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禍適予之,水火伐之

小甕中“唧唧”的叫聲越來越急促,有種迫不及待的雀躍激動。

但是因爲小甕的阻隔,就算再雀躍激動的聲音也顯得沉悶壓抑,叫人聽了之後只會渾身難受。像是心底有隻爪子在撓着,卻怎麼也撓不到癢處。

“看來它也很想成爲王。”

龍皓一臉不知是欣喜還是悲哀的感慨表情呢喃一聲,伸手揭開了小甕蓋子上的符咒。

“砰!”

符咒被揭開後,小甕瞬間炸裂,碎片四散。

這種變故是吳勉沒有預料到的,猝不及防之下只來得擡手遮住臉,但是身體還是被小甕的碎片擊中了好幾下,手背更是被碎片直接劃拉了一個大口子,鮮血四濺。

不過對這些,吳勉都沒有在意,他的目光死死的落在了小甕炸開後,顯露在他眼前的蝗蟲身上。

那隻蝗蟲差不多都有他小臂大小了,渾身烏黑油亮,彷彿生鐵鑄成,面目猙獰,口器開合間隱約有金鐵的聲音傳出。

此刻,它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的手,亦或者是盯着他手上的血,滿是渴望,似乎隨時都會向他撲過來。

只是也不知是在忌憚龍皓,還是祭壇有什麼特殊的力量禁錮着它,它只是伏在祭壇上,不做任何動作,甚至之前在小甕中發出的“唧唧”叫聲也沒有了。

“大人……”

“別管本官,做好你的事情。”

甩去了手背上的鮮血,又理了理衣服,吳勉微微仰着頭道:“別再出意外就行了。”

“喏!”

沉聲答應後,龍皓再次看向了祭壇上的蝗蟲,眼中流露出些許自得之色。

這種大小的蝗蟲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培養出來的,萬事都要事先準備才能盡善盡美,哪怕他事先猜測吳勉很大可能會答應制造蝗王,已經做了一些準備,但是吳勉是臨時起意,昨日才說今日就要製造蝗王,只給他一宿的時間。

這麼短的時間,他就培育出這種大小,足以擁爲蝗王的蝗蟲,那也是廢了他老大的功夫,更用了不少五毒門秘傳,甚至是僅有的,再也無法調製的秘藥!

而現在,這隻蝗蟲在祭壇上無事,那也就代表着它確實有資格成爲蝗王了,讓他如何能不自得?

要知道,他佈置的祭壇其實早就在運作了,聚集了非同尋常的力量,會被置放在上面的生物吸收,普通的蝗蟲若是放上去,頃刻間便會被祭壇上縈繞的力量撐成齏粉。

不過,他眼中的自得一閃即逝,就被他壓到了內心深處。

成功製造蝗王,和培育出一個能夠成爲蝗王的蝗蟲是兩個概念。

培育出來的只是一個根基,想要成爲蝗王,還需要讓眼前這隻蝗蟲昇華,聚合整個朗州的蝗蟲氣運成就的昇華!

“大人,請將公主殿下的信物給草民吧。”

吳勉順手就將宋映月給他的玉佩扔了過去。

龍皓接住之後,緩緩的深吸了一口氣,將其捧在手心,高高舉起,隨後雙腳跨開,圍繞祭壇跳起了詭異的舞蹈,嘴裡也開始吟唱一種曲調古老的語言,莊嚴又蒼茫,似是祈禱,又似是宣告,只是聽着,就讓人眼前似乎浮現了遙遠的洪荒時代,巫覡在火堆旁祭祀的畫面。

伴隨着他的吟唱和舞蹈,吳勉發現周圍起風了……不對,也不能說是起風了。

他的衣服沒有動,祭壇周圍的沙塵也沒有揚起,他感覺到與其說是風,更不如說他感覺到的是類似風一樣的力量在周圍流動着的。

但是,那種“風”雖然什麼都沒有帶動,卻予他一種非常可怕的感覺,似乎擁有可以摧毀一切,改變一切的莫大力量!

而現在,那股“風”正吹向祭壇中央的蝗蟲!

“唧唧……”

蝗蟲再次發出了叫聲,一波接一波,尖利刺耳至極,似乎可以將耳膜都洞穿一般,饒是吳勉在之前小甕炸開的意外後已經有了準備,驟然聽到這聲音也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TM是次聲波攻擊吧?

在那尖利刺耳至極的聲音下,他渾身皮肉都有種被人撕扯的刺痛感,更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像是被人用力拉拽着,用蟄龍功存儲在內的內力也有了暴動的跡象,就算運功調伏也沒感覺好上多少,甚至因爲他運功調伏這一舉動,導致內力暴動更加的劇烈!

得!要亂就亂!

發覺自己運功調伏沒用,甚至會加劇內力暴動的吳勉乾脆放棄了對五臟六腑內力的掌控,任由其暴動,只是穩住了心脈等重要部位,確保自己的性命無憂後,就將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祭壇中央的蝗蟲身上。

隨着龍皓不斷的吟唱和舞蹈,祭壇中央的蝗蟲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它的體型慢慢變大,漸漸從吳勉的小臂大小變得和他的大腿差不多,身上的金鐵色澤更加濃郁,本就強壯發達的後足更是色澤深沉,似乎可以吸收光線一般,肉眼看着都能感覺那對後足堅硬……銳利!

這讓吳勉想到了自己來到朗州後生吃了一隻蝗蟲,結果被蝗蟲的後足劃開了口腔裡的嫩肉,若是那隻蝗蟲有眼前這隻蝗蟲的後足的話,怕不僅是劃開他的口腔了,而是直接將他的腦袋捅個窟窿。

不過吳勉還發現體型變化對蝗蟲來說似乎並不是一件好事,雖然外表變得更加猙獰可怖,但是之前盯着他的手,滿是渴望的貪婪眼睛卻開始變得暗淡無光了,似乎將死一般沒有神采。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龍皓突然中斷了吟唱,將手中的捧着的宋映月信物放在了蝗蟲的頭頂,隨後咬破雙手拇指,左右開弓在蝗蟲身上塗出詭異莫名的花紋。

“大人!快將心血噴在蝗蟲的頭上!”

吳勉當即鼓動內力,衝撞心脈,腦袋一昏的同時,張口直接噴出一口腥氣濃重,但是同樣生機勃勃的鮮血,洋洋灑灑的覆在了蝗蟲猙獰可怖的腦袋上。

這血一覆在蝗蟲的頭上,本來流向蝗蟲的“風”也涌向了吳勉。

剎那間,無數意識衝入他的腦海。

這些意識非常的純粹,就只有兩個概念……生存!繁衍!

“還請大人抱元守一,穩固心神,以朗州知州之名,震懾蝗王,明朗州爲人居之地,萬物皆當以人爲主!”

龍皓的呼喊讓無數意識衝擊得腦袋昏沉的吳勉清醒了一些,果斷的默唸昊天門心法,守住心神。

守住心神,精神純粹,意識自然清明的吳勉就感覺到了自己周圍除了之前流向蝗蟲的“風”外,還有一股“風”。

這股“風”內充斥着無窮無盡的雜念,有仁義之善,也有怨毒之惡,七情六慾無所不有,但是其中最明顯的,同樣是生存這個意念!

對這股“風”,吳勉感覺莫名的熟悉,似乎這股“風”一直陪伴着他,從未離他遠去,之前沒有覺察,只是這股“風”與他太過緊密,導致他像是拿東西只意識到拿,卻沒想過伸手這個過程一樣直接忽視了。

而現在,基於流向蝗蟲的“風”的對比,他終於覺察到了縈繞在他身邊的“風”,那屬於他,也屬於人的“風”……人道的氣運!

有了這個領悟,流向蝗蟲的“風”的本質,吳勉自然也就理解了,那是蝗蟲的氣運!

但是,如何稟告天地朗州是人居之地?是否有規定的文辭格式?

抱着這個疑問,吳勉對龍皓問道:“如何稟告天地?”

龍皓先是詫異的看了吳勉一眼,隨後回答道:“言爲表心,心可通神,只要大人有朗州爲人居之地之心,何言都可!”

微微點頭,吳勉看向了祭壇上蝗蟲,微微斟酌了一下言辭後,沉聲道:“昊天有成命,人爲靈主,居於朗州,千歲萬載。我受命知州,封建厥福,汝生朗州,敢不來王,反禍我民,不曰人長,禍適予之,水火伐之!”

他這話說出之時,便和縈繞在自身周圍的人道氣運結合,聲音浩浩蕩蕩的向周圍擴散,就算站的再遠的人也能清晰的聽到,更在頃刻間理解了他說的話的意義:

老天爺指示了,萬物有靈,人爲靈主,永遠住在朗州。現在我受命成爲知州,要讓這邊的百姓有福享受,而你在朗州誕生,卻不向我臣服,反而來禍害我的百姓,不以人爲靈主,我要譴責你,鄙夷你,用水火討伐你!

這話聽來似乎沒有問題,但是不遠處觀禮的宋映月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南宮小星注意到她的變化,疑惑道:“怎麼了?難道孔大人的頌詞有問題?”

宋映月搖頭道:“雖然遣詞造句僵硬死板,也僭越了身份,但是他的頌詞沒大問題,只是他忘了說一個名字……他不該用‘我’這個字。”

宋映月這麼一說,南宮小星瞬間反應過來了。

吳勉不是孔文軒,他不是真正的知州!

眉頭同樣皺了起來,南宮小星問道:“那是不是要你動手了?”

宋映月搖着頭道:“那倒不必,大師兄的氣運有一半在他身上,以他之名也無妨,足以震懾蝗王。只是控制住蝗災就殺了蝗王還好,不然等大師兄來朗州,收回了氣運,以他本身的氣運是壓不住蝗王的氣運的,必然會遭受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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