起,我原本是冥府動物管理部管轄下的老虎司司長。在獻賊起義後,四川鬧虎災。這樣,我們老虎司的勢力是急速膨脹。後來,我的老首長也就是包龍圖包大人爲了管轄方便,將我們老虎司從動物管理部劃分出來,讓我做了他的御前役,別看這個名字不起眼,但他是一個獨立的部門。當我們的老虎司單獨出來後,冥府給動物管理部的財政補貼一下子少了很多。這樣,我就和動物管理部部長結下了仇恨。”說到這兒,倀鬼低下了頭,眼睛裡閃着一絲明亮的光線。那是落魄的英雄回憶起他當年馳騁沙場的情景。
“後來,我的老首長被彈劾了,我的靠山也就沒了。再加上,湖廣填四川后,清政府開始大力治理四川的虎患,老虎的數量銳減。我部門的勢力慢慢地衰落下去。到了現在,老虎都被關在動物園已經失去野性了。別說傷人了,連自保都困難。我們部門就成爲了一個冷衙門。動物管理部的部長趁機打報告,本想借精簡機構部門調整的機會將我的部門徹底廢除掉。現在的首長沒同意,但鑑於老首長被彈劾時我對這件事發表的過激言論更關鍵的是我們部門已經沒有了政治影響力,就將我貶到了這兒來養老了。”說到這兒,倀鬼的眼睛裡閃出了淚光。那是遲暮的英雄看着夕陽想到自己沒有養老金的情景。
屋子裡,一片沉寂。我看着倀鬼,一個過去的部長,現在的看門老大爺,在這場無聲無息的政治(和諧)鬥爭中,他完敗了。沒有豪言壯語,沒有戰火紛飛,有的只是綿裡藏針、暗度陳倉、背後捅刀子,拼的就是忍耐力拼的就是致敵手於死地讓對手哪怕鹹魚翻身還是條鹹魚。
“那疾行鬼呢?”我想起了那個戴紅箍的。我猜測,他也是鬥爭的失敗者。
“一樣,在老首長彈劾時,他和我一樣站錯了隊。”倀鬼拍着牀說,“對了,你們該出發了,老李現在差不多已經酒醒了。”
臨走時,我安慰倀鬼:“沒事的,那天我介紹周正龍給您認識。他能找到野生的老虎。”我看到,倀鬼的眼睛裡閃出一絲光芒,那是希望的光芒。雖然我知道,周正龍最擅長的是找年畫,但這時候,給倀鬼一個希望不是更好嗎?
半路上,我扭回頭,看到那小屋射出的光芒,雖然很微弱,但穿透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