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再想和江昊親熱,也不能當着別人的面太過分,只好放手。江昊從棉花包裡探出頭,看到綠珠也羞紅了臉整理衣衫,有人又重複問了一遍:“請問該往東走還是該往西走?”
江昊打量周圍,他們是落在一條山路的正中,四下裡低山起伏,風吹長草搖擺,不見人煙。問路的是個算卦先生打扮的人,背上一隻竹箱,裝着文具,竹箱上還有張很大的布幡。布幡上半部分畫的張八卦圖形,下半部分是張很大的人臉,活脫脫一個廣告牌子,看來這人是算命的無疑。
算命的看到江昊和綠珠從棉花包裡爬出來,仰天看了看晴空,若有所思說:“兩位乘雲錦落地,莫非是來自虛雲閣麼?”
江昊說道:“不錯,你怎麼知道?”
算命的說道:“這算什麼,這個世界上沒有我千曉生不知道的事情。雲錦出自虛雲閣,天下無雙,我一眼就認得出。”
江昊才知道他叫千曉生,以前看武俠小說有個百曉生,千曉生應該知道得多十倍,聽口氣很可能真有這個本事。
綠珠整理好衣裙,搭着江昊的手翻出棉花包,笑嘻嘻說道:“千曉生是不是什麼都知道?”
千曉生看到美女,眼珠子發直說:“當然。我走遍東勝神州,立志寫出一部百仙排名榜,各門各派逸事,無我不知,無我不曉。”
江昊才知道,敢情還有寫這種寫傳記的,看千曉生的模樣既邋遢又潦倒,也不敢保證他說的就是真的。江昊說道:“先生既然博學,我們只請教問路,我們兩人要去隱澤神木林,但連自己落到什麼地方都不清楚,麻煩指點迷津。”
千曉生不住打量他,一出這種表情江昊就知道有問題,果然千曉生說道:“隱澤好地方,我們現在正在往隱澤的路上呢。要結伴同行麼?”
江昊點頭,千曉生說道:“不過我得說清楚,去隱澤可以,丟了性命我不負責。遇到危險和麻煩,可別後悔。”
綠珠說道:“算卦的,你有話直說,別一個勁繞彎子。”
千曉生轉轉眼珠說:“美女你也要去隱澤麼?現在隱澤戰火紛飛,漂亮女人尤其容易倒黴。不過要有千曉生這樣的高人保駕,另當別論,你跟我上路倒也安全。”
綠珠都不正眼看他,鬧得他好沒面子,江昊說道:“我們也正要去隱澤,結伴同行最好。不知道隱澤的戰火所指何事,先生能解釋得清楚點麼?”
千曉生搖搖頭說:“一時還解釋不清楚,反正是打起來,到了也許就知道了。我這人爲了把百仙排門做到最公平,再兇險的地方也得親自去看看,這是沒辦法的事。”
綠珠笑道:“什麼百仙排名,我看肯定是吹牛。”
美女的激將法就是不一樣,千曉生氣得臉通紅,從竹箱裡翻出本線裝書來說:“我不是吹牛,這是最新版的《東勝神州百仙門排名大全》,這一年來,我的《百仙門排名》廣受天下歡迎,已經出到了第三版,書坊間爭相翻印,聽說連各大門派掌門也把我的書列爲弟子必備教材。像我這等百年難遇的人才,你們怎麼能不佩服呢?”
江昊又好笑又吃驚,綠珠說道:“我聽說最近出了個寫書的,專門點評各大仙門,的確有兩下子,原來就是你麼?”
千曉生看到終於有人知道他,精神振奮地說:“當然就是我,我雖不能修成神仙。但卻可以以自己超凡的天賦書寫修仙歷史,讓修行天才名家流芳千古。這樣我自己便也流芳千古了。”
江昊想笑不敢笑,接過他的書,隨便翻開看,見上面一頁寫道:“明玉,翠浮山新任掌門,原掌門明浩之師弟,因師門變故接任,翠浮山心法修煉多年,守成有餘創新不足,翠浮山在仙羽九門中雖名列第七,明玉的實力實則遜於名列第九的幻角天掌門一缺真人,故本人大膽斷定,下次百仙大會,就是翠浮山名落仙羽九門外之時。”
江昊輕視之心頓去,翠浮山發生變故還不到一個月,千曉生在書中居然能寫出來,而且資料翔實,見解中肯,絕非等閒人物!
江昊連聲讚歎說道:“果然好書,能不能送我一本,多加學習,增長見識。”
有人給戴高帽子,千曉生大爲高興,說道:“當然可以,就這本好了。”說着拿毛筆給江昊簽了個名。
綠珠似笑非笑在旁白看着,說道:“有個叫江昊的傢伙,不知道你這本書裡有沒有提到。”
千曉生撓了撓頭說道:“聽說這個人在翠浮山事變中起到了關鍵作用,自己又創立了一個叫第一仙門的門派,聲勢很盛。可惜我還沒有得到第一手資料,不知道他擅長什麼,修行哪門,具體實力如何。但你們放心,我已經把他列入了重點考察目標之中,去完了隱澤,下一站便是東海。”
看來他也不是萬能,但已經是消息非常靈通。
江昊思索一下說道:“那個人就是我,我就是江昊。如果你肯指點我去隱澤的路徑,我便讓你考察,如何?”
千曉生知道了江昊就在眼前,兩眼放光說道:“太好了,你是我寫書的活資料,只要你肯讓我研究,我知道的事也都告訴你。”
三個人邊走邊聊,千曉生自稱自己本來是個窮秀才,東勝神州修行者林立,要想修仙出頭太難,要想讀書做官,官場又太腐敗。他苦思流芳千古的出路,終於立志要成爲品評仙門的第一人。
據千曉生自己吹噓,幾年以來,他已經闖下了很大名頭,東勝神州各家書坊的老闆沒有不認識他的。因爲他的點評準確公允,各大門派也都歡迎他進行調查研究。
當然千曉生說有時候也會遇到麻煩,但什麼麻煩,他支支吾吾不肯講。江昊也不追問。
謎底很快就揭曉了。
山路走了一程,前面有座茶棚。烈日炎炎,綠珠倒還好,江昊身體虛弱,滿頭大汗,從不知飢渴的他也感覺他脫水,這都是傷後的症狀。千曉生也氣喘吁吁,很奇怪地問道:“你是新一代高手,東勝神州的希望之星。不會飛還情有可原,連走路也累成這模樣,太說不過去了吧。”
江昊也覺得不好意思,自打到東勝神州以來,還很少有這麼沒面子的時候,但現在虎落平陽,輿論怎麼刻薄也得忍着。
他急需補充身體裡的能量,喝下幾碗熱茶,又把生生丹當巧克力吃下去幾粒,精神大振,急着想繼續趕路。經過楚戀衣指點加上千曉生介紹,他知道了隱澤在南荒東北方向,隱澤是一個大澤,用地理上的話說就是個巨大的淡水湖,方圓千里。隱澤郡就以這個淡水湖爲中心的,物產豐富,魚米肥美,姑娘漂亮,是天下色狼和貪官嚮往的地方。
神木林就在隱澤裡面,具體的位置很少有人知道,相傳在隱澤中間某個島嶼上,隱澤實在太廣闊,又風浪險惡,就算是久經風浪的漁人也無法完全窺透它的奧妙,所以真正瞭解神木林的人少之又。
一般人知道的就是,神木林遍佈高聳參天的大樹,最高的甚至能長到幾百丈,奇花異草珍奇鳥獸更是數不勝數,人間奇珍,人人想據爲己有。但其間兇險太多,真正到過神木林獲取到好處的人反而寥寥無幾
以上的情況主要由千曉生提供,尤其是說到隱澤的姑娘美如水,神木林的仙草貴如金的時候,他更是眉飛色舞,說到最高興的地方,他看到江昊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問道:“怎麼了?我說的難道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
江昊說道:“不是你不對頭,是他們不對頭。”
千曉生侃得高興,才注意到身邊多了幾十號人,各個手裡都提着大刀斧頭,爲首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說:“你是不是就是那個叫千曉生的,專門寫什麼百仙譜?”
千曉生糾正道:“是《東勝神州百仙門排名大全》。”
漢子揮手道:“我管你什麼大拳小拳的,找對人就成。弟兄們,上來砍他!”
千曉生髮覺事情不妙,趕緊說道:“大家有話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砍人也得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是不是?”
那漢子說道:“讓你做肉餡也做得明白,我是南荒郡不成門的,我們掌門要你把我們加進百仙門的排名之中,你爲什麼就是不肯答應?”
千曉生忍不住笑道:“你們掌門那點道行,比一般的江湖術士還有差距,憑什麼列進百仙門。”
那漢子怒道:“我倒要看看,我們有沒有把你剁成肉餡的道行。”
千曉生脖子一挺說:“頭可斷,血可流,書不改。”
江昊暗道原來品評人家的排名不是那麼風光的事兒,鬧不好就要有人找上門,難怪千曉生剛纔支支吾吾。不過他本領平平,骨頭倒是很硬,值得尊敬,自己怎麼也該幫一把。
江昊剛欲調息運功,胸臆間一陣疼痛,差點無法呼吸。綠珠察覺到他的變化,扶住他說道:“怎麼了?”
江昊痛得說不出話來,綠珠忽然抱住他,向江昊嘴上吻去。江昊想說現在不是非禮的時候,疼得沒力氣反對,溫柔香甜沒感覺到,卻感覺到一股柔和的真氣緩緩渡入體內,原來綠珠是在給自己輸入真氣,只是從方法上看,是不是動機不純,無法判斷。
千曉生本來想依靠江昊幫忙,發覺事情不對,幾十條大漢手持刀斧已經涌上來,嚇得他奪路而逃。繞着茶棚兜圈子,開茶棚的老闆也早嚇傻了,站在原地目瞪口呆,這些大漢倒也守規矩,追着千曉生打轉,沒把刀子往別人身上招呼。
千曉生慣走於名山大川之間,耳濡目染,也學到了些修身養性的道術,雖然沒什麼特別的本事,身體輕健,上躥下跳,等閒人也追不上。來砍人的大漢其實根本不是人家門派的正式弟子,一時拿他也沒什麼辦法。
但壞事就壞在千曉生自己的體力很快支撐不住,他畢竟只是專業寫手,業餘才搞體育,跑得時間一長,自己先累得不行,大漢們則是慣於拿刀追人砍,離他越來越近,好幾次險些把他給卸開。
千曉生認準江昊和綠珠還是救星,往綠珠身後躲,綠珠和江昊直到此刻也沒分開,江昊自身難保,綠珠卻是根本懶得理會旁人安危。千曉生想縮到綠珠身後,讓他們兩人當擋箭牌。綠珠眼睛變得凌厲,千曉生剛靠近她身邊,便被一股真氣反彈,凌空摔出幾丈遠,砸到一個在角落裡喝茶的少年身前,把茶桌砸塌。
千曉生摔得爬不起來,眼睜睜看大漢們拿刀追過來,長嘆一聲說道:“想不到東勝神州的第一才子,今日命喪於此。”
喝茶的少年拂去濺了滿身的碎茶杯,所有人眼前一亮,大漢們不由停住腳步。這少年一身銀色閃亮的外衣,在角落裡沒人注意。現在一出來,立刻衆人矚目。更引人注目的是這少年面目英俊,帥得出衆。
少年的背上,揹着一雙短柄銀槍,每杆槍的上面都刻着精美花紋,中間用銀色的鏈子系在一起。江昊的疼痛稍微好些,和綠珠雙脣分開,綠珠臉紅紅的,膩着他不願離開。江昊的注意力全在少年身上,江昊知道,一般在武俠小說當中,用這種兵器的都是高手,修行的人沒聽說過拿這種武器的。但江昊的直覺能斷定這武器非同凡響。
千曉生用頂禮膜拜的眼神看着少年背後的短槍,片刻後才緩緩說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夢雪神槍麼,想不到我快要斃命之前,還能見到九大神兵之中的夢雪神槍,我可以瞑目了。”
劈天神斧,火翼匕首,丹青引,九大神兵中的三件神器江昊都見識過了,如今這個持有夢雪神槍的少年會是什麼樣的高手。
大漢們不寒而慄,正考慮怎麼樣對付這樣一個神秘莫測的高手,少年先說道:“你們接着打,我回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