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直接在我腦袋上拍了一巴掌,罵道:“你小子腦袋燒壞了,被你整死的珍惜動物還少啊!”說完,哈哈大笑,道:“我就說小哥不會那麼沒義氣,都怪你,早讓你帶小哥上北京,你非得婆婆媽媽跟個娘們似的,害的小哥大老遠一個人趕過來,身上又沒錢又沒身份證,多辛苦。”
我被胖子一提醒,立刻反應過來,不對!悶油瓶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昨天才接到王盟的電話,說悶油瓶失蹤,他怎麼可能今天就到這裡?
胖子見熊一死,也顧不得疼痛,嚷嚷着要把熊掌砍下來,回去蒸蜂蜜吃。老胡抹了把血,教育他:“熊掌、魚翅是腐敗的資本主義食品,小胖你就消停點,不要瞎攙和。”
我對老胡的話深表贊同,也道:“雖然這熊可惡,但怎麼也是二級保護動物,給它留個全屍吧。”胖子不幹,道:“不行,賊不走空,反正都被當成偷獵的了,不吃它的熊掌,難消胖爺的心頭之恨。
悶油瓶突然嘖了一聲,似乎不賴煩胖子的囉嗦,他走到那兩頭熊跟前,手起刀落,將兩隻熊的前掌全部砍了下來,刀尖一挑,血淋淋的熊掌就飛到了胖子懷裡,而且悶油瓶只砍了兩隻熊的前左掌。我聽人說,熊掌以前掌爲貴,又以左掌爲妙。
據說跟古代人左尊右卑的觀念有關,也有人說,是因爲熊喜歡用左掌掏蜂蜜,所以左掌味道最美,不過吃熊掌是犯法的,我也沒試過,而且看那血淋淋毛茸茸的樣子,我也吃不下。
胖子目瞪口呆,大約沒想到悶油瓶對他這麼好,感動的就差沒流淚,抱着倆熊掌,激動道:“小哥,聽說熊膽也很名貴,要不……”
話沒說完,悶油瓶將刀插回腰後,漆黑的目光冷冷瞪了胖子一眼,明顯是警告他,別蹬鼻子上臉。胖子立刻噤聲,掏出件衣服,包了熊掌,不敢再多說屁話。
解小九肩頭被棕熊抓出的傷口很重,他從樹上翻下來,看了悶油瓶一眼,沒什麼表情,臉上冒着冷汗,沉聲道:“這裡不宜久留,走吧。”現在除了悶油瓶,我們幾乎人人負傷,再不找地方療傷,恐怕就得失血過多而死,草草將傷口包紮了一下,我們開始往古村寨的方向走去。
按老江的說法,古村寨應該已經不遠了。
老胡對突然冒出來的悶油瓶很有興趣,他上前搭了兩句話,悶油瓶沒吭聲,他自討了個沒趣,加上身體也累了,便沒吭聲。
接下來的一路尚算平靜,我雖然對悶油瓶出現在這裡很懷疑,但眼下人多,也不方便問,便一聲不吭的往前走,不多時,走在最前面的老胡停了下來,打着手電筒往前照。
我們此刻再一個斜坡上,斜坡是由很多巨大的石塊形成,上面佈滿了青苔和草被,斜坡下方不遠處,一座古村寨安靜的坐落在黑暗中。
黑暗中,視線模糊不清,我隱隱只能看見幾座木製的古寨樓,寨子裡沒有燈光,黑沉沉的,沒有一點活人的跡象,讓人感覺很怪異。
悶油瓶率先往下走,我趕緊一跛一跛的跟在後面,這人是職業失蹤人員,還是看緊點。
不多時,我們一行人下到了古寨的外圍,這時,那種俯視所產生的陰沉感就不見了。藉着強烈的手電光,可以看見青石板,石板上曬着紅薯幹一類的東西,寨樓上掛着紅紅的辣椒,活人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頓時驅走了黑夜所帶來的陰沉。
我和胖子早已經要累趴下了,立刻便要往寨子裡走,老胡做了個阻止的手勢,指了指地面。
我這才發現,進入寨子的碎石道上,夾了一座小型的石橋,石橋兩側的路都是開闊的空地,按理說走哪裡都可以進入村寨,爲什麼要造一座小石橋多此一舉呢?
石橋兩側的路上,鋪了毛茸茸的乾草,而且有規律的形成了一個圓,將寨子外圍圍困起來。小花嘴裡嘖了一聲,抽出腰間的棍子,加長後,直接將乾草挑起來,隨着乾草被翻過去,下面露出了薄薄的竹片,透過竹片看下去,我發現乾草下面是被掏空的,打着手電往下一看,頓時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下面竟然插了無數削尖的木棍!
胖子一陣後怕,爆了句粗話,道:“他孃的,還好胖爺沒走過去,這是個黑寨啊!”要不是剛纔老胡看出不對勁,我和胖子這一踏上去,還不被紮成馬蜂窩?
或許是我們的說話聲吵醒了村裡的人,很快就聽到寨子裡響起了咯吱咯吱的開門聲,是那種老舊木門被推開時特有的聲音。
很快,寨子裡亮起了火光,有幾個穿着打扮像是民國時期的人舉着火把到了寨口,我看去,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
他看見我們幾口,立刻朝村裡吆喝幾聲,很快,當頭那個穿着藍布中山裝的大爺朝我們走過來,用川腔極重的話問我們:“打啥子地方來的,哎喲喲,好多血,快點進來。”他說的不像四川話,音味更重,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出他說的什麼。
但這老大爺一開口就很善意,我們放鬆了警惕,跟着老大爺往寨子裡走。
寨子裡果然如同老江所說,連電都沒有通,此刻天黑,外來人的進入彷彿是一件大事,已經歇歇的老老少少全部起來了,在古寨的空地上聚集着,舉着火把,黃橙橙的火光幾乎照亮了半邊天。
胖子嚥了咽口水,道:“這陣仗怎麼搞這麼大。”
出來就我們的老大爺是這個寨子的族長,我對少數民族不太瞭解,而且匆匆一看,他們穿的衣服,也沒有什麼少數民族的特色,大多老舊又破爛,不過我記得,巫峽一帶,聚集了很多土家族,或許這個寨子也是土家族的一個村寨。
進了老寨主的家,家門口立刻擠滿了人,大約是我們渾身是血,以及身上的探險裝備比較奇怪,門口的大人小孩都露出好奇的神色,跟看猴子似的盯着我們。
族長給我們準備了自制的傷藥,說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專門治療猛獸咬出來的傷口,又問我們是不是遇上狼了。胖子說:“狼到是沒遇到,遇到了一大羣狼的親戚,還有兩隻大熊。”
老族長臉色一變,門口的村人也一片譁然,有些用漢語,有些大概用他們自己的語言,不過明顯是覺得不信,畢竟豺羣和兩隻熊,哪是一般人能對付的。
老族長以爲是我們在吹牛,也沒往心裡去,帶我們到後堂洗漱換了藥,等出來是,桌子上擺了煮好的紅薯。這裡確實如老江說的,十分貧窮,老族長的家大概是村裡最好的,木樑都已經被煙火燻黑,我跟着去後堂換藥的時候,牀上的被子都是爛的,沒有看到一樣完整的傢俱,牀腳都斷了一根,用石頭墊着,房樑很高,上面結滿了蜘蛛網,不知道是不是有悶油瓶在,蜘蛛網一大堆,蜘蛛沒看到一隻。
房間少,所以我們幾個大男人擠在一個屋子裡上藥,老族長生火給我們燒熱水,沒有煤氣,連像樣的爐竈也沒有,一個小火塘,上面吊一口鐵鍋,就是燒水做飯的地方。
我看他一個老人家趴在地上生火,不知怎麼覺得特別心酸,就想去幫忙,結果沒經驗,反而把火弄滅了。胖子罵我:“行了天真,別盡添亂,過來好好呆着,你腿不跛了是不是?”
升起火,老族長又去水缸裡舀水,簡簡單單燒個水就折騰了很久,我們一幫人,靠着一盆熱水清洗傷口,好在我們自己也有帶急救藥品,幾人打了抗感染的消炎針,我正打算用敷自己帶的藥,悶油瓶將我胳膊一拽,搖了搖頭,道:“用這個。”
那是一個石碗,裡面是老族長讓村人給我們搗碎好的草藥,黑呼呼一團,看不清什麼東西。不過悶油瓶這人懂的很多,既然他讓我用,估計是這草藥比現代藥品還要好。
胖子一向爲悶油瓶是從,見此,立刻也改用草藥,老胡道:“這藥這麼好?我也試試。”最後只有小花一聲不吭,默默用現代藥品,倒有些像我們在孤立他一樣,我頓時犯了老毛病,端着石碗湊過去:“試試?”
解小九眼皮都沒擡,給自己傷口紮了個風騷的蝴蝶結,遞給我一個白眼。
一行人上完藥就去吃紅薯,胖子立刻不樂意了,嚷道:“這幾個紅薯,還不夠胖爺我塞牙縫。”老族長就在旁邊,我頓時恨不得抽這死胖子,直接就踢了他一腳,道:“少他媽屁話,不吃滾一邊去,你牙縫有這麼大?”
胖子嘶了一聲,道:“流了這麼多血,當然得好好補補,吃熊掌,我請客。”胖子說完,拍了拍老胡肩膀,對我們道:“我這兄弟別看是個爺們,廚藝可是一絕,小衚衕志,這個光榮而偉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說完,從包裡掏出熊掌。
老族長在旁邊一看,大驚失色,堵住門口看熱鬧的人也譁然不已。
我暗罵一聲,這死胖子,一遇到吃腦子就成了豆腐渣,這鮮血淋淋的生熊掌,能這麼拿出來嗎?就算這裡偏僻落後,但你當國家這幾年,野獸動物保護宣傳是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