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獨爭

斷雲能夠在血魔女手下保命,那是倚仗他那神奇的靈識反應能力,其他刀客就沒有他這本事了。血魔女發話要斷雲的小命,很多混跡埋骨墓地的刀客還真是不得不按照這神秘女郎指令行事,血魔女在埋骨墓地積威多年,在這裡的刀子心目中有一種至高無上的威望,一種建立在強力霸道和兇厲屠戮上的威望,一將功成萬骨枯,沙河中的一切威勢力量無疑都是如此形成。

血魔女身邊也有一羣追隨左右的邪修者,在這些追隨者心目中,血魔女的地位威望絲毫不比沙河號稱第一刀客高手的殘魂低,她是他們的領袖,依附強者,此乃保命生存之道,在強者大旗下,更可以耀武揚威。

前些日子和百戰絕起爭執的刀疤臉,欲搶奪斷雲屍妖內丹的草不思,就是血魔女不少追隨者中其中兩位。

血魔女號召之下,斷雲在埋骨墓地自然無所遁行,每至一處,就有血魔女追隨者或者落井下石者呼喝提醒追殺,身上帶得再多的遁地逃生符也是用的精光。

有如一頭被激發起內心深處最強烈殺戮、報復慾望的獨狼,惶惶流竄埋骨墓地的斷雲,披瀝血火,在鬱悶、憤怒、不甘等情緒影響下,自然是惡向膽邊生,他終於,終於在忍受不了那些馬屁追隨者和落井下石者的騷擾後,舉起了屠刀,殺人,奪命,吸取其精華力量,以戰保命、強大!

不像一個正途修行者,一個邪修者某些情況下是可以一步登天的,只要有人送上氣勁精華吸收!

我之求生存,本不欲損人利己,奈何卻有人再三逼迫。天神在上,人命如草,血賤於水,要殺,那就來吧,殺個血流成河,只有死亡的威脅纔會讓別人敬畏退避!

有了第一次主動出擊殺人,斷雲那禁錮心靈善良和謙讓的堤壩終於破口崩潰,殺戮讓人忘卻一切,從而一發不可收拾。亂世之中,當以刀說話,以殺服人!

斷雲在這種殺與被殺的緊張氛圍中,卻是沒有關注時間的悄悄流失。若他算上一算,布武他們那羣天若有情的兄弟卻是應該到了。

斷雲現在根本不敢和極遠月接觸,他怕別人知道他和她的關係,埋骨墓地的人他是能得罪的也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也無形中得罪了。殺一個人,自然就牽扯上了對方的朋友夥伴,或者罩人的老大。

極遠月實力單薄,很多人都可以輕易取其性命,斷雲雖然殺魔入心,卻也還知道保全自己的朋友。

埋骨墓地一帶頓時腥風血雨,殺伐四起,初時因爲斷雲和神秘血魔女的私人恩怨,後來卻激發起了無數刀子心中埋葬已久的仇恨,人在江湖走,哪能不結怨,這一亂戰起來,明哲保身的也無奈地捲入其中,一日下來也常殞命十數條。

只是沒有人會去過多想念那些殞逝的生命,在割頭如草、狂狷任俠的世界,在血肉戰火中成長起來的刀子殘酷的理念之中,刀子都變得自私自利無比,除了自己的性命,其他人的都是塵灰泥土。

“生命只是一個過場而已,兄弟莫要死不瞑目!”廝殺中勝利一方踐踏在敗者的屍體上,如是說,淡漠而又茫然。

埋骨墓地頓時也變得冷清肅殺了起來,不少刀子爲了躲過這場血腥劫難,乾脆遷徙他處,想等這場風暴過後再返回。

依靠牆垛,聽着自村莊外面傳來的忽輕忽急的連綿不絕風吹聲,斷雲在冰涼的屋檐下又渡過了一夜,以他堂堂刀客實力,擠身於刀手小菜們之中,卻沒有感傷埋怨,反而越加思念留戀起這種餐宿風露中的日子。

破碎不堪的明光鎧隨着他的起身走動,發出嘩啦啦的摩擦撞擊輕響,鎧甲裡面的貼身衣裳也血跡斑斑,貼着冰涼高牆,擡頭望村外遠天地平線處的最後一絲月光,穿過風沙的幕牆,那亮光慘淡得像斷碎的珠線。最後一縷月光隱去之後,就是新的曙光誕生之時。

徐徐呼出一口白氣,斷雲身手揉碎臉上身上那一層薄薄的露水冰,冰層化成碎片輕輕掉落地上,這沙河的黑夜寒冷卻是再也傷侵一個功力漸深刀客的身子。看了看還在沉睡中的村莊,他買了些淨水事物,就要走出村莊大門開始新一天的殺戮江湖!

淡淡遠光掃在村莊大門口,沙地也細?魅縹⒑斕難?I逞┥險玖⒁桓齟略悸?畹納磧埃??度繚隆?

“你不該來找我的,我現在就像一顆炸彈,能炸傷別人,也會炸傷自己和朋友!”

斷雲身上兩層濃郁不一的紅光光暈流轉,走向那動人身影卻不無感慨。是啊,來這埋骨墓地不到十天的工夫,卻不但成爲了不少刀子心中覬覦屠殺的對象,就是自己也徹底地變成了一個殺戮狂魔。這與他混跡沙河的初衷,與他開始觀望這世界的思想理念,那是完全相背的。

略微一回想,他都以爲是在做夢,怪誕荒唐啊!

極遠月這些日子不在斷語的身邊,或許是由於思念,或許近來的深深擔憂,明珠光玉般的容顏也憔悴黯淡了不少。她幽幽地看定這個一身凶氣煞人的少年,像找尋他身上當初的那股閒淡靜玉一般的氣質神采,心裡卻劃過一聲長長的嘆息。

“你太莽撞衝動了,血魔女既然要你離開,我們大可以去其他地方啊,何必和她僵持,以弱對強?”

“其他地方?那是哪裡?沙河之中,有無數像血魔女這樣兇悍的強人和強大的勢力,除非我們一直卑賤忍讓,囫圇這有限緊逼的生涯歲月,否則沒有一處地方可以尋覓安寧!”

“布武他們其實昨天黃昏時分就已經到了,我知道你現在的處境,也知道埋骨墓地現在的兇險莫測,所以勸他們不要去找你,也不要去埋骨墓地。他們也沒想到你在這裡鬧翻起這麼大的動靜!”

布武他們到了?斷雲心裡頓時一陣驚喜,兄弟們的到來讓他心裡感到溫暖,孤廖的心態也充滿了幾分,不過想想自己現在狼狽的情景,想邁出的腳步又停住了。

“嗯,你做的很好,不要讓這裡的人知道我和布武他們,以及與你是一個團隊的,還好我們還沒有去制定自己的隊徽!”

對於極遠月的果斷和理智做法,斷雲很有些讚賞嘆息:這個姑娘,美麗的外表下有一顆堅強的心!

他舉步邁出刀鋒207號村莊,急狂的風沙頓時籠罩住了他獨狼般的身影,遠處晨曦如血,照得他身影有些朦朧,他的心也陡然變得殘厲!

“讓布武他們先在村莊周圍找狂風血虎練練手吧,埋骨墓地的不安寧,遲早要以一方退讓,方可結束,那個退讓的人,卻絕對不是我!”

他的聲音穿透風沙,依舊清晰地落入綽約寂寞站立的極遠月耳裡,堅定有力,看着那鎧甲破碎、血污滿身的孤傲身影,她聳動了下香肩卻沒有哀怨哭泣,只是默默轉身,沒入村莊樓房之中。

必須去得早,和那神秘兇悍的血魔女拼比時間,至少他要把埋骨墓地頂層和一層的血池力量吸取到,否則他的抗爭就顯得沒有意義。數日來,由於狂買遁地逃生符的緣故,他的積蓄很快就耗盡了,所以他沒有錢更換身上破碎的鎧甲。

當然,血魔女和其他追殺者也不好過,幾天下來折在斷雲手上的也有五六條了,那都是平日嗜好殺伐的兇徒,從他們身上吸取過來的氣勁精華遠遠超過百分之一十五的普通標準。在錢財耗竭的同時,他得到的是實力的飛速提升。

這些日子,不時飄忽上心頭那股無形震悸陰影也越發的清晰起來,那是天罰小殺劫的震懾力量,也表現他的實力越來越接近第五階刀客境界。一旦進入五階境界,小殺劫很有可能立即降臨!

斷雲一邊穿行在微晨的沙河,一邊不時擡頭看看自己頭上純淨不少的天空,天空在沒有風沙彌漫的高山附近一帶總是那麼的清晰明淨,他的無形壓力彷彿就是來自頭頂天空,天空之中一團黑色淡雲不急不徐地追逐着他奔行的身影,威懾的力量破空而下。

地獄喪屍犬送葬一般的哀嚎此起彼伏,微微薄霧嫋散如煙。

斷雲奔行的速度比幾日前也迅快多了,擋截而來的地獄喪屍犬紛紛裂成兩大片,擁有了擴伸的靈識反應能力,碎玉刀巧妙準確又凌厲無比的劈砍下,地獄喪屍犬都是被一刀分屍,刀奔之勢有如電雷!

只是斷雲並沒有爲這些微的勝利而心生得意高興情緒,層層紅光籠罩下,他的模樣也有點看不清了,惟有那種凌厲銳鋒般的氣勢凜冽而出,他在提醒着自己:我現在的對手,是號稱埋骨墓地第一高手的血魔女!

穿過林立的墓地石碑林和沉重寒冰般的墓地石門,空蕩寬大的廳堂依然漆黑,斷雲今天是第一個來到埋骨墓地的憑弔者。

他快步走向那神秘祭祀血池,鮮紅微漾的液體充沛着那種讓魔氣興奮尖叫的力量,他伸手探進那血紅之中。他現在已經有了經驗,知道要吸收這神秘力量並不只是只有通過嘴脣,而是隻要身體的那個部分碰觸到了液體,盤旋血魂氣丹之中的那股魔氣就會遊電一般延伸到那碰觸的部位,神奇的力量受到魔氣指引融化再遊縮回血魂氣丹內部。

斷雲將心神投入那表面微微黑灰、依然紅彤彤的血魂氣丹之中,驚訝地發現遊繞在氣丹內部的那股紫黑色魔氣幻化出一個模糊小人的模樣,雖然不清楚,但有了個大致的輪廓,一種奇妙的氣息輕輕波動,有點邪惡,有點詭異,又有點肆無忌憚、霸道奔放!

這股氣息破碎他自以爲善良陽光的虛僞,讓他心胸大開,產生一種慘烈悲壯的雄闊氣勢,冥冥之中,似乎能聽到自己內心深處那不甘命運壓迫、要衝破一切阻擋的嘶喊!

他的心底有如住了一個狂放不羈的咆哮巨人,呼喊着他大殺四方,滅神以己爲尊。

那種靈神衝蕩中的不可思議的叛逆暴戾,甚至於充溢着魔鬼的邪惡,讓他忐忑不安,神魔雖然虛無飄渺,但卻又通過某些奇蹟般的現象事件昭示着他們的存在。他在心裡問自己:“我瀆神了麼?神魔爲何物?”

世人皆有信仰,信仰神靈強者,或者某種神秘的力量,信仰與生而存在、有所趨向的神識結合,衍生出一個人對世界事物的思想觀、善惡觀。有人戒欲向善,潔身自好,敬奉光明!

有人追求不羈怒放的生活,放開心胸,在信奉光明的信徒眼中亦正亦邪,他們只聽從自己內心慾望需求的自由安排,不被片面的正邪觀念拘束,破開流放善惡的枷鎖拘禁,笑傲而行!

有人自由過頭,在慾望中沉淪迷失自我,徹底墮落爲邪惡妖魔的追隨者,爲世人鄙夷仇視!

“所謂善惡明僞,卻也不過是強勢力量衡量下的標準!我若強悍如神,也可翻天覆海,讓世人依照我之信念處身行事!”斷雲一邊體味變化帶來的新穎感覺,一邊喃喃自語,或許也是某種自我的開脫。

斷雲把自己看成是那種放任心靈自由的那種,那股神秘魔氣既然能讓他吸收到血池的神秘力量,並不斷強化自身身體靈識,他並不將它看作是邪魔歪道、異種毒流。一心堅定穩守,誰能撼動我分毫?

“好個翻天覆海,如此狂徒,又怎麼可以安立在諸天神魔光輝照耀下的乾坤世界!”

一道黑色身影急閃而進,黑袍如墨,長髮如雲,神秘血魔女見得斷雲立於那血池之前,已經氣急地知道:他今天又快了一步!

“呵呵,你可是陰魂不散哈,只是越到後面你將更加無可奈何於我,你我何不共享血池力量的秘密,平等劃分?”

“你不過乃一小小刀客,竟也敢癡心妄想,可笑之極!”

斷雲卻是夷然不懼,拔刀迎擊。神秘女郎電光風速般的身手,在難對他產生絕對壓倒性的震懾,對手的刀痕軌跡萬般變幻,在他眼中也是那天上徐徐舒捲自如的浮雲。只要他的身體反應機能再此突破,血魔女也將成爲他的手下敗將!

碧玉刀碧綠光芒如春雨,碎玉刀則瑩白皎潔似明月,人影鬼魅般移動交撞,雙刀在空中崩射萬千光華,血魂氣勁高速流轉,映得黑暗森森的廳堂微微紅亮!

長髮飄舞如魔,星眸忽地怒睜,刀光中斷雲驀地疾衝而進,低喝一聲碎玉刀疾刺面前那一段修長白嫩的脖頸。

黑袍女郎嬌柔的身子詭異之極地一個側偏,斷雲那一刀厲刺頓時落在了空處,碧玉刀光下斷雲捂胸急退,鮮血滲透五指汩汩流出,他跳下那地道口中,飛掠而去。

“終究還是差了那麼一點!”他心裡難免一陣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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