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白顛倒的一天

因爲飯桌間起過不大不小的衝突,趙然也不好和這幫淨灑的同門主動打招呼,那樣反而顯得自己太懦弱了,於是趁他們說笑之際,加緊腳步縮回西屋。

焦坦和周懷已經鼾聲大作,趙然抹黑爬上牀榻,以被褥掩耳,朦朦朧朧間也迷糊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趙然被人一把推醒,睜眼看時,卻見牆角木桌上那盞油燈已經點亮,焦坦和周懷二人正在往身上套短褂。

“趙老弟,快些醒轉,該上工了,遲了圊頭可是要責罰的。”說話間,焦坦已經套好了外褂,催促趙然起身。

趙然迅速爬起,解開昨天領到的包裹,將道衣往自己身上穿,卻被焦坦止住:“那身衣服上工的時候別穿了,收起來,還是穿你那件老衣,外面套上短褂就好……你以爲是去參加儀典麼?”

趙然一聽有理,當即還穿着原來那件破衣,從包裹裡揀出短褂套上,跟着兩人就出了門。

月上中梢,不時聽到遠近傳來的蛙鳴,三個人藉着月光,沿山徑向下,繞過幾座小院,來到槽房。掃圊的圊頭周致秀已然等候在槽房門口,他的身後是一駕驢車,拉車的老驢似乎沒睡醒的樣子,四隻蹄子左右晃盪。

周圊頭將驢車交給三人,自己打着哈欠轉身走了。

老驢識途,也不用人牽,自己拉着車子就往前走,繞到槽房後面停下,這裡卻是馬欄的所在,無極院中畜養的十來匹馬都關在此處。

焦坦從車上取下個空竹筐,讓趙然提着,他和周懷一人取了柄木叉,就往馬欄後頭走去。焦坦和周懷一邊叉馬糞,一邊往趙然提着的竹筐裡扔。趙然憋口氣在後面跟着,不多久,竹筐裡便堆積了小半筐馬糞。

裝了馬糞的糞筐擱回車板上,趙然長長吐了口濁氣,焦坦和周懷嘿嘿一笑,也不多話,把叉子放回大車上。

老驢人精似的,也不需催,拉着板車就走。焦、週二人見怪不怪,趙然卻驚訝不已,上前順了順老驢的耳朵,老驢側着腦袋瞟了他一眼,昂了一聲,似不滿意。

跟在老驢身後,三人開始掃圊。無極院共有三處圊房,一處在三清殿外的前院,專供香客解急,一處在靠西南側的客堂,給留宿的居士和掛單的道人使用。這兩處都不常用,圊房很整潔,三人沒過小半個時辰便打掃乾淨。

使用最頻繁的自然是無極院衆道們的居所——寮房外的圊房。一百多道士和火工居士們成天吃喝拉撒都在這裡,狀況可想而知。

三人提了水,將坑道衝淨,然後沖洗地板,其過程不必一一言表,否則有礙觀瞻。圊房內收拾乾淨,又轉到房後,焦坦拉開圊房糞池上蓋着的木板,一股濃郁的糞臭撲面而來,薰得三人連連往後躲。除了臭味外,糞池中還散發着刺眼的氣味,趙然知道這東西可當能源使用,但此刻也沒興趣分說。

氣味散了一會兒,三人操起板車上的長柄糞勺,開始往糞桶裡搗飭,足足裝滿三個大桶,才堪堪見底。

三處圊房都打掃完畢,老驢拉着板車又往後院行去。寮房是無極院衆道們的居所,但高階道士是不住這邊的,無極院的方丈、監院、三都(都管、都講、都廚、)以及八大執事們都集中在後院,或獨居一院,或兩、三人一院,日子過得明顯舒適得多。

每座小院門口都擺放了這些高階道士專用的盂桶,三人將盂桶中的穢物帶走,以清水擦洗乾淨,這纔算完活。

老驢拉着板車尋後山小徑而下,板車吱呀吱呀的在山徑中發出輕響,猶似歡快的小曲,但趙然卻沒興致感受這份夜走山道的浪漫,他剛纔刷盂桶的時候差點就吐了。

後山腳下是一片窪地,一個個半畝大小的深池夾雜其間。三人將板車上的糞桶在此清空,然後拉到旁邊的山泉下衝洗乾淨。焦、週二人帶着趙然將短褂脫下,就着山泉水清洗了一道,然後又洗了手臉,趙然的嘔吐*才減輕了幾分。

他終於明白這兩個富貴子弟爲何不修邊幅了,幹完了這份工,什麼睡前洗漱之類的都是小事,和掃圊相比,那些個習慣完全多餘。

焦坦指着黑夜中看不見的遠方向趙然道:“山下這片都是道院名下的奉田,佃戶們日常所用肥水便是取自此處。”

趙然沉默片刻,忽問:“焦兄、周兄,二位出自富貴,卻來受此苦楚,值得麼?”

焦坦一笑:“願意也好,不願也罷,既然來到這裡,就得受着。家裡花了大力氣,才攀上這麼個機會……來無極院雜修的機會本不是我的,但從兄受不得這份苦,只兩個月便逃回去了,故此才輪到我。”

趙然一愣:“逃回去?院裡不管麼?”

焦坦道:“何須院裡去管?我家從兄回去後就被打折了腿,今後怕是行路艱難了。”

趙然乍舌,卻聽周懷冷不丁道:“非只爲己,實爲一族,若是連這一點都看不透,也不用在家裡混日子了,自生自滅最好。”

焦坦點頭:“不錯,只要熬過這一關,待院裡來了新人,便可脫身,到時候無論轉入哪一房堂,都要好過一些。待過滿十年後,便可風光回鄉。對我等庶出旁支而言,這是謀取前程生計的最好捷徑。若是時運來了,能得個機會受了度牒,那時纔不枉了吃苦多年。”

趙然呆了一呆,連忙追問:“火工居士也可受度牒?”

“似我等這般毫無修道資質者,當然不要太過奢望,但卻不是沒有機會。道門各觀、各宮、各院每過三年兩載,總要頒下一批度牒給那些資質上佳者。但天底下能夠修道之人何其之少?若是嚴循此例,恐怕道門也沒多少人了。故此,總會有些機會留給凡夫俗子,或是家勢顯赫,或是聰敏才俊……便如無極院中,受度牒的道士四五十人,幾乎都是如此,能夠修道者,都去了館閣。”

趙然心裡如滾開了鍋一般,患得患失的思索着怎生尋個法子得了這度牒,好成爲一名尊貴的道士,琢磨了片刻,又泄了氣,自家渾沒什麼深厚的家世和倚仗,想要更進一步,真真是機會渺茫。

想到這裡,便也暫時放開這個念頭,和焦坦、周懷一邊閒聊,一邊跟着老驢迴轉山門。其間,趙然詢問,焦坦和周懷都是富貴子弟,爲何不僱些短工來幹這掃圊的粗活?焦坦說,道院首重身體力行,除非躋身高層,否則便老老實實幹活纔是上策,偷奸耍滑絕對是不允許的。

趙然又追問,能進道院的火工居士裡,大部分都家裡富庶,爲何卻過得如此貧寒?

焦坦解釋,還是那句話,除非躋身高層,否則就老老實實按道院的規矩過日子,火工居士每旬只有一日休沐,休沐之日可允下山,到了山下愛怎麼享受都隨意,但在山上,有錢也沒地方花銷,吃穿用度都得遵守道門的規矩,一應奢侈享受均不得帶入山門。

周懷補充,說趙老弟你沒見過關二哥那幫淨房的人平日裡在道院是怎麼消磨日子的吧?人家偷偷玩牌,下的彩頭真不是一般大。

趙然繼續追問,是否下一批新入門的居士進山,自己等人便可離開圊房?

焦坦說,這卻不假,按照先後規矩,周懷先走,然後是我焦某人……他拍了拍趙然的肩,嘿嘿笑道:“趙老弟且耐着性子吧。”

老驢自回槽房,三人也同回了西屋。天色已然露出曙光,焦坦和周懷卻倒在牀榻上埋頭大睡,旋踵間便鼾聲大作。

趙然也困得乏了,沒隔多久便迷糊着睡了過去,這回他算是明白了,這活計確實顛倒黑白,如今自己也加入到大白天矇頭睡覺的行列之中。

第一百二十章 爭位第一百零二章 求情第四十一章 場外因素第二十七章 再會柔安第二章 熟人熟菜第十章 臨別贈言第七章 拉隊伍第八十四章 話別第二十六章 另一個故事第一百二十三章 選擇題第七十八章 同心掌第九十一章 龍虎山來的客人第二十章 坑你的坑第四十七章 刺殺案後十日第四十三章 老師的故事第四章 感謝這個世道第八十七章 元宵節後第二十二章 川驢技不窮第九章 天賦第九十九章 三月事件第一百零二章 喬遷第九十章 和大妖談壽元第五十一章 老師的愧疚第三十八章 蹲牆根的日子第七十一章 執法的條件(爲michyul加更)第一章 君山廟的框架第六章 衆法相第四十四章 拜見第三十四章 打算第八十一章 還是那個有異議的趙致然第六十五章 鐺鐺鐺鐺第十一章 忙碌的又一個正月第三章 吃“大戶”(爲登峰見我盟主加更)第十五章 趙方主的“送溫暖”第二十五章 炒作和水牌第九十六章 而立第六十七章 轉圜第六十四章 自薦和力薦水第一百零四章 談條件第四十五章 再見諸蒙第十章 陣法之道(上)第三十三章 薛知客上天第五十三章 鬆州第一百零六章 越境鬥法第一百四十章 調配和分組第十五章 強硬的白馬院第九十八章 成敗第三十二章 掌廚之後第八章 玉皇閣考察組第六十六章 非禮勿(爲我在故我在月影加更)第三十章 反正第七十二章 被圍堵第八十七章 送信(爲星漢浮槎盟主加更)第四十七章 刺殺案後十日第十一章 忙碌的又一個正月第三十五章 求道第四十五章 感悟第五十六章 大禁術的新用法第七十六章 仲裁第四十二章 趙方主和五色大師的對話流第五章 主角光環加金手指不敵根骨和資質第六章 刻苦學習的日子第六十章 有人助攻第一百八十八章 新概念(爲沈立平盟主加更)第五十五章 臨時條例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步五年計劃第三十章 那個有異議的趙致然?第四十七章 嗣教天師和嗣教真人第七章 又是趙致然第三章 和藹的杜長老第四章 受籙黃冠第三十章 華雲館中事第八章 誰沒幾個朋友第六十八章 爲大師兄背鍋第九十七章 君山日落第一百零四章 收禮第四章 正派和反派的角色互串第一百零六章 三代首徒第二十七章 發家致富的捷徑第三十一章 初見張雲兆第三十章 修士也會生病第五十五章 煉符第三十九章 新任夏知府第四十八章 物歸原主第九十六章 大比前第十八章 青衣來了第四十三章 廟前鬥法第五十五章 至孝(爲吃飽撐着2013盟主加更)第八十三章 不忘初心第二十二章 名字第十八章 衙內第七章 拉隊伍第一百二十四章 雨夜殺人圖第十八章 待遇(爲林教主盟主加更)第四十八章 憤青端木第六十一章 威風(爲AD先生盟主加更)第三章 和藹的杜長老第一百三十九章 渡劫流程第七十章 抓差第四十七章 嗣教天師和嗣教真人