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說着,指向坍塌的斜坡下。我忙蹲起來,伸着脖子往下看,手電的黃光照不太遠,下面灰濛濛一片,卻聽得那些縱橫交錯的“水池”岸上,時不時的傳來嘩啦啦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河邊行走。
我心裡咯噔一下,光顧着墓誌了,忘了這茬了。此時,坡下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嘩啦啪啪……”
我招招手,示意他倆先別輕舉妄動,爲了保險起見,先做好準備,把腳下的撬棍抄了起來。這時,大頭從揹包裡又拿出幾個新的防毒口罩,讓我們換換。
我把耳叉子掛的口罩摘下來,低頭一看,你大爺的,鼻孔和嘴巴的位置,有三個血紅的圓圈,還以爲自己流鼻血了,一看他倆的居然也是一樣。口罩是從大頭從考古隊摸來的,和普通醫用口罩不同,過濾性極強,而且綿層還添加了類似於清涼油的醒神藥物。
“姥姥!這他孃的空氣裡都是血!”大頭低聲罵道。
我也暗罵,怪不得從下來這裡開始,鼻孔喉嚨腥膩難忍,口罩過濾了空氣,把大部分雜質留在綿層上,在出氣的地方留下三個血洞,可還是呼進去不少。
模糊中,三人要是就這麼蹲着,聽下面鬼魅的動靜,確實煎熬。
賈胖子抖抖手上的腕錶,“唐爺,墓室裡的溫度升上來了。”
我愣了一下,上面這麼冷,下面居然有溫度了,這不是那冰火兩重天嗎。我忙從揹包裡翻出一打熒光棒來,這東西在低溫環境幾乎沒作用。
三人七手八腳的抓起熒光棒,放在胳肢窩捂了捂,從當中撅幾下,熒光棒頓時散發出幽深深的寒光,朝着斜坡扔了下去,有的熒光棒直接掉進那些水池裡,有的掛在岸邊,不過大部分都摔在了坍塌的墓磚和石人俑上。
不知是空氣中的雜質太多,還是熒光棒化學反應溫度沒達到,在斜坡上點綴上一個個小光圈兒,光影模糊,形成光暈,暈圈邊緣看上去毛茸茸的。
“把手電關了。”有了這些星星點點的綠色光暈,我們終於看清了一個大致的輪廓。
我們處於斜坡最上層,斜坡是由墓誌做“大梁”撐着,墓磚和石人俑凌亂的形成一個亂石堆。
就在亂石堆上,涓涓不斷的黑色液體正滲流出來,形成一個巨大的血泊。我們趴在墓誌後屏住呼吸,盯着下面的事。
視力逐漸適應了熒光棒的暗光,微弱的光暈中,有一個圓圓的東西,從石縫中滾了出來,牀頭櫃大小,黏連着暗紅的血絲,還一滾一滾的向前匍匐。
我看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這什麼玩意。
“肉球?不會是太歲吧?”大頭趴在我身後問。
我說,“墓裡頭長太歲嗎?”
“那沒準兒,你看這王八地方,又陰又邪,別說太歲,長個……我都信。”大頭罵道。
我瞅瞅下面那個肉球,不知道它要幹嘛。真是太歲吧,沒道理啊,古時候破土動工的大工程,都防着這東西,所以民間留下老話,別在
太歲頭上動土,哪至於這墓室正建在太歲的頭上。
這時賈胖子也湊過來,“二位爺,這太歲會動嗎?”
“人蔘娃娃都能動,人家太歲怎麼不能動,要我說管它什麼東西,咱們給它來個先發制人,雙兔傍地走,抓住摸摸就知道雌雄。”大頭說。
我警告大頭,“先別輕舉妄動,關鍵是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三人沉悶地蹲在巨石後面,斜坡下的聲音卻顯得更清晰了,未知的恐懼感籠罩在冷光的餘暈中。
“他姥姥的,你們倆在上面等我暗號,老子去看看什麼玩意!”大頭沉不住氣了,突然站起來,拎着撬棍翻過墓誌底座。
我和賈胖子都愣了,見大頭冒冒失失的衝了出去,也不能藏着了,各自拎上傢伙也翻了上去,傾斜的墓誌石板很光滑,屁股剛上去,嗖的一下子滑了下去。
當我們倆滑到斜坡一半時,腳蹬住墓誌交錯的蓋子停下來。我握着工兵鏟四下一看,“大頭呢?”我們前後就是半分鐘的時間差,怎麼一眨眼的功夫,這小子不見了蹤影。
我正想問賈胖子,一轉頭,看見他那張肥臉充滿了驚慌的神情,緩緩的擡起胳膊,示意我看下面。
兩人處在亂石斜坡的中間,周圍星星點點的亮光,都是我們提前扔下來的熒光棒,這東西發光能維持幾個小時,但亮度有限,置身其中跟坐着宇宙飛船翱翔夜空似的。
斜坡底下是第三層塔樓,水池岸邊的熒光棒因爲是地板,沒有卡在石縫中,顯得亮堂些。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肉球正往水池邊匍匐,暗想這東西難道要喝水,誰知,就在這時,又有一個肉球出現在視野內,睜大了眼睛仔細一看,頭皮嗡地一下就炸開了,亮光處、光暈的地方,以及黑暗中,正源源不斷的出現這種肉球。這場面讓人看了想吐,就像夏天公共廁所裡爬出來的蛆蟲一樣,在像水池邊移動。
更要把人逼瘋的是,交錯的蓄水池水面,正蒸騰起一股股氣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爭先恐後衝出來一樣,在熒光棒的暈光中,整間墓室霧氣騰騰,而且是血紅色的。
在我們瞠目結舌的時候,爲首的幾個肉球,已經跟下餃子一樣,噗通噗通掉進水池裡。相鄰的幾個水池,都有半米多寬的石沿,這些肉球擠湊在岸邊,排着隊掉入水裡。
“唐爺,水底下有東西……”賈胖子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我也看出來了,這些肉球落水後,馬上就會在水面形成一個漩渦,跟着就沉入了水底。“我說胖子,你說這玩意不會跟遊戲裡的那什麼使命召喚一樣吧,犧牲一下這些低等級的肉球,一會兒從水底下通靈出個魔王來。”
賈胖子被我嚇了一跳說,“爺,您可別嚇唬我。您說的這些,連人工智能養殖都達不到,哪有祭品自己去獻身的。對了唐爺,你見多識廣,這不會真是什麼祭祀儀式吧?”
我回想了一下道,“祭祀也得有祭祀對象啊,要麼是供奉的神靈
,要不就是圖騰。咱們一路走下來,也沒看見什麼圖騰雕塑之類的……”
說到這兒,我頓了一下,轉頭驚訝的看着賈胖子,要說雕像還真有,就是那些被袁安製成的石人俑。兩人忙趴在石板上往斜坡下看,熒光棒扔的七零八落,視線不是很好。
賈胖子換了節電池,用手電找過去,這纔看清楚,坍塌的石堆此時全部染成了暗紅色,不知道哪兒來的黑血如房檐的雨水,滴滴答答的。
“那,快照一下那裡!”我捅捅賈胖子。
他忙舉起手電,順着我指的方向照去,亂石堆中一個摔斷腿的石人俑正在開裂,裂縫越來越長,突然發出一聲細微的咔嚓聲,緊跟着,就看見一股黑血噴了出來。石人俑也裂成了兩瓣。
開裂的石俑像打碎的雞蛋殼,暗紅色的“蛋清”黏糊糊的流出,只見,在蛋殼和蛋清中,我們看到的那種肉球爬了出來。
“這……唐呃……”
我捂着嘴,終於忍不住心裡的噁心勁兒,吐在口罩上一小口……終於知道這些去下餃子的肉球哪兒來的了,這不就是墓誌裡記載的那一百個陰兵做成的人彘嗎,正因爲砍掉了手腳,又將五官毛髮除去,所以看上去是個肉球,他孃的,剛纔怎麼沒想到呢。
關鍵是,我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東西時隔千年,被做成這種東西,還活着?
就在這時,那個破殼而出的人彘,似乎聽到我和賈胖子談話似的,居然轉過了頭朝這裡看來,只是一眼就滾下了亂石斜坡。
雖然只有一個照面,卻看的我心底冰涼,因爲那張臉上居然帶着一副鬼氣森森的笑容,當然肯定不是開懷大笑,也不是冷嘲熱諷的笑,我保證那不是人該有的笑容。
而這種笑臉我看了不止一次兩次,西海王墓的墓壁,以及那些青銅面具,沒想到在這裡又看到了。更崩潰的是,我後背也出現了這種印記,跟他孃的某種商標logo似的。
“唐爺,大頭呢?要不咱們也下去,別再出什麼事。”賈胖子四外環視着。
我擺擺手說,“先等等,沒準兒他有什麼打算,下去的人多了,更亂套了。再說那小子經驗豐富,即便有什麼東西,也能在遇到危險之前,吆喝一聲。他下去之前,不是讓咱們等他信號嗎。”
賈胖子聽我這麼說,猶豫了片刻,“唐爺,您跟大頭的交情肯定沒的說,不過我倒是覺得挺怪的。就拿在迴廊的事來說,咱倆去看那廣東佬的屍體,回來就發現裝備不見了,你說會不會是……”
我愣了一下,即便真有鬼怪冤魂,也不會藏我們裝備吧,況且,大頭在最關鍵的時刻失蹤,又不是沒有前科。
就在我們倆陷入沉思的時候,突然,斜坡底下傳來一陣沉悶的水聲。我忙站起來打着手電往下看,馬上就看見,一個人影朝斜坡這裡狂奔。
“跑!跑跑,趕緊跑,我去!”那人一手遮着臉,一手朝我們擺劃。
我一看,居然是大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