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的話頓時被打斷了,目光不由自主朝着門口出聲的人望去。
那是一個我從沒有見過的中年人,年紀應該跟我差不多,穿的比較正經,頭髮一絲不苟,外表看起來很有男人味兒,是比較招少婦喜歡的類型。
我趕緊搜素記憶,似乎也沒有生意上的往來,他找我有什麼事?
胖子坐在躺椅上,用腳蹬我,道:“小吳,找你呢,去看看。”
那中年人直接走入店裡,來到我面前,道:“你就是吳邪?”我聽着不對勁,難道我不像吳邪?而且聽他的語氣,似乎早就有留意過我。
我一時留了個心眼,點了點頭,道:“是,要買東西還是要賣?先說好,普通的貨色我不收。”要不怎麼說貨真價實比較受歡迎,雖說現在全部換成真貨,利潤少了許多,但回頭客卻比較多,也有一些回頭客介紹來的朋友,說來我這兒買賣不會上當。
不過原則上,買我東西的人不會上當,但賣給我東西的就不一定了。
這個人身上什麼也沒帶,西裝帶裡扁平,也不像是放了東西的,我估計應該不是來賣的。他笑了笑,用打量的目光將我從頭看到腳。
這種眼神實在讓人很不爽,我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胖子瞧出不對勁兒,將大腳丫子往拖鞋裡一套,起身道:“喂、喂、喂,我說,雖然吳老闆模樣長的不錯,你也不要用這麼齷齪的眼光盯着別人,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看你也不像是來做買賣的,是不是想找茬兒?來的正好,胖爺我好久沒逮到人練手了。”
一邊說,胖子一邊挽起了袖口。
大概沒見過胖子這麼說風就是雨的人,中年人笑容有些勉強,收回打量我的目光,道:“當然是來賣東西的。”
賣東西?
我覺得這人來者不善,他那種眼光,讓我想起了七年前的金牙老頭,那天我也是坐在古董鋪裡,然後那個老頭來問戰國帛書,我後來不平靜的生活,就從那一刻開始了,一直持續了七年。
因此這個人現在給我印象很不好,說實話,我現在不怎麼缺錢,雖然算不上是什麼頂級大佬,但這些年生生死死經歷的多了,感覺到了生命的無常,對錢也就沒那麼執着了,因此他的生意我不太想做,於是不冷不淡的說道:“最近我這店面手頭緊,暫時不收東西,你上別家看看,看見沒,出門一百米右拐,那兒還有一家古玩店,去那兒賣吧。”
中年人頗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道:“吳老闆,你可以先看一看我的東西。”
胖子和我十分有默契,他直接道:“看什麼看,不收!”
那中年人臉色黑了下來,顯然被我和胖子的態度搞的火大,緊接着,他對我說了一句奇怪的話:“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強了,這東西你既然不看,那以後就不要後悔。”
說着,中年人準備走出店門,我心裡一動,受他最後一句話的影響,忍不住開口,道:“拿出來看看,如果貨色好,我不會虧待你。”
中年人轉過身,坐到了我之前的位置上,說道:“我渴了。”
操,還真會蹬鼻子上臉。
由於趙旺死後,我的店鋪裡一直沒招新夥計,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王盟幫忙,如今他人在青海,我便只能事事靠自己,於是去給中年人泡了杯茶。
他像是認定了我不會再趕他走,因此慢悠悠的,優哉遊哉喝茶。
胖子要發作,我朝他遞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一般來說,比較囂張的人,都有囂張的資本,如果他待會兒敢糊弄我,我絕對會揍的他五官不正,然後從店裡直接扔出去。
待茶喝了一半,中年人才將手伸進了衣服兜裡,事實上衣服比較平,看來他拿出的不是大件,很可能是拓片或者是掛件一類的小東西。
緊接着,一個褐色的東西被他掏了出來。
那是一個小布片,布片事實上是防水的牛皮,看來布片裡夾雜的東西比較重要。
這麼小的東西,會是什麼?
不得不承認,我的好奇心完全被調了起來,連胖子也目不轉睛盯着那個牛皮布片。
緊接着,中年人從裡面抽出了薄薄的一個東西。
那東西剛一掏出來,我就愣住了,甚至渾身的血流都開始加速,我承認了,如果剛纔這個中年人就這麼走了,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甚至後悔到下半輩子。
那是一塊兒銀箔,大小約有一張銀行卡的面積,比較薄,但從質地來看,這種銀比較堅硬。銀箔的正面是形似微雕一樣的東西,銀行卡大的銀箔上,浮現的是一片建築物。
和我們當初在海底礁石壁上,看到的建築羣一模一樣,甚至更爲精細,簡直就像是臨摹下來的一樣。
我的第一反應是腦海裡轟的一聲,緊接着,立刻從抽地裡取出了放大鏡開始觀察。
先是上面的圖案,比海底礁石上的更爲清楚,其次是銀質,有些發暗。一般銀飾戴久了,會慢慢沁黑,但只需要用專門的洗劑就可以清楚,但這快銀片的黑,卻是由於年代久遠很沁入的,根本無法再去除。
這是一件真東西。
半晌,我擡起頭,壓下心頭的震動,問中年人:“你是怎麼得到這東西的?”銀牌的上方有孔,應該是可以穿繩子的,也就是說,這塊薄薄的銀牌,曾經應該是某種掛飾,甚至有可能是某種身份的證明。
一出口,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因爲激動而有些暗啞,根本無法解釋。
中年人好整以暇,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反應,他沒有回答我,而是反問道:“這東西值多少錢?”
從做生意的角度來講,我應該不露聲色,表示出不感興趣,從而進行壓價,但這種時候,我腦袋是混亂的,只說了一句話:“多少錢,你開價。”
中年人笑了幾聲,起身道:“聽聞吳老闆在打聽啞巴張的事,所以我特意帶着這東西過來。”
我瞬間就警惕起來,不錯,我確實有留意悶油瓶的動向,但絕對說不上打聽,因爲我不敢明目張膽的打聽,因爲悶油瓶如果最後真的毀了終極,那麼必定會成爲‘它’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這時候我們吳家還去打探悶油瓶的消息,簡直就是在向‘它’宣佈,吳家和張起靈有一腿。
這擺明是找死。
因此我只讓一些心腹秘密留意,按理說是不可能會有人知道的。
他怎麼會知道我在打聽悶油瓶的事?他是誰?
我瞬間就警惕起來,戒備的盯着他,道:“你是誰?”
中年人道:“我姓張,這是我的名片。”姓張?我心裡咯噔一下,難道是悶油瓶的同族?
隨後,我去看手中的名片,是繁體字,中年人名叫張棠瑞,是臺灣一家文化公司的副經理,主要從事圖書運營。臺灣得書籍產業比大陸發達的多,臺灣人有藏書的習慣,購買量也是中國第一,因此文化公司一般比較賺錢。
我有些驚訝,因爲聽張棠瑞的口音,我完全聽不出臺灣調,看着他,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問,最後只能問道:“你跟啞巴張是什麼關係?”
“關係?”張棠瑞道:“難道姓張的就都跟他有關係?”
我當然不會這麼以爲,但關鍵是這個人不僅姓張,而且所拿出來的東西,也和張家人有關,這層關係,就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着了。
我理了理思緒,最後坐下,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既然來找我,想必也是有事,說出來對大家都好,現在打啞謎沒意思。”
張棠瑞哈哈大笑,道:“你是個有意思的人。”
他敲了敲手指,道:“你在找啞巴張,我也在找他,咱們可以合作。”
我雖然可以肯定,這人和悶油瓶有關係,但我不太信任他,因爲他給我的感覺並不好,從外表來看,這是個人模人樣的成功人士,但不知道爲什麼,大約是他那種勢在必得吃定我的眼神,因此我覺得很不爽。
於是我道:“要合作可以,但你至少需要拿出一些誠意。”
他道:“比如?”
我道:“剛纔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張棠瑞頓了頓,道:“你覺得我和啞巴張是什麼關係?”
胖子忍不住道:“小子,別他媽浪費時間,要不是看你是小哥的親戚,胖爺我早就要動手,打的你生活不能自理。”
張棠瑞看了胖子一眼,道:“這位想必是北京的王老闆吧,果然聞名不如見面。”
胖子愣了愣,道:“嘿,你知道我?那你知不知道胖爺的拳頭一向是吃葷的?”看得出來,胖子也對這個張棠瑞很不爽。但張棠瑞的話讓我心裡跳了一下,因爲這意味着,他對我,甚至我周圍的人調查的很清楚。
緊接着,他道:“我和啞巴張的關係,正如你想象的那樣。”頓了頓,他道:“他是我們的族長,作爲張家人,我們有義務將失蹤的族長找回來,不是嗎?”
我和胖子面面相覷,一時啞口無言,沒想到,悶油瓶在這個世界上,居然真的還有族人?
那他有沒有父母?因該有吧,不過他父母不知有沒有那麼長壽,如果沒有,大約已經入土幾十年了。
我一時忍不住冒出各種猜測,悶油瓶有沒有兄弟姐妹?有沒有老婆?他最少也有百來歲,在失憶之前,沒準兒真娶過老婆。
一時間,我發現自己對悶油瓶的認知,完全被這個叫張棠瑞的人給顛覆了,如果不是他手中這塊銀牌,我甚至懷疑他是被我某個冤家派來逗我玩的,比如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