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房內,張澤靠在牀榻上,手中翻着卷侍女圖冊。圖冊上盡是一幕幕的春宮,看得他血脈賁張。
苟二興沖沖推門而入,被張澤瞪了一眼“毛躁”,也不以爲意,坐下就道:“張大哥,成了,餘老闆請了幫潑皮,將姓趙的所買菜蔬米糧全毀了,看他姓趙的明日拿什麼下鍋!”
張澤想了想,道:“且防着他連夜採辦。”
苟二道:“放心吧,餘老闆親自守在山下,但有不開眼敢販賣上山的,統統打發了!只是怕他狗急跳牆,尋關二出頭。”
張澤冷笑道:“正盼着關二來,我已和方堂的幾個弟兄說好了,關二若是來尋釁滋事,便拿了去見李飯頭,就是去宋巡照跟前對質,咱們也不怕,你只需記住,咱們一概不認,什麼餘老闆,全都不識。”
苟二道:“咱們還是小心些,被關二傷了總不好受。”
張澤道:“關二若是敢傷人,這遭非讓他吃不了兜着走!我還怕他不敢傷人呢!”
苟二心道,你張家背景深厚,關二多半不敢傷了你,你自是不懼,一旦打起來,那廝多半會拿我撒氣,到時候須留點神,先躲將起來纔是。
兩人算計着,趙然肯定還得下山再跑一趟,到時候故技重施,讓趙然買無可買,便只能去找姓餘的。一來可以繼續霸佔食材採買這條財路,二來也給趙然些顏色瞧瞧,讓他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有關二出頭,也依然辦不下來!
張澤和苟二便在房中坐等消息,同時觀閱侍女圖冊,談論些淫詞**,好一番自得其樂。
到了晚間時分,忽然有派到山門下打探消息的飯房火居跌跌撞撞跑了進來,開口就報了個壞消息——金記米鋪的金掌櫃把食材送上山了。
苟二大怒,喝罵:“餘老闆呢?他幹什麼吃的?怎麼把人放上山來了?”
那火居解釋道,這事兒不怪餘老闆,金掌櫃上山的時候,餘老闆指揮潑皮們上前圍毆,卻不想被那些送食材的給打得屁滾尿流,還被抓了好幾個。人家已經亮明身份了,金掌櫃從威遠鏢局請來了鏢師,專爲押鏢!
“押鏢?你沒聽錯?”苟二目瞪口呆,張澤也撐大了嘴好半天沒合攏。
“這……這……這鏢,威遠也接?”苟二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這尼瑪不按套路出牌啊,讓堂堂威遠鏢局的鏢師給幾鬥米、幾筐蔬菜押鏢?誰能想得到?
張澤大怒,隨即也被氣樂了,捲起圖冊衝苟二腦袋上敲了過去:“蠢材,人家哪裡是押鏢,人家是給姓趙的撐腰!”
“張大哥,這怎麼辦?”苟二無奈,轉問張澤。
張澤哪裡有什麼辦法,只擺了擺手:“散了吧!都散了!”
張澤想要暫時罷手,可事情的進展卻已經不由他操控了。
趙然掌廚那天,一切都很順利,該交給李飯頭和郭菜頭的份例銀子,一文不少,齋堂上飯的時候,魚肉菜蔬比往日還多了兩成。
趙然掌廚已畢,接下來輪到苟二掌廚,事情就開始變了味兒。首先是餘老闆送食材上山時,遭遇了一幫潑皮,將食材全數毀去。餘老闆着急,想要再去找些潑皮對着幹,卻哪裡找得到?人家一聽說是餘老闆的事情,腦袋搖得都跟撥浪鼓似的,沒一個敢答應的。
餘老闆無法,只得親自上門向張澤和苟二訴苦。張澤和苟二找不來威遠鏢局“押鏢”,便去請方堂裡平日交好的幾個護院火居出頭。誰想那幾個護院火居這次卻沒答應出面,反而勸張澤和苟二“息事寧人”。
張澤和苟二一問,才知道人家方堂的莫堂頭和蔣堂主發話了,讓護院火居們“不要多管閒事”。方堂是道院的武力,莫堂頭和蔣堂主是“五主十八頭”之一,屬於管事級別,他們上面還有洪大執事做主。莫堂頭和蔣堂主明擺着不肯幫忙,張澤和苟二更不可能有面子請到洪執事撐腰。
道院指望不上,還能指望誰?張澤便將水房的好兄弟金久請了過來。金久是谷陽縣尉之子,按說縣尉掌一縣治安訟獄,是不是能從這方面想點辦法呢?
金久慨然應諾,說自己這就請假下山,去縣衙尋幾個捕快來,也好肅清山路。他動作很快,騎馬直奔縣城,先去找相熟的捕頭幫忙。那幾個捕頭開頭還答應得挺痛快,說你二公子的事情就是我們哥幾個的事情,一定把那幫潑皮混混都收拾了,順便把不良商販也鎖拿歸案。
可後來金久一說是去無極山辦案,幾個捕快便支支吾吾起來,說是最好有無極院的公文。沒有?那縣衙出具的文書也行?還沒有?這個嘛,需要再好好商議商議。好吧,金久便和他們商議應該怎麼辦。
商議來商議去,這個捕快說家裡老母生病,需要回家照料,那個捕快說你們先談,我去方便方便,結果尿遁不回。沒過多久,便只剩金久自己和自己商議了。
金久一看,這麼着空手回去,沒法向好朋友張澤交代啊。於是硬着頭皮求見父親大人,讓身爲縣尉的父親給自己出氣。誰成想,父親大人不但不爲自己出氣,反而拿自己出氣,狠狠扇了自己幾個大嘴刮子
這下子金久沒轍了,只得灰溜溜返回無極院。
三人聚在一處,商量半天也沒什麼好辦法,苟二耍混,直接嚷嚷:“老子不做飯了,全院上下都餓着去!明日監院怪罪下來,老子就告姓趙的一狀!”
張澤沉着臉道:“胡鬧!你告什麼狀?告他不讓你採買食材?那是潑皮無賴們乾的,你有憑據和他牽扯上干係麼?若是再牽扯出以往的事情,到時候不僅你我沒臉,李飯頭、宋巡照他們也跟着沒臉,只會把你我朝死裡整治!”
苟二氣沮,不甘心道:“也不知方堂那邊收了他多少銀子,竟然眼睜睜看着不管?到底什麼數目,咱們也去打聽打聽,照給就是。”
金久也看不下去了,斥道:“說話越來越混賬!這是使銀子的事麼?明擺着,他在院裡有依仗!你再仔細想想,他從圊房一出來,就遷轉飯房,沒人給他撐腰,哪裡有那麼好的命?”
苟二喃喃道:“那卻如何是好?”
張澤嘆了口氣:“先把明日的食材敲定吧,不能再拖了。”
金掌櫃雄赳赳氣昂昂的邁入小院,步入北房,向苟二遞去一份菜單。
苟二低頭一看,豁然起身,怒道:“這價忒貴!”
金掌櫃不緊不慢道:“小的已經和趙道長談過的,趙道長說不貴。對了,趙道長還說明日想喝雞湯,這幾隻老母雞是特意送上來的,算是小的一番心意,就不用院裡掏錢了。承惠,共計四兩銀子……二位道長把銀子給了,小的立馬讓人送貨上山。”
要說起來,趙然還真沒那麼黑,四兩銀子這個價格,剛好留出李飯頭和郭菜頭的份例銀子,沒讓苟二難做,只不過本來屬於苟二的那一份嘛,卻是對不起了。
金掌櫃臨走時又道:“對了,趙道長還說了,今後道院裡的一應食材,便由錦記貨棧採辦,不須各位道爺費心了。”
趙然以蠻力壓服張澤和苟二,自己也破費不少,所謂殺敵三千,自傷八百。前前後後,他一共支付了威遠鏢局“押鏢”銀八十兩。如果不是身家豐厚,如果不是爲了出口惡氣,這事兒其實真不值當。至於食材採買的好處,這種便宜趙然是不能長期獨佔的,今後肯定要將利益發散出去,免得太過引起衆怒。
趙然前往客堂感謝於致遠,於致遠嘆了口氣:“這種破爛事,以後少來找我。你也記住,若是還想更進一步,就少在這些事情上下功夫,有空多讀些道書,多和上層走動走動,比什麼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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