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伴隨着天上灑下來的水珠,被激流衝上天的船體也七零八落的掉下來,我躲在拴裝備的船板下藏了好半天,捂着嘴巴往下看,心中卻大爲駭然,湖水裡含有大量的小氣泡,好像剛開瓶的雪碧一樣。
我鑽出水面,見那二位也棲息在一塊破落的甲板上,正在把救生的充氣閥打起來,癟癟的弄了兩個氣囊,一個裝行李,另一個坐人。
阿布搭把手將我拉上去,坐在氣閥子上,晦氣的甩甩頭髮上的水珠,“這他孃的就是海嘯吧?”
阿布苦笑道,“哪裡是海嘯,就像從天上下來一樣。”
張敏大腿也被船板刮出了血,止血後,也凝視着這片湖區,臉上充滿了不解,或許對於地理知識,她比生長在貝加爾湖畔的阿布都懂,但論起水性則差了很多。
我和阿布用工兵鏟做船槳,悶着頭往前劃,海上沒了大船,心裡頭特別沒底,現在一個海浪過來,輕輕鬆鬆拍死我們。
回頭看了眼發呆的張敏,就說,“不用擔心,貝加爾湖是長條的,縱向長,但寬度和長江差不離,雖然叫北海,又不真的是海,咱們這樣劃下去,肯定能上岸。”
阿布也說道,“是啊張小姐,還是先上了岸,再研究下水的問題吧。”
張敏趴在氣墊筏邊緣,這才擡起頭,疑惑的說,“船沒動!”
我愣了一下,“啥意思?我們倆可沒偷懶,胳膊都累酸了。”
張敏端坐進筏子裡,“水在動,船沒動……”
“見鬼了?”
張敏一陣無語,“笨蛋!逆流行船呢!咱們划船的速度,和水流速度抵消了,船根本沒動。”
她這麼一說,我和阿布都不劃了。
張敏拿了個食品袋扔下水,只見那食品袋在湖水中打了個轉兒,又沉了下去。
這次,三人都愣了,如果有水流的話,食品袋應該順流漂走,可是袋子就停在落水面上,漸漸下沉。說明,不僅船沒有動,湖水都沒動。
我胳膊伸進湖水裡,絲毫沒有感覺到水流動的觸覺,詢問張敏說,“大姐,你別疑神疑鬼的了,湖面上這麼大霧,又沒有參照物,感覺不到船在划行很正常。你看湖水沒有動,我們加快速度劃的話,肯定會出去的。”
“好好,那你們倆快點劃。”張敏連忙說。
兩人又操起工兵鏟,左右開弓,手臂上都加了力道,但心裡總覺得怪怪的。讓她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船根本沒有移動,搖搖頭不讓自己多想,划船的幅度儘量和阿布吻合。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我感覺後背有些冒汗,照我們兩個大小夥子划船的速度,區區的小氣墊筏,速度至少也得四五十邁,這麼長時間過去了,百十來裡地應該劃出去的,怎麼還沒看到湖岸,詭異的是,周圍的環境依然是那麼靜謐詭異,只有我們倆揮舞工兵鏟划船的嘩啦聲。
我總有種預感,這湖怕是永遠都沒有岸邊吧?又是半個小時後,張敏從湖面上撈起她做實驗的設備
,秀眉一皺,對我們說,“先別劃了,船是真沒動。”
我把工兵鏟一扔,氣餒的躺在船上,大口的喘着氣,剛想問張敏怎麼回事,轉頭的瞬間,忽然發現個問題,不禁心裡哇涼,“操,船真沒在動。”
我蹭地坐起來,指着頭上說,“連天上那塊雲彩都沒動。”
剛纔,天空激流過後,我從水裡鑽出來,就看見頭頂上有一塊模糊的黑雲,那形狀有些像寶塔的塔尖,我刻意注意過,劃了兩個小時的船,那黑雲怎麼還保持這種角度,怎麼可能。
他倆也朝着霧氣昭昭的天空看去,看的都不是很清晰,沒覺得怪異來。
半晌,張敏擰着眉頭說,“我可能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轉頭看了她一眼,卻不抱什麼希望。
“湖水在往下流!”張敏果斷的說。
我和阿布對視了一眼,毫無疑問,沒人知道這娘們兒抽的什麼風,“美女,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不往下還能往上流嗎?”
張敏瞪了我一眼,手指向下船底豎起,“水,往下流!湖水在下沉,懂了嗎?”
看我們發愣,張敏接着說,“湖水錶面沒有動,但是卻在下沉,所以我們感覺不到”
我在大腦裡形成了一個雛形,靜謐的湖面,突然有一塊出現凹陷,“這怎麼可能?”
這時,阿布似乎明白了,恍然大悟道,“不會是因爲冰層炸開,湖水發生倒灌了吧?”
張敏馬上就否定了這個觀點,答道,“冰層開裂,湖水倒灌的話,那麼貝加爾湖的湖水是相通的,四面八方的水會向這裡涌來,可湖面靜的出奇,說明……”
說到這裡,張敏更加堅信起來,“表層湖水保持不動,深層湖水發生洋流運動,大批量的湖水涌走,導致表層湖水下沉。”
張敏試圖用最形象的語言給我們解釋洋流運動,顧名思義,只有真正的海洋纔會發生的海水大規模移動。比如太平洋的海水,在低氣壓帶被壓強產生梯度力作用,加上地轉偏向力,海水錶層向高緯度地區流動。但是爲了保持海平面的水位,其他洋流就會補充這部分損失的海水,如此往復推動海流。也正因爲有了海流,纔有了地球上的風,也纔有了大氣流動和山川湖泊。
“我斷定,這裡是海震新震出來的湖灣,表層湖水是貝加爾湖的湖水,和深層湖水的溫度和密度有很大區別,加上海洋的朝夕功能,底層海水退潮,表層海水垂直落下!”張敏有些激動地說道。
我聽得出大概意思,“就是說,湖灣的水位在下降是吧?”
張敏有些得意的笑了,“在自然科學領域,已經很難解釋洋流的運動,比如發生在太平洋海岸,卻影響全球氣候驟變的厄爾尼諾現象。這裡的區域性洋流也是一樣的道理,新湖灣底層海水源源不斷的輸送出去,表層海水隨之下沉。”
這完全是大自然的巧合,甚至可能和我們剛纔的炸冰一炮也有關係,地形、氣壓、海水溫度密度等綜合
因素,造成這種奇異的現象。
阿布敬佩張敏的學識之餘,也忙補充道,“上個月的海震,震出的這個新湖灣,可能是一個密閉的空間,現在深層海水落潮,海水將回流貝加爾湖,這裡的水位正在下降啊,卻沒有湖面的海水進來補充。”
在一個湖泊能形成這種洋流運動,不可謂不是個奇蹟。張敏還說,爲什麼我們表層的湖水會下沉呢,是因爲底層海水融入大量沼氣冰晶,融化後產生氣泡,降低底層海水密度。表層高密度海水迅速下沉,壓着底層海水,更加速了這種奇異的洋流運動。
說到這裡,三個人共同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水位下降後,我們現在可能,深深的處於貝加爾湖海平面的深處!我們之所以沒被淹沒,完全是因爲底層海水的洋流運動。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等,等底層洋流運動停下來,再想辦法。這時候才發現,原來空氣中的霧水,正在逐漸稀薄下來,應該是於洋流運動中,海水溫度改變空氣溫度,導致霧氣消散。
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們就着魚肉罐頭,吃了晚飯。氣墊筏不同於大船,入夜後想睡都沒這個膽子,說着無聊的話,迷迷糊糊的一直到凌晨的時候,才各自暈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總覺得是泡在浴缸裡,做了些稀奇古怪的夢,朦朧中感覺有人用手電筒晃我的眼睛,警覺的擡起睏乏的眼皮。
恍然發現,哪裡是手電,湛藍的天空中,陽光普照,海霧早已被陽光驅散。
我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一看,“我……操!”
眼前的景象,如果非要我形容的話,這是另一個世界。
腳底下的兩位,被我吵醒,也都站起來,沒等說話,卻又啞口無言。
海震湖灣的海水,已經完全退潮,整個地形完全呈現在我們的眼前。這是一個方圓幾裡地的圓形盆地,盆地四周半壁懸崖,羣山環繞,山體是紅褐色的,沒有任何植被,刀削斧砍一般奇特。
我們所處的位置,正是退潮後的盆地中心,氣墊筏子停掛在兩塊海底礁石上,腳下坑坑窪窪露着些石頭,有的地方還有些殘留的湖水,形成一個又一個的水泡子。
盆地有多深,四壁紅色懸崖有多高,我們恍然大悟,其實就是我們潛水的高度,水位下降後才發現這裡是個湖盆,足有五六百米的落差。
紅褐色的盆地裡,除了礁石和水泡子外,零零星星的還有不少碎爛的木板。
愣了足足十分鐘,阿布擡起手指着遠方說,“海水從那個山口退走的!”
我們聞言轉頭望去,只見,盆地四面環山崖,卻在中間開了一道口子,清晨八九點的太陽,正從那個山口冉冉升起,陽光灑在盆地中,怎一個殘陽如血。
循着那洋流褪去的山口看去,另一番揪心的場景逐漸呈現出來,與其說是一道山口,不如叫一條通天大道,大道筆直的通向盆地中心區域,就在最中心的位置,我們之前確認的那座被冰封的海底鎮陵獸,背身而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