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就在胖子腳下,離我不到三米的距離,目光所及之處,躺滿了古怪的屍體,這些屍體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腐爛,偶爾能看到一些破布或者鏽爛的盔甲,頭髮披散着,幾覆蓋了全身,但他們的死狀和臉型十分奇特,嘴巴統一的大張着,而且他們的臉,是一張張長方形的臉,完全不是正常人該有的面容,似人臉又似馬臉,乍然低頭一看,那些畸形的怪臉似乎全都在望着我。
這一幕實在有些驚悚,難怪連胖子都忍不住抽氣,我看着這些屍體,最初有些毛骨悚然,片刻後,想到有倒鬥一哥悶油瓶在,便覺得安心,潛意識的認爲,雖然恐怖,但出不了大事。
這時,胖子嚥了咽口水,道:“天真,你有沒有覺得,這些屍體跟陰兵太像了。”
我道:“這還用你說,完全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過這兒的陰兵沒穿衣服。”我說完,心中一動,想起之前所看的壁畫,壁畫裡確實有一些酷似陰兵打扮的人,最後他們擡着棺槨進入了十八層地獄,難道那些下去後再也沒有上來的人,就是我腳底這些屍體?
如此說來,我就可以理解了,這大約是爲墓主人殉葬的,將棺槨安置好了之後,就被人殘忍的殺害,當然,或許是事先被吃下毒藥,總之在當時那個年代,活人殉葬並不稀奇,即便稍微富貴些的人家,都會買一些窮苦兒童來做陪葬童子,更何況是一國的統治者。
想到這兒,我反而更加平心靜氣了,人類所懼怕的,往往是未知的東西,之前我因爲受了壁畫的暗示,總覺得洞底下等待我的將是十分邪惡的東西,結果現在一看到屍體,想到不過是殉葬而已,反而不覺得害怕,於是我對胖子道:“趕緊下去,咱們去看看。”
很快我們便下到洞地,站到了屍體堆裡,我正打算往前走一段距離,悶油瓶突然伸手將我一攔,道:“別動。”這兩個字幾乎是我的死穴,只要是在鬥裡,我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立馬身體都僵直了,跨出去的腳懸在空中,愣是沒有踩下去。
我正想問悶油瓶,是不是腳下有什麼機關,胖子就在我後腦勺直接拍了一巴掌,罵道:“胖爺還以爲你小子長進了,怎麼還這麼毛毛躁躁了,你忘了剛纔那石頭是怎麼蹦的了?”
我被他拍的一個踉蹌,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地下洞穴的構造還沒有摸清楚,如果我再往前走兩步,說不定就會遇到氣流反彈,那種力度,恐怕能直接把我甩到石壁上拍碎。
我趕緊後退一步,背貼着石壁,隨後打着手電筒慢慢觀察周圍的環境,除了我們背後的石壁,前方光芒所及之處,全是一具具屍體,足足有五米開外,我覺得不對勁,如果這底下也有氣流的話,這些屍體頂多一排,不至於疊了三四層,於是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兩步,估摸着已經超過了三米的距離,正想嘲笑一下胖子的膽小,結果一回頭,不由懵了。
胖子和悶油瓶居然不見了!
我眨了眨眼,以爲這兩個傢伙是去別處溜達了,趕緊打着手電筒掃了一圈,這一看,頓時覺得毛骨悚然。我手中的手電筒有限照明範圍是五米,暈出的光大約有三米,也就是說,可視範圍在八米左右,但我將手電筒整整掃了一圈,都沒有看見胖子兩人,相反,我只看到了密密麻麻排列着的屍體。
在手電筒的光芒下,這些長髮蓋身的屍體,只看的到詭異的馬臉,如同一隻只被扭曲了的禁婆,空氣中散發着腐敗的氣息。
悶油瓶兩人當時就在我身後,我不過才走出了三米左右的距離,他們怎麼可能會突然消失?
打了個寒顫,我儘量忽略周圍的屍體,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鎮定下來,接着,我進行了分析,悶油瓶和胖子不可能失蹤,第一,時間太短,就是被糉子暗殺,也要慘叫一聲,更何況有悶油瓶在,被糉子暗殺的機率實在太小了。第二,距離也不對,即使是胖子他們自己走開,也不可能在一瞬間,不聲不響走出八米的距離,那麼現在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又遇到鬼打牆了。
這事兒我算是有了經驗,得出這個結論後,到不覺得慌張,只是眼下屍體這麼多,究竟是哪一種軟糉在搗鬼,我到是找不出來,如果一直這樣,恐怕我就得被困死了。
不知道悶油瓶他們是不是也遭遇了同樣的狀況。
我身上現在剩下的東西不多,一把手電筒,一把匕首,除此之外,真是一無所有,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找出那隻糉子,實在是難如登天,我立在原地想了半天,最後實在想不出辦法,只得咬了咬牙,腦海裡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糉子分爲硬糉和軟糉,硬糉大多是受了活人陽氣驚擾,所以才起屍,而軟糉大多是死前最後一口陽氣未散,因此陰魂不散,所以我想了半天,想出了個辦法,那就是給這些糉子放氣!
給糉子放氣,跟悶油瓶捏糉子的喉嚨是一個道理,我就不信,小爺我逃不出去。
不過這樣做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我運氣好,直接把糉子給弄死,第二種是我運氣差,糉子被我逼急了,直接現身,我還記得長白山裡的大頭屍胎,兇悍異常,要不是阿寧那幫人當時火力夠猛,恐怕會種下大禍。
但眼下雖然有風險,卻是我能想出的唯一辦法,無可奈何之下,我只能強忍着噁心,走到石壁邊上,彎下身,捏着匕首準備給屍體放氣,只需要將它們的喉嚨割斷,就能見分曉。
一彎下身,我的眼睛立刻對上了屍體古怪的臉,上面那對凹陷進去的眼窩十分誇張,眼窩特別大,幾乎佔了足足有半張臉,我幾乎都要懷疑,這些屍體,究竟是不是人的。
這裡的屍體很多,我不知道要割多久,但多年的經驗告訴我,凡事即便到了絕境也不能放棄抗爭,因此我打定主意後,便強忍着噁心,對着糉子放氣。
這些屍體都因爲特殊的氣候環境,變成了發黑的乾屍,我每割一下,就能看見脖頸處的肌肉慢慢鬆開,然後又幹黃的勁健暴露出來,看的我一陣噁心,心裡有一種毛毛的感覺,彷彿這種褻瀆屍體的舉動,會引來無數惡鬼一樣。
但沒多久,我就徹底麻木了,這裡的屍體多到嚇人,我從靠着山壁的地方開始向前割,到最後,幾乎連腰的直不起來,屍體也沒有到盡頭,周圍的環境依舊沒有任何改變,看來那隻搗亂的糉子,還沒有被我割到。
到最後,我什麼負罪感都沒有了,只剩下咬牙切齒,一心想把那隻搗亂的糉子給揪出了,於是頭也不回的埋頭割,再也不去看那一張張扭曲的臉,只看脖子,看見一隻脖子就割一下,到最後,整把匕首都覆滿了碎肉,突然,我覺得有些不對勁,那種感覺很奇特,一開始在很專心的做一件事,但突然就有另一個聲音告訴你,有危險。
我不知道那個聲音是哪裡來的,嚴格來說,它不是我耳朵聽到的聲音,而是從我內心深處突然發出來的聲音,就如同前兩次彷彿悶油瓶上身一樣,毫無徵兆可言,我下意識的就直起身,腰部頓時發出噼啪幾聲脆響,就像炒黃豆一樣的聲音。
而就在這時,那種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我忍不住回頭看,昏黃的手電光芒下,那些被我放過氣的屍體,竟然……竟然全都站起來了!
我頭皮一麻,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怎麼會這樣……我想起了胖子的話:書呆子。難道這一次,我真被老祖宗的著作給懵了一回?這一放氣,不但沒消停,反而集體起屍了?
想也沒想,我整個人後退一步,二話不說就開始跑。
這時候再去研究老祖宗有沒有騙我,已經是沒什麼用了,我立刻想到了爬到山壁上去,先躲一躲再說,結果剛一挪動腳步,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悠遠的號角聲。
“嗚……”聲音彷彿從地底傳來一樣,悠遠的號角聲佔據了我所有的聽覺,緊接着,我發現腳下那些沒有被我放氣的屍體,也如同彈簧一般,猛的彈了起來,最奇特的是,不管它們最初是面朝那個地方,彈起來後,面容竟然統一朝着北方。
北方?難道那裡有什麼東西?
強烈的好奇心擊碎了我的恐懼,我停下準備跑路的動作,下意識的將手電筒打向了北方,這時,我才發現,地面不知何時冒起了淡藍色的煙霧。
瞬間,我的大腦轟了一聲,長白山下,悶油瓶混進陰兵隊伍的那一幕,鬼狜國屍玉上的文字記載,號角一響,就會復活的不死軍隊,走馬燈似的再我腦海裡放映。
眼前的一切,已經超出了我的世界觀,如果說秦嶺那顆青銅樹,讓我認定了神秘力量的存在,那麼眼前這些被號角召喚,彷彿就要復活的屍體,則完全擊垮了我的世界觀。
這一刻,我連逃跑都忘記了,緊接着,我做了一件自己都無法控制的事。
隨着藍色煙霧的蔓延,悠遠的號角也越來越響亮,這些屍體竟然整齊的邁動腳步,開始向着北方而去,而我也忍不住擡起腳,混跡在這些屍羣中。
猛地,我冒出一個想法,難道悶油瓶當年進入青銅門時,也如同我一樣,是身不由己的?那麼這些形似陰兵的死屍,會將我帶向哪裡?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這個洞底很大,但並不是無邊無際的,隨着屍體的走動,我的眼前出現了一條地下河,那是一條靜靜的流淌在山壁間的地下河,看不清有多寬,也看不清有多深,但它的水是渾濁的黃色,下意識的,我的腦海裡冒出了一個詞:黃泉!
連黃泉都有,這裡,真是名副其實的十八層地獄。
很快,那些形似陰兵的屍體走到了黃泉地下河邊,緊接着,黃泉水將它們淹沒,我身不由己的跟在其中,混跡在這些屍羣中,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一步一步朝着渾濁的黃水走過去。
不,就算是死,我也不想跟這些屍體泡在一條河水裡,我努力想奪回身體的控制權,卻完全無法做到,猛然間,我想起了一個民間傳說,說這種狀況被鬼上身,只要咬一下舌尖,舌尖的血直通心血,心血乃是陽氣最旺的血,一點心血就可以震懾鬼魂。
我少年時看電視裡的良家婦女,被闊少爺逼得咬舌自盡,於是也試着咬了一下,沒使力都覺得痛,更何況要咬出血,但這時候也顧不得那麼多麼,一閉眼,將舌尖壓在門牙下面,使勁一咬,嘴裡頓時腥甜一片,疼痛讓我整個人渾身一震,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