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清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爲她對她太過熟悉,她的眼神她的動作,她都很清楚地記得。
“寶兒,對不起,我辜負了你哥哥,他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值得一個女子託付終身,可是我不想心中想念着另外一個人而又嫁給你哥哥,這樣對他不公平,我也做不到,所以我來到了這裡,這裡比江南更加繁華與奢靡,這裡的人也都如一條條猛虎一樣,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啃噬着人的良心與靈魂……”碧清緩緩地說着這裡的人和事,就如講別人的故事一般,只是含笑的眸子已被深邃與絕望所代替。
“你又是何必。”朱銀寶無奈地說了一句。
“寶兒,你現在還不知道,當有一天你心裡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會知道,這種捨不得、放不下的心情是怎樣的,它時而讓你感到甜蜜、開心,時而讓你感到悲傷、無奈。”碧清眸子裡充滿了一絲色彩,雖然很淡很淡,但朱銀寶將她收入眼裡,她現在知道了,她爲什麼來這裡,她來這裡就是爲了繼續她的等待,就算沒有歸期,就算看不到盡頭,她也無怨無悔,這就是她的執着,這樣一個讓她從心裡想要她幸福的女子,可惜命運偏偏不如人意,要讓如此人兒在這樣沒有任何溫情的地方寂寞地等待着,用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尊嚴……
是愛情的力量支撐她如此,可到底什麼是愛情,她看到過太多爲愛情執着的人,可大多都是悲涼的結局,這輩子估計也不會有屬於她的愛情吧,這樣傷人的東西,她最不稀罕,可朱銀寶偏偏沒有想到,在不久的將來她就會知道什麼是愛情。
“碧清,你爲什麼一直不肯告訴我,他是誰?”如果知道這個男人是誰,她朱銀寶就是上天下地也要幫她把他挖出來。
“寶兒,你最近還好嗎,我來這裡也託人尋找你的消息,可是一直沒有找到,後來聽說五皇子張貼皇榜到處尋找你,我才知道你失蹤了。”
朱銀寶無奈地嘆了下氣,碧清有意迴避這個問題,她曾經試着問了兩次也沒有問出答案,既然如此,她也尊重她的秘密,只要在她能力範圍內她會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她。
“寶兒,你是怎麼了,纔多久不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性情大變,但也不至於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何況你這性子再過個十年八年估計也難改!”碧清收起之前的哀傷與沉寂,笑顏打趣着朱銀寶。
朱銀寶坐在凳子上,單手撐着腦袋,斜看着坐在她對面的碧清,語氣怪里怪氣地哼道:“碧清美人兒,是不是好久沒有遭本公子調戲,這皮子癢了呢。”
“哎呦,公子啊,聽你這麼說,奴家這皮子還真是有些癢了,來幫奴家抓撓一撓。”碧清起身、側身、轉身一氣呵成就直接坐到了朱銀寶懷裡,一手還輕輕挑逗着她的嘴脣,佯裝羞澀地說道:“寶兒公子,坐懷不亂在我們這裡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哦。”
“呵呵,是嗎?那就讓本公子好好享受享受一下美人兒的味道。”說着就將嘴脣湊到碧清臉上狠狠親了一下,“你討厭……”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還時不時地傳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兩耳正貼在門口子老鴇,一頭霧水地皺着眉頭,心想這碧清平時對待客人除了規規矩矩之外,表現出來的神色都是一臉的沉穩與冷淡,何時出現過這種一邊做事還一邊嘻哈地大笑情景。看來這位公子地好好抓住,她的搖錢樹啊,想到這裡,老鴇眸子裡就閃爍被錢財蓋住的癡狂。
朱銀寶與碧清聊到深夜才依依不捨地從紫雲閣走出來,她站在紫雲閣門口靜靜地望着裡面,出出進進的男人原來如此之多,有些男的是爲了來尋歡作樂,有些是爲了發泄,有些爲了麻痹自己……不管是那種,她朱銀寶都打心底看不起,都是自私地將自己的快樂和痛苦建立在這些可憐的女子身上。
她之所以會去逛青樓,是因爲認識了碧清,她想要了解裡面人的生活,可當她一次踏進這個地方的時候,她出去整整嘔吐了三天,一想到裡面的種種畫面,她就忍不住想作吐,當她看到男子狠狠發泄,女子苦苦求饒時,她的心就像是撕裂一般的痛,還記得那晚她抱着碧清整整哭了一晚,之前那時候的她並不知道青樓的女子到底過着怎樣的生活,她想要保護碧清,所以她拼命地讓自己去,漸漸地這也就形成了一種習慣,從她起初的痛心到最後的麻木。
墮落風塵不是她們該有命運,可命運偏偏如此捉弄於人!從今以後,幸福於她們而言又是什麼?她不敢在這個封建等級深嚴的社會多想,她並不認爲自己是個善良無私的人,她只關注自己在乎的人,其他人與她而言又有什麼關係。
朱銀寶感覺自己臉上有種滾熱的感覺,用手輕輕一抹,晶瑩剔透的水,這就是淚,有多久沒有在她身上看到這樣的東西了,曾經在組織裡執行任務大大小小的傷落在她身上,她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如今看到手上的淚水,她忽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她爲什麼要流淚,或許因爲碧清,或許因爲她也只是一個女子而已。
臉上的淚水被夜晚的冷風風乾在寂寥的世界裡,它曾經來過,卻沒有留下痕跡。
朱銀寶移着緩慢的腳步緩緩向別樣小棧走去,九月的夜晚雖不是很冷,刮在臉上卻也是讓人感覺到冰涼。
朱銀寶走到別樣小棧門口轉身竟看到蒼凌夜站在離她五米遠的地方,之前她一直在想其他問題,根本沒有注意有人跟着她。只是這人倒也奇怪,大晚上了不回去跟着她作什麼。
朱銀寶微微蹙眉,說道:“五皇子,你很閒嗎,大晚上到這裡來做什麼,你沒看到人家都快打烊了嗎。”
蒼凌夜緩緩向前走了兩步,兩眼深邃地看着她,淡淡地說道:“我是跟着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